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场雨下了大半夜, 直至拂晓前才止住。
清晨时分凉风袭来, 琼华岛上广寒殿花窗半开, 金玉音临窗远望,渺渺水面轻雾氤氲, 碧蓝远天云絮如丝,身在高楼之上, 倒有几分凌风飞升之感。
她喜爱这样不同凡俗的景致, 看多了恢弘壮丽的宫阙, 身处太液池以来,独处广寒殿中,仿佛进入了另一个天地。
放眼望去, 石桥上有十来个太监走过, 似乎是从崇智殿方向来的。她注视着那群人, 问道:“是内官监的?”
“回禀娘娘, 是的。”身后的宫女答道。
金玉音蹙了蹙眉:“为什么清早时分从崇智殿那里出来?”
宫女答不上来,正在这时,贾公公上楼来, 听到问话便来到近前道:“他们昨晚住在崇智殿,忙碌到半夜总算把佛像修缮完毕,今早收拾好了就离开了。”
“住在崇智殿?不是让他们每天来回的吗?”金玉音微微不悦, 回过脸睨着贾公公, “你昨天也没向我说起此事。”
贾公公连忙下跪道:“因为昨夜大雨,内官监的人说冒雨赶回去怕是衣服全要淋湿,而且来回太耗费时间……小的想着他们既然愿意留下赶工, 也好尽早做完,免得拖拖拉拉。娘娘请放心,小的一直监管着,他们没有乱走。”
金玉音默不作声地重新望向石桥。
贵勤带着他的手下们拎着工具走到太液池大门口,守门的禁卫们对他们仔细盘查过后,才将他们放了出去。
有人小声嘀咕着:“好像怕我们在里面偷东西似的,防贼吗?”
众人嗤笑了一阵,三三两两往前去。贵勤回过头望了一眼,太液池依旧宁静,他不知道昨夜杨明顺到底有没有如愿以偿,也不知道他有没有安全离开,但事关机密又无法询问,只能默默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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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内官监之后,贵勤还是放心不下,找借口出门后,又悄悄来到先前与杨明顺相见的那间屋子。然而在那等了许久也不见人影,他只好带着疑惑与不安离去。
此后数日他又被派去其他宫殿修缮,一直没机会去御马监那边打听,好不容易完成了手头事情,正想着是否要去找找,杨明顺倒是自己出现了。
几天没见,他见到贵勤的时候还是笑着的,可是眼神中的疲惫憔悴却掩饰不住。
贵勤连忙打听那天的情况,杨明顺却没有说,只是感谢他那天帮助自己混入了太液池。同时又叮嘱他道:“这件事千万不能再被其他人知晓,那天跟我一起去崇智殿的那几个,你务必也要叮咛好,否则恐怕有性命危险。”
贵勤吃了一惊:“小杨公公,事情真有这样严重?”
杨明顺怔了一会儿,面露苦涩:“贵勤,有些事我不能明说,你心里知道就好。”
“你要找的人,找到了?”贵勤谨慎问道。
杨明顺沉默地点点头。
“真的在团城?”贵勤感觉匪夷所思。
“是,可眼下还没法子把她带出来……”杨明顺移开了视线,显得心事重重。贵勤想了想,道:“还需要再进去吗?”
“我有安排。”杨明顺无奈道,“你也看到了,太液池的人警觉得很,我们不能冒险连续进入。你这些天小心点,往后没事我也不会再来找你,以免将你也牵连进去。”
说罢,他便转身离去。
“小杨公公,督公对我的恩情,我一直铭记在心。”贵勤站在原处,朝着他的背影道,“不管是什么样的事情,只要你们有用得上我的时候,尽管吩咐便是!”
杨明顺脚步一顿,回过身来。
“多谢。”他朝贵勤拱手,随后独自走向前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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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着数天阴晴不定,住在深宅院落里的相思更觉心绪烦扰。仆人从外面街上带回的消息时好时坏,让她也无法分清延绥军镇那边的情形到底发展到了怎样的地步。
正忧心间,仆人来报宿昕到来,相思连妆容都未来得及打理,就迎到了屋外。
“咦,怎么今日素面朝天,莫非是脂粉都用完了?缺什么尽管开口。”宿昕还是一副似笑非笑的样子,撩起衣衫下摆缓步登上台阶。
“小公爷就别开玩笑了,我现在还有什么心情精心装扮自己?”相思跟在他后边进了屋,“您从外边来,一定知道我想问的事情。”
“你就不能让我喘口气休息一会儿?”宿昕睨了她一眼,哀叹着坐在桌边。相思见状,旋即为他斟茶,双手捧着送至近前,放柔了声音,“小公爷,是我急躁不懂事,还望您见谅。”
宿昕接过茶杯啧啧两声,感慨道:“要是能让你也为了我这样,就是去冲锋杀敌也值得!”
相思一拧纤腰,坐在了他对面:“听您的意思,肯定是知道江大人的情况了,却还故意瞒着不说?”
“我哪敢啊?”宿昕哼了一下,缓缓道,“我从宫中来,听闻今早延绥军情传来,我军与蒙古大军再度激战,全军上下拼死杀敌血染黄沙,打了一场胜仗。”
相思呼吸一促,急问道:“江大人有没有受伤?!”
宿昕一皱眉:“军情里没说,我哪里会知道呀?不过,有个消息你听到了必定高兴。”
“什么?”相思心脏砰砰跳动。
“听闻江怀越率兵从狭路偷袭蒙古大军,趁夜间风沙狂卷之时,冲入敌营斩杀敌军数百,并安排手下放火烧了对方粮草,致使蒙古兵大乱。”
相思双手攥着绢帕,眼里闪动光亮。
尽管寥寥数语,她却好似身临其境。那震天的厮杀,赤红的火焰,飞溅的血光,凡此种种皆如纷杂画卷铺展而出,让她瞬间来到了战场。
她仿佛可以望到一身重甲的江怀越策马疾驰,嫣红的帽缨在风中激扬,雪亮的长|枪划过夜空,呼啸着刺向面目狰狞的敌军。
他有着清隽秀逸的容貌丰姿,蟒袍玉带衬出睥睨桀骜,铠甲加身时,却又铮铮铁骨俨然沙场良将。
他是她心目中的真男子。
如今听闻战况,相思心中只涌动着一个念头。
愿为西南风,长逝入君怀。
她想他,想他驰骋千里回到京城,回到身边。亲密的呼吸应该在近前萦绕,温热的手指应该互相紧扣,她只想抱他吻他,缠他爱他,不要远离半分。
宿昕撑着下颔看着相思,见她眼神渺远又柔蜜,心里只有惋惜与无奈。他清了清嗓子,相思这才回过神来,微微腼腆着道:“那您知道那边的战役大概还有多久能结束呢?”
宿昕叹了一口气:“这却不好说了。眼下局势虽是我方转优,但战场变幻莫测,今日胜利明日败北也是常……”
“小公爷!你怎么能这样说话呢,小心被打成叛贼问罪!”相思瞪着他,一脸不满。
“行行行,我不说话便是。”宿昕举起手表示放弃争辩,“你啊,就想着早点见到江怀越!好好的美人儿,怎么一头栽进去就出不来了呢?”
相思悠悠道:“与大人的相处如此美好,我为什么还要出来呢?一辈子守在一起才好!”
*
朝廷颁发的赏赐被宣旨太监带人送到了军营,随着而来的还有杨明顺托他转送的一封密信。
江怀越在看到密信内容后,也是双眉皱了皱。
金玉音果然兵行险着,将小穗软禁在了太液池团城。她的目的恐怕只有一个,然而杨明顺如今孤掌难鸣,凭借他在宫中的地位,远远不是金玉音的对手。
而金玉音既然能这样做,必定也想好了各种突发情况的应对之策。假如杨明顺沉不住气,贸贸然闯去叩见承景帝报告此事,只怕到时候小穗还未等到被营救出来,就已经彻底消失无踪,毫无证据可查。
她本就是承景帝酒后排遣愁绪而临时起意的对象,这样一个微不足道的小宫女,是死是活,全在于她对别人是否构成威胁。
内安乐堂和安息堂的人都可以作证,她确确实实是病死了,连骨灰罐子都在那摆着。杨明顺就算见了承景帝,又怎能令他相信金玉音居然有如此的手段?
然而不幸中的万幸是,因为小穗怀有龙种,金玉音现在对她必定是百般照顾,在她生下孩子之前,至少是宫中最安全的。只是这样的安全,又能维持多久?
江怀越不禁望向营帐门口,外面的兵士还在来回巡逻,如今虽然取得了一场胜利,但蒙古兵不会善罢甘休,此时就收兵回去显然不可能。
想到此,他取过纸笔,一边思忖一边书写,不多时分别成书两封,加上密封印记后,请人去找从京城来的宣旨太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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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两封书信被带回了京城,江怀越依旧留在延绥军镇,此后不久蒙古兵再度来袭,而他与延绥总兵通力协作分兵出击,左右包抄将敌军围堵在黄河之畔。
浊浪翻空厮杀不绝,一场血战从白昼持续至黄昏,江怀越带兵追击残部,最终将敌方首领斩落马下,长|枪挑起带血的头颅,策马奔驰着胜利回营。
蒙古兵失了主将之后全线撤退,延绥总兵将胜利讯息上奏朝廷,承景帝龙颜大悦,再行恩赏。然而圣旨之中未提及监军安排,江怀越因问起自己是否可以回京,那宣旨的太监却道:“我也问过万岁,万岁的意思是江掌印既然守边有功,那就先不急着召回。”
江怀越心头一沉,可是君王刚刚下诏褒奖,恩赐的禄米已高过众多大员,他难道还能违抗圣命执意回京?
又问及承景帝现状,太监说他听闻胜果心情大好,加上金贤妃有孕在身,可谓双喜临门,就连身边的太监们也都得到了赏赐。
不日后,宣旨太监返回京城,江怀越则只好留在了延绥。
相思先前寄来的书信,他一直放在随身行李中。在这荒远单调的军营里,那封绯红熏香的信件,仿佛是灰暗混沌间微微发光的明珠,不能被外人知晓,只能珍藏自惜。
有时候还会想到以前,那个最初的自己。什么时候开始对她萦心挂念了呢,是去庵堂查探时,还是在太傅府假山中?亦或是无痕无迹,不知所起,一往情深。
原先觉得今生与情爱毫无瓜葛,与其面对女人心生怨怼,还不如独来独往心如止水,可是现在,他坐在空旷山坡上,望着远处河浪翻涌,心里想的,却是那个爱趴在他身上轻言蜜语的她。
他想她了,很深很深的牵念,恨不能将她轻轻抱起,带去海角天涯。
*
近乎枯燥的等待中,没有等来朝廷宣召回京的命令,却等到了另一份旨意。
驻守在辽东的镇宁侯向朝廷上奏,说是身体有恙,恐怕不能坚持下去,请求朝中再派他人前往接替,自己则恳请回转京城。承景帝想到江怀越在延绥一带,本身这边军情缓解,便令他再去辽东。
江怀越对镇宁侯这忽如其来的病状心存疑惑,依照旨意辞别了延绥总兵,在马队的护卫之下,由陕西又赶赴辽东。
路上艰辛自不必说,好不容易重返辽东,已是人马疲惫。待等到了辽阳城外,早有地方官员列队等候,唯独不见镇宁侯身影。江怀越不禁问道:“侯爷到底患了什么病?情况怎么样了?”
“这个……侯爷抱恙已久,总是体虚乏力,食欲不振,下官遍请名医,却也无能为力。”
江怀越皱了皱眉,在地方官的带领下进了辽阳城,径直去往镇宁侯暂住之处探望。
一进门,便有仆人奔去通传,江怀越步至台阶下,便听屋内传来虚弱的声音。“是蕴之来了啊?”
“侯爷,是我。”他掀开门帘入了正屋,转过屏风一望,但见镇宁侯面色发黄躺在床上,唉声叹气的模样与往日简直判若两人。
江怀越不禁也吃了一惊,上前几步拱手道:“多日不见,侯爷怎么病了?”
“一言难尽呐……”镇宁侯连连摆手,还未说完又咳嗽起来,忙道,“我怕冷,外面风大,你把门窗都关上。”
江怀越看看外面那金灿灿的暖阳和窗前静垂不动的帘幔,起身关闭了门窗。随后转过身道:“侯爷如此装病找我前来,到底是为了什么?”
镇宁侯愣了一愣,直起身子:“怎么能说我是装病就为找你来?”
江怀越指指他的脸:“侯爷下次抹粉记得均匀一些,胡须那边都沾成一团了!”
镇宁侯连忙摸了摸他平素引以为豪的美须,一看手心里都是黄色粉末,懊丧道:“还不是怕辽阳那些官员跟着你一起来看我,要是知道就你一个人,我还费这心思?!”
江怀越笑了笑道:“难不成就为了见我一面?”
“你别自以为是了!我是在这待得烦了,腻了,衣食住行都比不上京城,关键我那娇妻美妾还都独守空房,让我在这耗时间,实在是度日如年啊!”镇宁侯翻身下床,叹气道,“谁想着万岁竟然把你给找来了,难道是想让你代替我留在辽东?”
江怀越诧异道:“我还以为是侯爷想方设法找我来的,据传旨的李公公说,万岁是听了几位大臣的建议,才决定让我前来辽东……”
“没有啊!我只是想回京,并不是非要你来代替不可。”镇宁侯也是一头雾水,江怀越想了想,忽然一蹙眉:“既然不是侯爷暗中使了力,那……”
“你觉得是有人要你来辽东?”
江怀越颔首,向镇宁侯低声说了一个名字。两人密谈甚久,江怀越才向侯爷告辞,起身离开返回住处。
次日一清早,便有人登门求见,看样子文质彬彬,见了面躬身行礼,道:“江掌印,我家主人等候多时,还请尊驾移步一见。”
江怀越看了看他递上来的拜帖,里面写的是个陌生姓名,显然是伪托的。
然而心中早已有数,当下也不再绕什么圈子,出门登上马车,便离开了暂住之所。
这辆马车穿城而过,出了西城门后又驱驰了一段,前方桦林茂密,山岗起伏,丛树掩映间有偌大庄园,车行而过,惊起两旁雀鸟无数。
马车到了庄园前缓缓停下,那引路人做了延请的手势,道:“请随我来。”
江怀越下了马车,见那庄园前石狮巍峨,怒目盘踞,门前虽无一字匾额,但这气势显然已经让他更确定了心中猜测。
于是跟随那人进入大门,沿着曲径迤逦入内,一路上高屋丽轩鳞次栉比,假山堆叠泉涌如雪。不多时转入支道,前方楼台耸峙,楼下又有仆人迎上,将他领上了高楼。
层层玉帘撩起,坐在其间的人扬起下颔,朝着他道:“掌印大人,一晃几年没见,看来依旧风采不凡啊。”
江怀越作礼道:“先前江某来辽东抗击女真,就想着要拜见王爷,不想来去匆忙未能如愿,这一次倒是终能再晤了。”
辽王一笑:“掌印真是会说话,你原先躲我还来不及,哪里会想着前来拜见?就像这次,若不是我想法子找你过来,你不是还留在延绥呢?”
江怀越哂笑一声:“臣只是内宦,本来就不应与藩王有过多牵连,若是被万岁知晓,只怕对臣和王爷都有不利。”
辽王睨了他一眼,起身负手走至近前,冷冷道:“你可不要忘记,在南京的时候,是怎么答应程亦白的。还是说,掌印当时是敷衍了事,从始至终都把本王不放在眼里?”
“臣不敢。”江怀越低下视线,淡淡道,“当时程亦白找上门来,臣就知道难免会有现在这样的局面。臣有再大的胆子,又岂敢戏弄王爷?”
“那东西到底在哪里?”辽王不再温文尔雅,目光灼灼,语气生硬,“如此重要的物证,你应该随身携带,不可能留在他处!”
江怀越沉默片刻,道:“王爷那么多年对此物志在必得,臣斗胆,请问一句,您是如何知晓此物的存在?”
辽王反问道:“你为什么要打听这事?”
“既然已经身在局中,就不想一知半解,这是臣为人之道。”江怀越虽然语声清和,其中之意却坚定不移,“王爷想必也知道,臣,已经打开过盒子。”
辽王盯着他打量再三,冷哂了一声:“你既打开过盒子,看到里面东西后,难道还想着要尽忠于当今万岁?当年先帝一直想要改立我为太子,只因朝臣迂腐多有阻扰,但他亲口对我母妃说过,将来一定会废掉太子让我继承大统,谁料此话过后不久,先帝染病不起,短短一月便撒手西去,留下的遗诏也未能更改大局。母妃痛哭无奈,眼睁睁看着我被迫就藩,心里满是不甘却又无能为力。我这一去,便是十多年。”
“直到盛文恺出现在您面前?”江怀越问道。
辽王颔首:“起初我不想见这寂寂无名之辈,但他说其父与云岐曾是故交,他又差点成为云岐的女婿,对当年先帝病故之事有密报要禀,我才让他进来。再后来的事,你应该也知悉了不少。”
“是他父亲在临终前,将从云岐那里听来的宫闱秘事告诉了他?”
“不然呢?否则以他这样的身份,又如何得以调入左军都督府?”辽王说到此,不由又沉声道,“盛枞在临终前,向盛文恺说道,先帝并非因病而死,云岐心怀愧疚藏下证据,可惜未能送出就被曹经义带人抓捕回京,拷问致死惨不忍睹。依我看,这也是天道循环报应不爽,当年作恶的那些人,如今还有谁得以保全苟活于世?!”
江怀越闻言一凛:“王爷,臣至今唯有一事不明,当年事件如此机密,云岐云尚书又是如何得到证据,为何要保存下来而不公之于众?”
辽王盯着他的双眼,看了许久,缓缓道:“江掌印,听闻你与云岐幼女关系甚密?”
江怀越默然。
“她还活着,对不对?”辽王略显得意地瞥视着眼前的年轻人,在他心里,对于江怀越这样一个太监会陷入情网,而且是与云岐的女儿纠缠不清,一直都觉得令人玩味,遐思无限。
“王爷既然知晓,又何必再问呢?”他平静的回答,让辽王有些失望。
但辽王很快恢复了倨傲的神态,饶有兴致地道:“你是不是以为云岐是偶然得知了此事,心怀愤怒又没有办法对抗我皇兄,因此只能忍耐下来,偷偷藏起证据,期望日后昭显正义?”
“听王爷的意思,事情真相并非如此?”
辽王转身望向窗外,远处云絮绵厚,山间木叶起伏。
“如果他不是主谋之一,又怎会得到谋害先帝的证据?”辽王侧过脸,目光沉沉,“十四年前,他和曹经义,是毒害先帝的同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