看着眼前哭成泪人的孙氏, 晏骄心里也不好受,张了张嘴, 到底也只能说句节哀顺变。
她比寻常人见过太多生离死别, 可饶是这么着, 每次经历类似的场面时,还是跟着难受。
这不仅是一条曾经鲜活的人命, 还代表了一个家庭的支离破碎。
孙氏捏着把梳子哭的起不来,还是王婶过来帮忙搀扶到路边阴凉地里, 高一声低一声的抽噎着。
晏骄叹了口气,也替她担心:还有两个孩子呢,这年头,一个寡妇可怎么拉扯?
赶过来帮忙打下手的阿苗见状小声问道:“师父, 是不是得解剖?”
晏骄点点头, 可再一看孙氏那个样子,就觉得还是稍等会儿再提这事儿吧。
天气还热,尸体继续摆在这里肯定是不行的, 可一旦挪动,势必会破坏许多原有的证据,她必须抓紧时间。
距离黄海平死亡已经过去将近三刻钟, 在高温的推动下,他的尸体上已经开始出现浅淡的尸斑。
还有另一个让晏骄非常在意的细节:黄海平的双手掌心有非常严重的带状伤痕, 个别地方皮肉翻卷,而且伤口很新鲜,应该就是最近两三天内造成的。看形状很像缰绳勒过的痕迹, 但若是正常骑马,却又太过严重了些。
她一边检查,一边跟阿苗详细讲解着。围观众人见一大一小两个姑娘面色如常的翻动尸体,惊恐之余,却又忍不住小声嘀咕起来。
“好好的姑娘家做什么不行?偏去摆弄死尸,太晦气!”
“就是,你看那个女的,都多大年纪了,听说还没成亲哩,干这种营生,活该嫁不出去……”
“那小的也是想不开,学什么不好?啧啧。”
“哎你们小点声,我可是听说了,那女子与知府大人是一对哩!”
现场顿时一片死寂,不过马上又更加疯狂的热闹起来:“啥?知府大人好这一口?”
“听说庞大人战场上退下来的,想那刀枪无眼,没准儿啊,那身子早坏了,不然这都快三十了咋还没成亲?”
“嗯,有道理,估计就是这么回事儿,不然堂堂知府大人咋能瞧得上一个女仵作……”
得亏着如今庞牧手下有品的官员多了,倒不必事事拖着图磬,不然照他那个耳力,这几个人哪里能说得第二句?
全神贯注投入到现场勘查工作中的晏骄对围观百姓的反应半点不留心,只是专注工作之余顺便教导学生。
“你看看他的姿势,有什么想说的吗?”大禄朝没有捐赠的尸体可供学生练手,每一次案发现场都是难得的学习加实习,晏骄也是见缝插针的引导。
阿苗使劲看了会儿,有点摸不着头脑,不大确定的说:“仰面躺倒,被打倒的?”
死者前胸遭受击打,顺势后仰也挺正常的吧?
“要透过现象看本质,”晏骄示意她蹲过来,指着黄海平的衣袖循循善诱道,“你看他手肘和袖口的位置。”
阿苗点头,“很干净。”
晏骄笑笑,“这就是问题所在,因为倒地之前黄海平就已经死亡,或是已经失去意识和反应能力。”
阿苗睁大了眼睛,“万名打了个死人?那,那死人又怎么会跟他发生争执?”
“瞎想什么呢,这世上哪儿有鬼!”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猜测,对得起你的身份吗?晏骄啼笑皆非道,“我的意思是,万名那一下只是导火索。”
被人当胸一击仰面倒地,可以说正常,也可以说很不正常。
人都有本能反应,胸口又是习武之人都很重视的命门之一,肯定会下意识格挡和保护,但围观者都表示黄海平没有这么做,这是其一。
第二,就刚才晏骄的检查结果看,万名那一击不足以致命,即便黄海平失去重心倒地,正常情况下也该本能的以手臂撑地,试图重新站立。
近来城内人流巨大,又频繁下雨,青石板路上难免沉积了许多泥土灰尘,衣服轻轻一碰就脏了。若死者生前真的有过类似的动作,发力关节外包裹的衣服上必定会有痕迹,可黄海平的衣服这样干净,两条衣袖除了倒地之后留下的完整印记外,没有一点儿额外的灰尘。
阿苗明白了,“也就是说,万名一碰,他顺势就倒了,那时候已经使不出力气。”
晏骄点头,“就是这么回事儿。”
阿苗慢慢在心中消化片刻,不仅感慨,“师父,您真是太厉害了!”
这么一点小细节,寻常人哪里会在意?又有谁能想到竟会隐藏着那许多重要信息!
晏骄一挑眉,谦虚道:“还行吧。”
“师父,要解开衣服看看吗?”阿苗也担心万一家属在是否同意解剖的问题上僵持不下,当即小声问道。
晏骄比她更着急。
因为今天都初七了,初九就是秋闱头一天,而大禄朝对科举极其重视,凡逢大考一切押后。又规定秋闱开始入场,结束后方能出场,并非历史上某些朝代的三天一轮换。
这也就意味着,如果本案不能赶在初九凌晨庞牧和柳潼进考场前破获,就只能拖到中秋节以后了。
于是她果断掀开了尸体的上衣。
“师父,有淤青!”阿苗惊喜交加的指着黄海平胸腹部的几处淤青和擦伤道,“这下那个姓万的跑不了了。”
晏骄皱眉,语气就有些严厉,“我怎么教你的?你再看看再跟我说。”
但凡涉及到功课问题,她就活像变了个人,没有丝毫商议的余地。阿苗闻言心中警铃大震,又细细看了一回,脑袋里嗡的一声,额头上刷的冒出汗来。
“对不起师父,是我冒失了。”
“这些淤青差不多有三天了,难道还是提前打的吗?”晏骄叹了口气,“你啊你,该学的东西还多着呢。”
阿苗面上涨得通红,垂头听训,喃喃着说不出话来。
这是她头一次跟着师父出现场,难免有些激动忘形,整个人都飘了,真是太不应该了。
师徒俩检查了除下半身外的所有地方,最后也只发现了这些淤青和伤痕。
那边庞牧已经将几个目击证人一一问过,过来询问进度,“怎么样了?”
晏骄飞快的讲述了自己的发现,低声道:“万名应该不是凶手。黄海平大约三天前受过很严重的撞击,我怀疑他是内脏破裂引发大出血,或是原本体内就有某些机能有问题,被反复激发后引发猝死,但具体是哪种需要尸体解剖后才能下定论。”
“会不会是坠马?”庞牧问道。
“不太可能,”晏骄摇头,“现在不方便检查尸体下半身,可他上半身的伤痕集中在正前方,坠马的解释太过牵强。”
两个人都对骑马不陌生,坠马大约是什么情形自然明白。
庞牧嗯了声,“那倒是。”
晏骄往孙氏那边看了眼,“她现在情绪怎么样了?我想问几个问题。”
庞牧悄悄打发人问了一回,对晏骄点点头,“走吧。”
孙氏是个挺坚强的女人,听说衙门的人想问话时,王婶原本还要拒绝,谁知她竟先点了头。
“人已经没了,好歹我也要知道他究竟是怎么死的。”
晏骄先问候一回,这才观察着她的神色问道:“实在对不住,我也知道现在不大合适,不过还是希望您能理解。”
才说完,孙氏脸上又滚下来两道泪。
她直接抬起袖子狠狠擦了下,摇摇头,哑着嗓子道:“您没什么对不起我的,有什么想问的就问吧。”
晏骄看了庞牧一眼,这才道:“您丈夫最近几天一直在家里吗?”
孙氏摇头,“他这从六月起就在外替人押镖,一直到三天前才回来。”
晏骄舔了下发干的嘴唇,忽然有点不忍心问下面的问题了:“那他回来当日,是不是受了伤?这几天,有什么反常的地方吗?”
孙氏嗯了声,唏嘘道:“做他们这些营生的,受伤就如吃饭,这回家来也是两只手上都是血,衣服也脏兮兮的,这两天瞧着脸色也不好,夜里偶尔还会肚痛。我问,他也只是笑,并不说。我心疼的很,又道这两年身子养好了,绣活儿也能捡起来,一年说不得也能赚个百八十两,有了这个进项,他也不必这样辛苦,可他”
说着说着,孙氏再次泪流满面。
她才要擦眼泪,突然不知想到了什么,一双红肿的眼睛慢慢睁大,两片嘴唇也如风中落叶般剧烈颤抖起来。
“我,他当时就,就伤的很厉害了,是不是?”
孙氏脸色煞白,两只眼睛里泉涌一样淌出泪来,嘴巴张的大大的,却再也发不出声音,只是憋出一点冷风吹过一样的嘶哑响动。
此刻的她就好似风雨中拼命挣扎的一棵树,只要再来一点点压力就会轰然倒塌。
晏骄只觉得口舌仿佛有千钧重,竟死活打不开,半晌都讲不出一句话。
“现在我们也不知道,”庞牧拍了拍她的肩膀,主动对孙氏道,“所以我们想要验尸,也好查明真相。”
孙氏并不蠢笨,听了这话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脑袋里嗡的一声,双腿一软,整个人就软趴趴的瘫在王婶身上了。
晏骄等人生怕她有什么不测,七手八脚的帮忙扇风、掐人中,可孙氏什么都听不到了。
她可真是该死啊!
凭什么他说没事就信了?为什么不能强硬一点,带他去看大夫?
若是早些察觉,或许……
想到这里,孙氏再也忍不住,抬手狠狠甩了自己一巴掌,趴在地上嚎啕大哭起来。
接下来简直乱作一团:
等晏骄勘察完现场,黄海平的尸体就被运回府衙的停尸房。
那孙氏在小院儿内哭的不能自已,而黄海平的爹娘来了之后,确认儿子横尸当场也发了疯。那会儿万名已经做完口供换到别处暂时关押了,两人寻人不得便要去厮打儿媳妇,嚷嚷着叫她偿命,结果被早有准备的衙役们拦住。
那黄老爹果然如王婶所言,五十岁的人了仍旧身强体健,嘴里不清不楚骂的难听。他的身材又高大,发起疯来两三个衙役都按不住,仍旧叫他踢了孙氏一脚,连带着衙役们也挨了几下狠的,有一个的半张脸瞬间肿起来老高。
齐远哪里忍得?二话不说上前将他按倒在地,“给我老实些,当着大人的面也敢放肆!”
黄老爹还要挣扎,他动一下,齐远手下就加一分力气,最后头脸脖子都涨成猪肝色,半张脸死死贴着地面,五官都变了形,总算老实了。
黄老娘见状不干了,当场使出乡间老太太们屡试不爽的一招: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往地上一坐,撇开两条腿蹬几下,双手不断拍打着大腿干嚎:
“要了命了,没天理了啊,官府的老爷们打人了,都来看啊!当官的打人啦!”
只可惜这是衙门里,她表演的再卖力,也没有百姓附和响应。
被齐远按在地上的黄老爹也憋着气吆喝,“哪怕是天王老子,管天管地也没有管公公婆婆教训儿媳妇的!”
“只要她还是个活人,本官就管得!”也不知是谁搬了一把椅子来,庞牧大马金刀的往他跟前一坐,冷冰冰道,“别人的家事本官管了也不是一回两回了,你若不服,只管进京告御状。若是不敢,就给本官闭上嘴!”
论理儿,死者为大,不管是谁都该对家属宽容些,可遇上此等刁民,撒泼撒到衙门里来了,实在叫人宽和不起来。
黄老娘原本还不大服气,继续拍着大腿哭嚎,奈何哭了半天也无人搭理,嗓子都干了,只好趴在地上一阵猛咳。
庞牧只是坐在那里冷眼旁观,等着两个老货自己安静下来,这才冷冷道:“闹够了?”
黄老爹一双牛眼飞快的转了几圈,见没有无关百姓在场,索性直接扯着嗓子道:“怎的不见杀人凶手?杀了人就想跑,都不给赔银子的吗?”
此言一出,在场众人纷纷皱眉。
闻讯赶来的廖无言狠狠拧起眉头,“这是些什么禽兽肠子!”
儿子死了,你既不关心案件侦破进展如何,也不关心儿媳和孙子孙女日后如何生计,张口就要银子,算哪门子的爹!
方兴就在旁边低声道:“他家里有三个儿子,死了的黄海平是老二,不上不下的,打小也没多受重视。后来又因为强行带着妻子分家进城,更是直接撕破了脸,如今除了逢年过节,两边几乎都没有来往了。”
听了这话,廖无言越发烦躁,“简直荒唐!”
这一闹就闹了半天,谁也没想到最后会是齐远忍无可忍之后一句冷嘲热讽的话起了关键作用:
“你们这样闹破天去也是无用,倒不如叫咱们的仵作好好验尸,赶紧将案子查个水落石出,你们也能找罪魁祸首要钱。”
拿到家属签字之后,晏骄还是觉得难以相信,“就这么同意了?”
庞牧也是满脸不知该从何说起,“就这么同意了。”
没想到最后最抗拒的反而是孙氏。
满肚子的话最后都化为一声叹息,晏骄对过来帮忙的郭仵作一抬手,“干活。”
等结束后,她一定要将这个可怜的男人收拾的体体面面,针脚缝的整整齐齐。
郭仵作哎了声,麻利的准备起来,等庞牧走了,才小声道:“咱们真不叫那两个吗?是不是不大好?”
他口中的那两个就是另外的两名仵作,张勇和李涛。
以当初的刘家父子砍头案为分水岭和开幕战,如今峻宁府衙内四个仵作分成两派,但凡碰面,场面一定尴尬非常。
晏骄给自己穿戴好了,听了这话就道:“统共就一具尸体,也不是什么疑难大案,有两个正式仵作处理已经够规格了,再多也是浪费。再说了,不干活白拿钱不挺好的吗?”
这话要是当面说给张勇和李涛听,估计那俩人的脸都能绿过外头的月季叶子。
郭仵作笑着摇头,从木箱里掏出剃头刀,“你来我来?”
为防止漏看伤口,验尸之前都要在保持皮肤完整的前提下把尸体的毛发剃干净。遇到这种新鲜的尸体还好,可若是高度腐败的,什么尸蜡化、巨人观之类的,绝对是生理心理的双重冲击。
所以一般干这行的刀工都不错,心理素质更不错。
晏骄摆摆手,“你都拿出刀来了,还问啥?”
郭仵作嘿嘿两声,扎起袖子就上手了,一边剃还一边解释说:“这些日子我闲的够呛,手都要生了。”
晏骄挑眉,“这个不难,我预备中秋做个烤乳猪,那一身毛就交给你了。”
这俩人胡乱侃大山,顺便纾解查案压力,那头阿苗和贾峰也跟着傻乐呵,才刚因为黄老爹和黄老娘满院子撒泼带来的愤怒倒是渐渐散了。
剃掉头发之后,黄海平的头颅就完整的露出来,后脑勺上一块淤青十分刺眼。
“这是他向后摔倒是磕的,我怀疑那会儿他已经没救了。”刚才剃头的间隙,晏骄已经把自己搜集到的所有细节告诉了郭仵作,此刻交流起来完全没有障碍。
郭仵作把尸体顺着看了一回,“肚子凸起,里头有东西。”又敲了敲他的头盖骨,闻言点头,“有可能,不过保险起见,咱们是不是要开颅瞧瞧?这样才好排查究竟是哪处致死。”
“我能进去吗?”
齐远的声音从门外传来,阿苗主动跑过去开门,脆生生问道:“齐大人,您有什么事儿?”
“什么声儿?”齐远习惯性踮脚往里瞧了眼,就见晏骄和郭仵作正一边一个拉着锯,下头尸体的头颅伴随着有节奏的“嗤啦嗤啦”声左摇右摆,空气中隐约有某种摩擦生热后散发出来的诡异味道。
齐远:“……呕”
听见动静的晏骄和郭仵作齐齐抬头,表情平静眼神冷漠,后墙上雕花窗子缝隙中漏下来的午后阳光笼罩在他们身上,硬生生镶了一圈金边,“有事儿?”
齐远:“……我等会儿再来,告辞!”
这他娘的就是两个杀人不眨眼的凶残神仙吧?
送走了风一样来去的男子,阿苗重新关好了门,挺不可思议的对晏骄等人说:“亏齐大人还是战场上下来的呢,胆子这样小。”
“别管他,”晏骄将锯下来的头骨放到一边,取出脑子,跟郭仵作仔细辨认分析起来,“感觉很健康啊。”
阿苗:“……呕!”
经验丰富的贾峰已经提前给她把木桶踢过来,还非常贴心的塞过来一杯开水和一颗梅子,“漱漱口。”
郭仵作看了她一眼,摇摇头,“你还得练啊。”又对晏骄的判断表示赞同,“除了倒地时造成的一点损伤外,其他部分都非常完好,可以排除了。”
晏骄点头,“嗯,准备开胸腹部吧。”
两人先用烈酒把尸体仔仔细细擦了一遍,原本不太明显的痕迹也慢慢显现出来,观察记录并分析了所有伤痕之后,晏骄亲自动刀,划开了它的身体。
腹腔破开的瞬间,就从里面涌出来许多色泽诡异的浓稠液体,顺着破口两侧直往下流。
“勺子!”
晏骄把手往后一伸,刚吐完的阿苗就干呕着递了工具,又捂着嘴道:“师父,好多血啊!”
郭仵作点头道:“你师父猜对啦。”
晏骄一下下从里头往外舀腥臭难当的血,同时在心中飞快的计算了容量,算上其他体液后得到的混合物足有将近两千毫升,能撑到现在也是奇迹。
清理干净之后,晏骄这才给尸体掏了舌头,将整套脏器完完整整的取了下来,然后指着脾脏上面的裂口道:“看来我的判断没有错。皮下出血清晰,应该是猛烈撞击后导致的脾脏破裂。这种伤可能当时没有太过强烈的感觉,但无法自愈,只会随着时间流逝一点点扩大,而那时伤者最后也会因失血过多死亡。”
阿苗是第一次看她掏舌头,对这套本该是残酷,却偏偏因为过于庄重肃穆的背景和太过行云流水而透出几分诡异美感的动作咋舌不已。
她什么时候才能有师父这样的技术啊。
郭仵作叹道:“所以说,许多时候看得见的外伤虽然可怕,但只要救治及时并不会有性命之忧。反而是这种瞧不见摸不着的,指不定什么时候就送了性命。”
晏骄缓缓吐出一口气,“明天就告诉孙氏吧,希望能减轻一点她的自责。”
这种程度的内脏损伤,即便在科技高度发达的现代社会也算大手术了。若是发现的不够及时,照样没得救。而以大禄朝如今的医疗和技术条件,根本无法进行如此高难度的手术,所以哪怕孙氏从一开始就撵着丈夫就医,也已回天乏术。
黄海平的死,可以说早在他受伤的那一刻就注定了。
死因找到之后,剩下的就简单了,只需要确认下黄海平最近几天的踪迹,以及曾跟什么人在一起过,然后顺藤摸瓜……
晏骄跟郭仵作去找庞牧汇报时,齐远那张脸还是白里透着青,甚至看见他们进来都不自觉往后退了一小步。
事到如今,他可算明白了,战场上杀人如麻的不算凶残,真正凶残的是这种平日里嘻嘻哈哈,可随时随地都能面不改色搞了肢解后还没事儿人似的过来找你说话的……
“这个还得去问问孙氏,”庞牧道,“只是她颇受打击,也不知会不会好好配合。”
黄海平的社会关系非常简单,平时除了出去押镖,就是在家陪老婆孩子,吃喝嫖赌一样不沾,几乎没有什么社会矛盾,能掌握他行程的估计也就只有妻子孙氏了。
晏骄看了眼外头不知什么时候已经黑下来的天,“太晚了,她今天经受的也实在太多了些,明天早上再去问吧。”
解剖从来都不是轻快活儿,不知不觉这都过了一个多时辰了,难怪两条腿都站的发麻。
庞牧点头,“我也是这么想的,不过你们现在可有什么头绪么?”
别说,还真有。
晏骄想了下,干脆叫他们去停尸房看实例,齐远一听这个提议,满脸都写着生无可恋。
还有人记得咱们是要准备去吃晚饭的吗?
“这是缰绳的勒痕没错了,”看了黄海平掌心伤痕之后,庞牧斩钉截铁的说,旋即又感到奇怪,“我也算识马了,老黑也算千里挑一的宝马良驹,体格高壮、气力惊人,可即便是它,也绝对做不出这样重伤。”
一匹马统共才有多大力气?黄海平体格健壮,本身力气也足够大,可掌心竟有两处深可见骨,这绝对不是单独一匹马可以做得到的。
“大人再细看。”晏骄难得卖起了关子。
庞牧知她不会无的放矢,果然又细细打量起来,不消片刻,眼睛也亮了,“不是他的马!也不是一匹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