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执看到那抹笑容时,外面正好掠过风,她脸侧的碎发荡起,稍遮眉眼,却遮不住眼底的笑意与碎光。
夕阳柔和地洒在她半边身体上,干净的脸庞一半橘阳一半清月。
陈执手指轻勾,指间的钥匙晃了两下,叮咚作响。
林初眼底的笑意没收敛,问:“这个钥匙怎么找到了?”
陈执移开视线,简单说:“储物室。”
储物室?
哦——是他卧室旁边那个一直关着门的房间吧。
她还一直以为是他父母以前的卧室呢。
林初有些好奇,想看看那间储物室长什么样。因为觉得他有用不到的东西会直接选择扔掉,而不是专门放在一个房间里。
她提步,越过门进屋时往门锁那看了眼。
外面都有些锈了。
储物室里放的东西并不多,几个有大有小箱子,另外还有音响游戏机。角落放着一辆折叠自行车,一个巨大的塑料袋将它完完整整包着。
林初走进去,问:“你会骑自行车吗?”
陈执在她身后,随意应了声。
林初说:“我初中学过,不过很久没骑了。”
当时班里挺多学生骑自行车上下学,她因为好奇就跟父母说要学。那个时候林趋不忙,周末会教她,她学的很快,没摔倒就会了。
后来因为妈妈担心她上路危险,不愿意她骑车上下学,那辆车便只有周末才有空去骑,再因为她学会了,渐渐失去兴趣,便没再骑过。
“不知道还会不会……”林初低喃。
陈执的声音从头顶传来,“要骑么?”
“嗯?”
林初循声看去,一抬头,差点撞到他下巴。她往后倒两步,条件反射捂住胸口,没想到他会站得离自己这么近。
陈执波澜不惊地看她。
林初放下捂住胸口的手,点点头。
“等学习完了,骑一会?”
……
晚上的学习结束,陈执将车子从袋子里拿出来。车子一直放在袋子里并不脏,但是车链有些卡顿。
陈执推着车去到修车的地方。
修了十几分钟,好了。
林初摸上把手,有点慌。
这是在大马路上,人和车来来往往,当初学会她也没怎么上过马路……而且她好多年没骑了,不确定还会不会。
林初最终抱着试一试的心理,坐上了车。她轻轻踩了一下,车摇摇晃晃前进,踩了几下虽然骑得起来,但是根本不稳。
没几米远,车头一斜,车子重,将林初整个人带过去,她落下脚想踩着地撑住,却先被人扶住了肩。
车子恢复平衡。
林初呼吸乱了几拍,将车子调正,觉得有点好笑。
“我忘了怎么骑得了。”
陈执看着她嘴角的笑,淡声说:“慢点来。”
林初弯了下唇,想起什么又立马抬头,“你刚刚扶我,没扯到伤口吧?”
陈执松开手,“没。”
她半信半疑,伸出手轻轻盖在他受伤的位置,看他表情,他没表情。
她轻轻抚了两下,收眼前捕捉到他眼底的笑意。
不是想笑的那种笑……是……
林初想起来了。
他怕痒。
她看着他眼里的笑迅速淡下去,歪歪头,没多想地抬起手,准备往他肩窝挠,然而手举到一半就停下了。
她停顿了有十几秒,最后还是垂下手,没做什么。
夜间的风捎着凉意,路上行人愈来愈少,树叶摇摆的形状倒映在地上显得愈发清晰,连路灯也亮了些。
林初耐下心,保持身体平衡骑车,陈执不紧不慢跟在旁边。
林初家距离陈执家不远,坐公交十几分钟,骑自行车快的话二十分钟不用就能到。
只不过林初骑得慢。
途中经过一座石桥,不大不小,却挺陡的。
林初下车推着自行车往上,陈执伸手要接过,被她摇头拒绝了,“我推得动,你小心伤口。”
他皱下眉,没强求。
过了这座桥,不到十分钟就能抵达林初家。
终于推到桥上,桥正中央,林初将车停在路边。有人坐在桥梁上钓鱼,河岸边的灯将河流照亮,一盏盏光连成另一条橘色的暖河。
陈执站在她身边,往桥下看。
照得到路灯的水面闪着光,照不到路灯的水面模糊不清,暗潮汹涌。
看了一会,林初挪了挪车头,两人继续往前走。
他走在上面人行的地方,她走在下面电动车道。身边擦过一辆电动三轮车,林初脸侧的碎发被掀起,她腾出一只手捋到耳朵后,再抬头,猝不及防看到一张熟悉的脸。
前方三米远,一个女生蹲在地上,正在捡一件衣服——整整齐齐,折成四方的衣服,放在透明塑料袋里。
女生捡起衣服,甩了两下,抬眼看到了林初,还没站直身子,整个人一下僵住。
“娇然——王娇然!站那干嘛呢,捡到了就快回来,再不走夜市就结束了!”
不远处一辆电动三轮停在那,驾驶座的女人看着这边,大声喊。车后面一张大床单包着一袋袋衣服。
“来了——”王娇然回头喊,捏着手里的衣服,她又看了林初一眼,闪躲的神情,快速跑了。
她将衣服塞回车后面的床单里,坐到前面。
电动三轮车突突地走了。
林初握着自行车把手,仍站在原地,没有表情。
王娇然。
一直跟在李思巧身边的另一个女生。
“走了。”
一道声音唤醒林初。
陈执手插在口袋里,不紧不慢下坡。
林初推着车子跟上。
烧烤店门口,林初看着陈执将车子骑走。
夜间的风毫不留情,将他单薄的T恤吹鼓,黄发胡乱张扬着,他脚下生风,很快转了个弯消失在她眼中。
-
第二天早上,林初从馄饨店拿了个小瓶子。
去陈执家的途中路过昨天那家修车店,林初问老板要了点机械油,老板很爽快地就给了。
陈执还没醒。
林初不意外,作息这种事情得慢慢调整。
最好的办法,就是先逼着他早起。白天不睡,晚上困了自然而然就早睡了,然后自然而然地就早起了。
换了鞋,林初先敲他房间的门,敲了几下没人理,她将门开一条缝,说:“陈执?起床了——不起的话,我要喂你糖了。”
说完,过了十几秒,她看到床上的人动了一下。
林初勾了下嘴角,将门彻底打开。
路过茶几将早餐放到桌子上,顺手拿起旁边的后门钥匙。
陈执困得眼睛睁不开,挣扎了一会,终于从床上起来。
他掀开被子,挠了挠有些发疼的头,下床拖拖拉拉出去。离开卧室,一个抬头,看到后门那的人。
客厅的窗帘还没拉开室内一片昏暗,后门打开,四四方方的一块亮点,她就站在后门那,阳光里。
陈执倚着门看了会,见她手里拿着一个小瓶子,另一只手拿着根细长的东西,不知道拿着什么。
“在做什么?”
他走过去。
林初听到他的声音没抬头,说:“上油。”
陈执停在她身边,看清后顿了下。
她一手拿着一小瓶机械油,一手拿着一根细长的吸管,在往门锁里面涂油。
陈执目光徘徊在她手上的动作,最后偏移,定格在她脸上。
顷刻,他垂下头,低低笑了声。
林初听到他的笑声,动作停了停,又继续。
差不多了,她收手,拧上机械油的盖子。
他站在门边上挡着了。
林初:“你让一下。我关门试试。”
说着伸出手,只是还没碰到门把,被他握住了手。
他的手比她的大,干燥温热,将她的手包裹。
林初睫毛扇动,对上他的眼睛。
他眼睛很黑,带了点刚睡醒的水雾气,“为什么做这些?”
林初沉默。
陈执视线锁在她身上,须臾松开她的手,偏头嗤笑了声。
刚走两步,听到她的声音:
“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