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绝交”以后,边边就再也没有搭理过顾怀璧,偶尔会在校园里看到他,他身边总是跟着一帮男孩,一个个飞扬跋扈,没人敢招惹他们。
有时候路过篮球场,边边会看到很多女生兴奋地站在树下偷看顾怀璧打球,但是她们不敢接触他,只能远远地望着。
有时候边边也在想,他本就活得恣肆,想做什么就做什么,自由自在。
上一世那个倾尽集团全部资产进行基因改造实验的疯子,妄图改变整个人类的命运,他是令江城人人闻风丧胆的可怕怪物……
对于边边而言,他脱下衣服披在她的身上,将她从厄运中拯救,他改变了她的命运轨迹。
可是边边却改变不了他。
薛青和慧慧在一个班级,两个人因为之前打过照面,所以成了朋友,经常会找边边一块儿玩。
薛青的成绩一直很好,最后一次月考甚至还考了年级第二名,所以经常给边边和慧慧辅导功课,三人一来二往,成了关系最好的“铁三角”。
傍晚时分,边边和慧慧拿着薛青的课堂笔记,准备到学校小吃街的复印店里,各自打印一份带回去复习。
“哎,薛青,这次你考了年级第二,也太厉害了吧。”慧慧羡慕地说:“要是我考年纪第二名,爸妈不知道怎么奖励我呢。”
“我爸妈不会奖励我。”薛青说:“他们会问我,为什么没有再多努努力,考到年级第一。”
边边知道,薛青家对他寄予厚望,因此要求非常严格。
提到年级第一,慧慧打了个寒噤:“要把那个人拉下来,可不容易。”
“是啊。”薛青耸耸肩:“不过我会努力的。”
“倒不是努不努力的问题,那个人啊……”
慧慧撇撇嘴:“他太恐怖了,平时翘课逃学是家常便饭吧,还能稳坐年级第一的宝座,关键他还把分数差距拉得这么大……”
他们说的是顾怀璧,薛青可能不清楚,但是慧慧和边边当过三年同学,当然清楚顾怀璧那令人惊叹的学习能力,过目不忘就算了,关键很多时候,他上课都不用听老师讲课,翻翻教材课本或者教辅资料,就能把知识点学会。
边边毫不怀疑,如果不是因为他并不是很热衷于学习的话,以他这样的脑子,他哪里需要在学校上课啊,他在家看看课本就能直接参加高考念大学了。
因此,虽然薛青考了年级第二,可是他想要凭借勤奋和努力,追上年级第一的顾怀璧,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薛青和年级第三第四的分数只差了几分,但是他们和年级第一顾怀璧的分数,那可就差了好几十分。
边边和慧慧复印了薛青的课堂笔记,顾千珏知道以后,也给边边短信,让她给她也复印一份,多多益善。
边边说:“你直接拿你哥的不就得了。”
顾千珏笑着说:“你对顾怀璧有什么误解,他那种人会做课堂笔记吗?”
唔,想想也对,顾怀璧那么酷的家伙,上学背书包都是装装样子的空书包,他才不会老老实实地抄录老师讲解的知识点呢。
几人正在复印店门口装订笔记,正巧看见顾怀璧几人从隔壁的纹身店走出来。
顾怀璧似乎做了纹身,边边听见潘杨嘴里还说着:“怀哥这纹身,位置不错,图案也相当酷嘛。”
说完他自己憋不住捧腹大笑了起来,身后几个男孩也笑得前合后仰。顾怀璧才懒得理会他们,拎着单肩包走出门,跟边边打了个照面。
女孩穿着一件浅杏色的小绒袄,小绒袄略显得蓬松,更衬得她的腿笔直而修长。
十五岁之后的陈边边,终于开始长个儿了,腿拉长了好几厘米,身材越发纤长出挑。
顾怀璧睨了她一眼,随即,便看到了她身边的薛青,榛色的眼眸顷刻间泛起寒意。
薛青能够直接感受到他目光里的威胁,不禁有些发怵,但他没有后退,走到边边身边,挑衅地抬起下颌迎向他。
上一次打架的事情边边还记忆犹新,因此不敢让他们发生正面冲突,赶紧拉着薛青和慧慧离开了。
潘杨他们几个小子看到边边,眼睛都瞪直了,小姑娘十五六岁,正是抽条发育的大好时光,真是一天一个样儿,出落得清丽动人,那双秋水般的眸子望你一眼,简直要把你的魂儿都勾走似的。
“怀哥,你真的和她分手啦?”
潘杨拍拍陈舟的脑袋:“胡说什么!是绝交……不是分手!她又不是怀哥女朋友。”
“为什么不找她当女朋友啊,她多漂亮啊,要是换我和她一起长大,肯定疼她爱她,一辈子都不会离开她。”
顾怀璧回头冷冷地睨了陈舟一眼,陈舟立刻拿“封条”封住自己的嘴,表示绝不再提。
那天晚上,顾怀璧躺在自己硬邦邦的大床上,生平第一次起这样的念头。
在陈舟无心的提醒之下,他第一次想,为什么不找她当女朋友,疼她爱她,一辈子都不离开她。
女朋友,女朋友和朋友有什么不一样?
每天呆在一起,一起上学放学,一起写作业,一起坐在假山上看月亮,一起干坏事儿偷笑……
不,还是有不一样的地方。
顾怀璧自己都能明显感受到,他身体的某个部位难受极了,像是烧了一团火,这团火焰在他的身体里东突西撞,找不到宣泄的出口。
他脑子里想着她的一颦一笑,想着她那灿若晨星的清澈眸子,想着她盈盈的一笑,仿佛山花都开了……
顾怀璧的手紧紧握成了拳头,控制不住地开始变化了,手臂变得粗壮,衣服被撑得裂开,牵连着他整个上半身都开始膨胀和异化,脸上暴起了青筋,眼瞳也变成了晶蓝色。
那天晚上,整个王府花园都听到了野兽的嚎叫声,小孩子们蜷缩在被窝里,被吓得瑟瑟发抖。
终于,当他再度消停下来的时候,万赖俱寂,一切重归平静,他陷入了安详的睡眠。
梦境里,他变成了一头黑色的狼,肆意奔跑在无边无际的原野之上,后来他看到边边躺在开满了白色野花的山头,穿着宽松的连衣裙,枕着手臂晒太阳。
于是他跑到她的身边,用嘴拱了拱她的腹部,逗得她咯咯直笑,说好痒好痒。
他蜷缩着将她圈进怀里,让她枕着自己的身体。
女孩柔软的掌心抚摸着他坚硬的鬃毛,一下又一下,很舒服。
她轻轻唤他的名字:“顾怀璧。”
顾怀璧感觉自己舒服得都要飘到天上去了。
……
——
像薛青这样的男孩子,在嘉德中学的男生群体中,其实相当不讨喜,他出身低微,落在一堆富家公子堆中显得格格不入,这也还罢了,一方面在别人看不上他寒酸做派的同时,他时不时表情里透露出来的鄙夷,落在别人眼里,就是一种相当挑衅的清高。
因此,薛青在嘉德中学朋友没交到几个,仇敌倒是树了一堆。
那天下午,顾怀璧和潘杨他们几个走出校门,路过一家小巷网吧门口,看到有几个小混混对着薛青拳打脚踢。
薛青被打得毫无还手之力,蜷着身子,拼命护着头。他的书包里的书本笔记,也被人全部倾倒了出来,散乱地遍布在四周。
潘杨见状,冷笑了一声:“早就看他不顺眼,终于有人收拾这‘假清高’了。”
却不想话音未落,顾怀璧径直上前,抓起一个猛踢薛青腹部的男生,直接将他扔墙上。几个混混见状,一哄而上,将目标转向顾怀璧,却挨个吃了顾怀璧的拳头,连滚带爬,狼狈地跑开了。
潘杨和陈舟他们惊讶地看着顾怀璧,没想到他居然会帮薛青,甚至连薛青自己都没想到,向来视他作眼中钉、肉中刺的顾怀璧,竟然会帮他打跑了这些霸凌他的男生。
他晃晃悠悠站起身,擦了擦嘴角的血迹,对顾怀璧道――
“谢、谢谢……”
顾怀璧望了望薛青,又侧头看向那散落一地的教辅资料,狭长的眉眼微挑,带着一抹冷意:“收回这句话。”
薛青预感到了不妙,咬牙说:“你想做什么。”
“喜欢到处借人笔记是吧。”
顾怀璧嘴角咧了咧,修长的指尖拎着一枚打火机,走到那堆书本笔记前,“咔嚓”一声,点着了。
“刚刚帮你省了几千医疗费,所以别说老子欺负你。”
薛青看着打火机的火星子,又望了望那堆书本,担忧地说:“顾怀璧,你不要太过分了。”
“过分?”顾怀璧嘴角扯出一丝邪恶的狞笑:“老子两年前说过什么,时间太久,忘了?”
薛青当然没有忘,顾怀璧说,让他离陈边边远一点。
“我和边边……”
薛青话音未落,顾怀璧将打火机往后一扔,“哗”的一声,笔记资料立刻烧灼了起来。
顾怀璧侧过头,阴狠地一字一顿道:“我不准你提她的名字。”
因为书本着火,小巷外聚集了不少看热闹的同学。
边边和慧慧正好背着书包路过,看见小巷中,薛青脱了衣服外套,一个人用力地拍打这火花。
他脸上身上都是淤青和伤痕,嘴角还带了血迹。
周围同学畏惧顾怀璧,根本不敢上前帮忙。
边边急了,顾不得危险,连忙也跑过来和薛青一起救火,不住地用脚踩灭火苗星子。
顾怀璧见边边掺和进来,眼角肌肉猛地一颤,跑过去将女孩拖走:“疯了吗!烫伤了怎么办!”
边边还想过去帮忙,顾怀璧从后面拦腰兜着她,没让她冲进火堆。
“你给老子安分点!”
终于,有附近商家提来了水桶,扑在了大火上,不过薛青的课本就遭殃了,绝大部分都已经烧坏,底下没被烧焦的也全部湿了。
薛青狼狈地退后两步,重重将书包砸在地上,似发泄般低吼了一声。
慧慧被他的模样吓到,哭着跑过来,替他捡起湿漉漉的笔记本。
这些都是薛青的心血,是他无数个夜晚挑灯夜战的成果……
现在它们毁于一旦,毁在那个可怕的少年手里。
边边跑到薛青身边,望着他身上的伤痕,沉声问:“顾怀璧揍你了?”
刻骨的恨意在薛青的眼底满眼开来,因此,他并没有解释。
他的沉默让边边误以为顾怀璧揍了人还烧了书,气得那叫一个五雷轰顶,转身扬手就是一巴掌,拍在顾怀璧脸上。
“啪”的一声,分外清脆。
“怪物!”她声嘶力竭地喊了声:“顾怀璧,你真的是个怪物!”
喧嚣的人群瞬间安静,噤若寒蝉望着顾怀璧和陈边边。
别说嚣张跋扈的顾怀璧从来没吃过谁的拳头,就是这一声“怪物”,那绝对是抚了他的逆鳞啊!
陈边边估计今天是凶多吉少了。
边边剧烈地喘息着,身体轻微地颤栗着,这一巴掌,打得她的手掌都麻了,更别提被打的顾怀璧。
顾怀璧脸偏着,半边脸似乎都没了知觉。
她眼泪跟着便落了出来,湿润了浓密的下睫毛,珠子般滚落,打了顾怀璧,她的心也好疼好疼……
“怪物?”
顾怀璧嗓音微哑,他抬眸看她,漆黑的瞳子里泛着痛意:“你叫我……怪物?”
边边捂着嘴拼命摇头,眼泪潺潺落下来。
她不是故意的,但她真的被他气坏了。
顾怀璧掀开袖子,白皙纤长的手腕上系着边边送给他的红绳。
他用力将红绳扯下来,扔在她面前,转身离开了。
边边永远无法忘记他离开时候那绝望的眼神,仿佛夜空漫天的星光在那一瞬间,全部寂灭,只剩下空洞的黑暗。
——
下午放学,边边顾千珏和慧慧她们全过来了,和薛青一起去复印店,重新将所有笔记拷贝了一份。
幸好之前顾千珏贪心,说要把年级第二小哥哥的笔记全部拷过来,不幸中的万幸,算是存下备份了。
只不过课本被烧毁了,于是顾千珏提出要给薛青买一套新的,毕竟这件事她哥做得太过分。
薛青拒绝了,冷声说不必,即便要补偿,那个人也不是你。
顾千珏看着薛青冰冷的眸光,以为他还在生顾怀璧的气,无奈说道:“让我哥认错吧,基本上是不可能的事情,但是他其实……也不是特别坏的人,不知道为什么就……”
不知道为什么这件事,他会表现得这般冲动。
以前即便是要对付谁,顾怀璧绝对不会留下任何把柄或者口舌,虽然谁都知道是他做的,但就是拿不到任何证据。
这次烧书事件,顾怀璧和薛青是正面杠上了。
“不过边边那一巴掌,打得真是响啊。”顾千珏叽叽喳喳地感叹道:“我老远都听见了,哇,我真的……从小到大,就没见过谁敢对我哥动手,而且他还不带还手的!真是不可思议。”
边边右手握成了拳头。
这也是她第一次动手打人,下手很重很重,几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一则是为薛青打抱不平,二则……她真的好气顾怀璧,气他为什么会变得这样坏,变成她最讨厌的仗势欺人那种人。
边边的手,现在还在疼呢,可想而知,顾怀璧的脸有多疼。
打人的事她不后悔,可是口不择言叫他怪物的事,边边是真的后悔,后悔又心疼,难受的时候又只能一个人躲着抹眼泪。
第二天,薛青桌上摆了满满一桌新书,同学们说,是潘杨他们几个赔给他的。
薛青一言不发地将那些书全部扔进了垃圾桶。
顾怀璧烧书事件,可算让学校拿到他的把柄了,他和那一帮混小子,被罚做整整一个月的义务劳动,打扫教学楼和男厕所。
后来有一次,边边去水槽边洗手,遇上戴口罩的顾怀璧过来冲洗手里的抹布。
两个人猝不及防撞在一起,都有些不自在,已经好久好久都没有讲话了。
顾怀璧故意将水龙头拧到最大档,拎着抹布放到水下冲,水花都溅到边边衣服上了。
边边看不惯他这作态,推了他一下,用力扯过他手里的帕子,熟练地搓洗着。
顾怀璧见状,上前抢夺,边边没给他,将帕子错洗干净之后,才扔他身上,气呼呼地低声说:“又没伤口,戴什么口罩。”
顾怀璧扯下口罩,脸上赫然印着五个巴掌印子,不仅没有消退,反而越发明显,他左半边脸都红肿了。
边边:……
顾怀璧翻了个白眼,叼着口罩转身离开。
边边连忙从包里摸出准备好的消肿药管,递给顾怀璧,顾怀璧没有接,她将药管塞进他的裤子口袋里。
顾怀璧扯出药管,毫不留情扔进地上。
边边气不过,捡起药管追上他,拉住了他的手。
手臂灼烫,仿佛他全身的血液都是沸腾的。
顾怀璧心里有气,反手推搡了边边一下,但没控制住力度,使得边边重心不稳,摔倒了。
屁股墩儿钻心的疼,女孩坐在地上,咬咬牙,眼底又渗出眼泪了。
顾怀璧没想伤着她,见她摔跤还抹眼泪,心里慌得一批,但又拉不下面子太关心她,只蹲下来碰碰她的手机,闷声说:“我是怪物,你离我远点。”
边边攥起小拳头,边哭边捶他,手脚并用,又打又踢。
顾怀璧都沉默不言地受着,但还是禁不住她掉眼泪的可怜样子,伸手抱了抱她的脑袋,嘘声说:“好了好了。”
小时候每次边边闹脾气,顾怀璧凶是凶,最后还是要来哄的。
边边安静下来,扯下他的口罩,轻轻抚摸着他左边脸颊:“疼不疼啊你。”
顾怀璧没好气地说:“我打你一巴掌试试。”
“我以为……一两天就好了,上次就是,你痊愈能力那么强……”女孩抽泣着断断续续地说:“你这个笨蛋。”
顾怀璧捂着胸口说:“不知道为什么,这次好不了。”
她留下的伤痕无法痊愈,只要他的心还在疼,伤口就好不了,反而越来越严重。前两天还好,就是红,这几天居然开始肿,弄得他半边脸都歪了,不得不戴口罩。
“我不是故意要那样说。”边边抱住了顾怀璧的脑袋,摸着他脑后硬邦邦的茬子,心疼地说:“我真的不是故意要那样说你……”
“我没打他。”顾怀璧眼眸微垂,说道:“我只是嫉妒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