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晚注定是个不眠不夜,
潜伏在大兴帝京的上千北殷暗探, 如入无人之地, 最后消失的更是无影无踪。
本来奉命封锁城门抓捕暗探的靖安司第一时间被近卫军所阻。
靖安司称乃是奉皇命捉拿北殷暗探,但只认虎符调令的近卫军没亲眼见到圣旨, 选择尽忠职守,将靖安司硬是拦在了内城之中。接着帝京都城二十多处勋贵府邸遭人纵火,引起一片混乱。
近两个时辰的空白, 就是那些安插在各部各司的北殷暗探也都早已销毁所有重要线索,逃之夭夭。
直到第二日旭日初升,帝京才从动乱中恢复平静。
一夜都没睡好的皇帝这才看到呈上来的关于北殷暗探的奏章。
近卫军无缘无故遭人调动乃是大事, 攸关皇城安危,所以连夜调查处了此事实情。
统领近卫军的常威侯不知什么时候弄丢了虎符, 上万近卫军被一身着绯色官服的大人持虎符下令, 近卫军向来只认虎符, 且奉命行事,不问缘由, 结果竟成了北殷暗探脱身的帮手。
因此事首当其冲的便是常威侯, 被大怒的皇帝直接下了狱,调动上万近卫军的虎符何等重要, 若是被有心人拿来攻入皇城威胁他的性命怎么办。
这点皇帝大概受刺激过度想多了, 近卫军就算再奉命行事, 也不敢做出这种荒唐悖逆的事来。萧函也没有傻到哪种地步,能利用近卫军拖延点时间就算不错了,又何必贪心太多。
皇帝想惩处的不止是常威侯, 以他的怒火,近卫军所属大大小小近千人都要受到牵连,后被左右丞相以近卫军并无过错为理由齐齐劝阻才罢休。
这还只是第一份奏章,看到第二份皇帝差点没气的扔出去,语气阴沉极了,“你们告诉朕,为什么还有南梁暗探?”
南梁暗探可以说是被萧函利用了个彻底,不仅拿到了虎符,还在撤退之时将他们拖下了水。南梁暗探也没想到连老窝都被人知道了,为了自己的安全,部分人也不得不阻击靖安司和其他衙门捉拿暗探的人马,令昨日的局势变得更加混乱。
“一个个都把朕的帝京当什么了,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吗?”皇帝怒叱道,“靖安司都是干什么吃的,竟然没有半点发现。”
靖安司本为先帝所设,为防止有他国势力渗透,但随着夺下云朔,边界稳如泰山后,靖安司逐渐被闲置,成为类似京兆府这样护卫帝京安全的官署。
底下的官员虽听着皇帝怒骂靖安司,却心知此事过后,皇帝必然会重启靖安司,无论是因为此事教训引起的警惕,还是惧怕再度发生。
事后,尽管靖安司等官署查封了数个南梁暗探的据点,但仍然有一部分南梁暗探逃脱,若是南梁与北殷没有联手的话,南梁暗探应该仍存在于帝都,还有机会揪出来。
之所以这样说,是因为经过一天一夜的搜查,靖安司也不对能找到北殷暗探抱有什么希望了。
原本他们还在想,帝京各处城门早已封闭,那么多北殷暗探是如何消失的无影无踪,后来还是将帝京翻了个遍,每寸土地都认真搜寻过,这才发现了地道的所在。
这本是前朝遗留,竟然被北殷暗探所用,水路陆路都有,且四通八达都能逃向城外,极为方便北殷暗探的转移,何况已经过了一天一夜,北殷暗探只怕早已远离帝京数百里之远了。
在帝京之内尚且不能围堵,何况大兴天下之大。
北殷暗探的筹谋准备,简直令人骇然。想来幕后谋划之人,不可小觑,当为大兴之敌。
查明之后,靖安司的人还要费心费力将这些地道全部堵上,再写上一份奏章给陛下,顺便受可想而知责骂。
除了地道,北殷暗探将所有能抹去的线索证据几乎都销毁的干干净净,他们在大兴这么久,究竟有多少关于大兴的情报机密传回北殷,靖安司的人也查不到了,因为种种突发变故,近卫军,南梁暗探,勋贵住处纵火等等,他们甚至都没能抓到北殷暗探的几分影子。
唯一正面迎击北殷暗探的,居然只有显王世子和司徒怀箬等人。
但这却非燕殊,司徒怀箬之功,反倒成了他们没能留下北殷暗探的罪过。
有官员不依不饶道,“世子与司徒公子既已探明北殷暗探的踪迹,为何不提早禀明陛下与朝廷。”
连近卫军都能蒙骗调动,这大兴帝京只怕成了筛子。要告诉给这些蠢笨之人,只怕北殷暗探早就得了消息。带伤还不得不上朝觐见的燕殊在心中冷笑道。
靖安司在询问显王世子和司徒怀箬时,也得到了一条重要线索。
疑似北殷暗探组织重要人物,韩菱。
“此女之前在帝京的身份是昌乐伯府四房嫡女韩菱,但臣等已经派人搜查韩府上下。”
靖安司官员垂首道。
不仅百官耸然,连皇帝也是背脊一寒,他自恃孝顺,常去给太后请安,也在太后的寿安宫,似乎见到过她的娘家人,近在咫尺之间,若是当时韩菱动了杀心,岂不是他都有生命之危。
他还是想多了,杀了他有什么用,是能夺回云朔呢,还是让大兴臣服北殷,只怕是会激起大兴朝野上下复仇之心,与北殷开战。而且韩菱就是成功刺杀皇帝,也不可能活着逃出皇宫。
北殷那边也不会下达这样的指令,殷太后只是让女儿统领北殷暗卫营,想筹谋十年大计收复云朔,而不是送女儿来死的。
不然也不会在事成之后,急令务必安全护送华翎公主回国。
不知道这些的皇帝一想到自己曾数次在生死之间走过,就心神难安,毫不犹豫道,“查,给朕狠狠的查,不用顾忌任何人。”
就是将昌乐伯府上下全部下狱,皇帝也不在乎,什么太后母族,一旦威胁到天子的性命,这些都不算什么。
但除了这个身份之外,靖安司居然就再也查不到什么别的了,调查此女的经历,却发现她在帝京多年的表现,没有一丝疑点,跟个普通贵女没什么区别。
相比起其他刺探军情传递机密被他们追查到身份的北殷暗探,韩菱没有什么可怀疑的。
可以说,若非她主动暴露,靖安司的人可能都查不到她身上去,她依旧可以继续隐藏身份,潜伏在这大兴帝京之内,甚至利用太后母族的身份,混到皇帝身边。
靖安司的人越想越心惊,但也更加疑惑,从夺回云朔的战事,到不惜引起帝京动乱以脱身,步步缜密,谋划之深,一丝不差,甚至将旁人都利用到极点。
又为何会主动浪费掉一个大好的机会。
靖安司的人想不明白,那是因为他们下意识将韩菱认为了北殷暗探,一颗潜伏大兴帝京的棋子。他们却不知,韩菱不是棋子,而是殷太后派来的执棋人,棋局既然已经完成,执棋人就该脱身离去。
一个隐藏完美的身份算什么,怎比得上殷太后亲女,北殷公主的安危。
殷太后多年前将女儿送到大兴本就是不得已而为,又怎么会让女儿一直待在大兴忍辱负重,无法恢复真正的身份。
事情发生的太快,调查时间又短,靖安司的人还来不及细思。但皇帝已经觉得是他们无能,震怒道,“一个小小的女子居然将你们,朕的肱骨之臣耍的团团转。”
“可查清了韩菱的真正身份?”
靖安司的人看向司徒怀箬,显王世子受的伤不轻,没问几句就要抬下去让太医诊治了,皇帝虽然怒火上头,但也不好过多为难。韩菱的身份一时之间,还查不出个所以然来,他们只能请教与韩菱有过交手的司徒怀箬了。
司徒怀箬也是一夜未休息,容貌虽然憔悴,神情和气质却是从容沉静,不带半点相争之气的,眉下的双眸如秋水般温和澄澈,能涤荡人心。
便是被北殷暗探一事搅的心神不宁的皇帝,见到他怒火也浇息了许多。
皇帝看向司徒怀箬的方向道“司徒怀箬你说。”
司徒怀箬似是沉思了一会儿,“我与韩菱交手虽短,但她武功很高。”
他容色沉静,不急不徐道,“那些人付出这么大的代价,只怕就是为了护送韩菱离开,可想而知韩菱必定身份重要。”
他被誉为司徒家麒麟子,自然是极为聪慧的,哪怕短短片刻就看出了许多,靖安司的人还在疑惑韩菱在计划中显得格格不入,他则一针见血,点出北殷暗探在帝京闹出这么大的动静,看似弄的人仰马翻,混乱不堪,但为的就是浑水摸鱼,全身而退,韩菱此举恐怕也并非有意暴露,而是她不得不离开,甚至北殷暗探的首要目的可能也是护送她。
司徒怀箬目光微凝,“而且我见到她时,那些暗探听她号令,称她为少主。”
虽没有点出确切身份,但北殷暗卫营也是重要势力,能够被称为少主,想来这个韩菱在北殷的地位也低不到哪去。
靖安司有了追查的方向,但暂时也没往北殷皇室想去,想着身份贵重,却怎么也想不到会是殷太后的亲女,华翎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