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瑞亚的心中，对于星河三大队一直有一些模糊的概念。

星河城建就是星际拓荒, 城管队就是事后保修, 城防队就是战斗兼辅助。

然而, 当真的来到了城管队, 开始训练期两个月时, 瑞亚反倒理解了一部分人对于城管队的热情——

哪怕明知城管队负责的工作琐碎不出活，而且常年在城建和城防拉锯战之间充当加塞儿，它也依旧是三大队中第二大热门。

…因为城管队可以浪游宇宙海的所有居住区，遍览百万星球美景, 而且还是公款出资。

毕竟人家负责的就是全宇宙海范围内的建模维护。

真逍遥。

隔着冲锋号的车窗, 看着越来越近的铁灰色超巨星，瑞亚发自内心的感叹。

赵丽萍给她提过来了维修包，往车窗外看了一眼, 介绍道：

“喏, 那就是咱们夏虫所有管辖星域中的第一大巨星，九泉星。”

瑞亚手扒着窗户, 低声道：

“上面的建筑风格很奇怪, 整颗星球颜色灰扑扑的。”

赵丽萍将自己的包甩在背上，车门顶上的导航灯已经开始闪烁黄色, 提示即将到达，她嫌弃的看了一眼瑞亚，还是解释道：

“灰扑扑的不奇怪。”

“九泉星不是像中庸星那种，拜德拜祖，九泉星人崇拜自然死亡, 很有仪式感。”

瑞亚：“…可是这和九泉星是黑色有什么关系呢？”

赵丽萍：“…”

瑞亚调侃道：“如果非要说有关系，那也该是黑色的九泉星可能和死亡崇拜的源头有关吧。”

“因果关系搞反了，萍学姐。”

赵丽萍：“去去去，到地方了，下车下车！”

说完，赵丽萍推着瑞亚，汇入城管队人流，走下了冲锋号。

九泉星本身距离恒星的距离十分遥远，冲锋号降落的时间明明是下午四时许，九泉星就已然是天边恒星垂垂欲落，夜空繁星初上的时候了。

瑞亚抬头望天边的照明恒星，手搭凉棚感叹道：

“浪游星际这么久，我第一次看到蓝色的恒星啊。”

赵丽萍拍拍学妹的肩膀，老师状道：

“咱们落雁靠近的恒星和太阳类似，所以你也就一直觉得照明恒星是橙红色，白金色。”

“其实，宇宙海里恒星光芒的颜色多着呢…我前段时间还见过绿色的…”

瑞亚笑了起来：“真是很有想象力的颜色。”

行走在九泉星的城市间，领略不同风格的星球建筑，瑞亚听着赵丽萍絮絮叨叨的介绍着，对于九泉星高楼顶上放太平间的做法，很是惊叹。

城管西三队的佟明子队长是个很温柔的姐姐，说话细声细气，手下的活计却精细非常，修整起大型建模来，一顶仨。

因为瑞亚的城建队训练期时间很短，三个月结束后，南一队里只有林税和她一起脱出城建队，来到了西三队。

佟明子温和的讲解着面前这片造型奇特的祭坛，瑞亚和林税凑在一起嘀嘀咕咕：

“你说队长手指着的那里——”

林税抬下巴，小声问：

“——你分出来哪里是建模哪里是真的石头祭坛吗？”

瑞亚谨慎道：

“空眼我是看不出来。”

“也许凑近了，拿精神力试一试，能看得出来。”

林税狐疑的看了一眼瑞亚，嘘她：

“你是以为你精神力同化性强还是攻击性强啊，试一试能看出来？说的好容易噢。”

瑞亚摊手，“那咱们待会试试。”

佟明子温柔道：

“你们当然可以试试。”

瑞亚：“…”

林税：“…”

两人齐刷刷道歉：“对不起队长，我们不该在您讲话时讨论。”

周围一帮前辈嘻嘻哈哈笑了起来，佟明子笑着摆手道：

“年轻人，活泼些很好。”

“不过你们刚才所说的，想要辨别真实建筑和建模假皮的边界，如果凭借肉眼，需要很久的城管经验——”

佟明子说着从自己的包中掏出了一本书，递给两个小家伙，补充道：

“但是如果需要精神力的话，就要看你们的融合技盗火技的水平如何了——”

佟明子示意其他同仁散开些，将白净的手掌摁在眼前待修祭坛建模的雕像上——

这雕像是一个张开双臂的女神像，可惜的是这女神像手指磨损严重，也许是每天接神谕的人很多吧！

两个预备役紧紧的盯着明子队长的动作。

佟明子不过是手指摸了摸那女神像残损的手掌，一阵温柔的精神力拂面而来，如初春的柳絮，众人眼睁睁看着女神像寸寸融化，墨黑色的健美身躯矮了下去，随后在佟明子队长的手中重新复活…变成了一尊新的六翼天使像。

两个预备役受到极大震惊。

林税被吓得都有点结巴了：“..我，我我我，我还以为那女神像只是手臂作为建模…”

毕竟总有人朝拜，手臂做建模假皮确实比真石头来的损耗少很多。

瑞亚也是瞪大了眼睛：

“我还以为只是腰部以上为建模作品。”

佟明子笑了起来，“所以说，凭借肉眼判断，需要你积累了多年城管队经验后——才有可能十中六七。”

“还是精神力来的靠谱。”

瑞亚点头，翻了翻佟明子刚给的书，发现这书书名就是《城建十年经典作品展》，心道还真是看多了才能抓的住一些规律。

队长吩咐大家开工干活，所有人散开很快占领一个偌大广场。

不少围观民众被拦在绳子外面，好奇的看着星河城管队工作，边看边议论纷纷：

“哎呀，我都不知道，原来那些诸子百家像都是建模啊…”

“那是你年轻，这广场几十年被修整过好几次了，之前还放着三皇五帝呢…”

“那个六翼天使像真漂亮…不过建模假皮会影响拜礼吗？”

“哈哈，什么假皮真皮，要是真的有神，当初母星涅槃的时候，咋没人来救我们的祖先呢？”

“…说的也是啊。”

瑞亚和林税被佟明子叫走，单独教授城管队的一些基础技巧。

“来我们西三队也有半个多月了，之前一直赶工星海图书馆的外包工程，没有详细的教你们，真是不好意思。”

佟明子诚恳道歉。

两个预备役赶紧摆手道没什么。

教学开始。

佟明子素手灵巧，手掌一米一米的拂过陈旧的广场地表，那些刻痕污渍，统统消失不见，灰色的地砖重新变得朴实厚重：

“你们看，”佟明子停下手，指着脚下地砖上被信徒刻上的经文，很多文字内容晦涩不明，佟队介绍道：

“——这些刻痕理论上讲起来应该算是被修整的范围内，但是我们一般会选择留下它们。”

“九泉星不同于很多不信神的星球，这里的人性格虔诚善良。”

“这些经文，就是实实在在活着的九泉星文化，就是它存在的证明。”

“我们作为城管人，有义务发掘并保护它们，让这些文化继续繁衍生机盎然。”

两个预备役点点头，随即瑞亚举手问道：

“队长，我有一个听起来很讨嫌的问题。”

“没事，你讲。“

佟明子点头。

“有神论的人，信了好神自然善良真诚，但若是——”瑞亚手掌比了比动作，眨巴一下眼睛：

“——他们也可能会在城市的建筑上留下自己的刻文作为痕迹呢。”

佟明子赞赏道：

“举一反三，好问题。”

“这就需要城管人积累足够多的知识量，才判断那些痕迹到底应不应该清除了。”

“实在不行——”

明子指了指遥远的南方星空，笑道：

“我们还可以求助星海图书馆嘛。”

林税低头用脚撵了撵地面上一个文字，瑞亚认出那是大篆刻就的勇字，随后林税说：

“队长，我们能试试，用精神力刺探真假吗？”

佟明子温柔道：

“我早说过的，你们当然可以。”

“不过，城管出品的修补建模验收时，要至少经过三个人的建模技刺探，确保它不会在该星球居民的无意识活动下，发生精神力裂解。”

“——而且，验收的三个人要求性格完全不同，做到刺探的三种精神力触感不同。”

林税：“…”

佟明子接着笑道：“林税，如果你想试，尽管试一试。”

林税尴尬一笑，将手掌敷在地砖上，屏息三秒，站起来道：

“看来我的盗火技还需要加强。”

佟明子安抚道：

“这不是简单的强弱问题。”

“有人精神力天生触感惊人，可能就是擅长做这些分辨真伪的事情。”

“而有的人精神力温和海量，则擅长去做大面积的铺开建模。”

“各有所长，不用沮丧。”

一旁瑞亚也点头道：

“队长说得对。”

“精神力攻击性强的，确实比较占便宜。”

林税一愣，抬头望去，只见瑞亚维持着和他方才一样的动作，墩地伸手，几丝微弱的精神力波动传来，旋即那层灰色的地砖‘扭动‘起来，褪去层层面纱般，露出了一层黑色陈旧的内里。

林税：“…”

我要报警，这里有人装逼。

夭寿了，队长不是刚说这经得住三个风格不同的人精神力刺探验收吗？

佟明子很惊讶的凑过去，伸手检查瑞亚剥开的那一层建模，说这应该是上一次整修广场时前辈们做的建模层。

林税听的直咧嘴。

他当然明白三个人验收和一个人刺破建模层之间，不是单纯的精神力倍数问题。

更多的也许是…一个人的精神力是否攻击性十足的问题。

还有可能…就是建模层年久失修，到了该重做的时候。

但是——

林税泄气，嘀咕道：

“这种家伙，我为什么要和她一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