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取火山灰是个力气活儿。
但是比起取硫磺, 还是要轻松多了。
这座火山是活火山, 时刻都在向外喷发,只是喷发的规模较小, 每当火山喷发,汽化的岩浆飞散,冷却凝固之后, 就是火山灰。在火山发生大型喷发时, 火山灰可以飞到山下数百公里甚至上千公里的地方。
沉积后的火山灰会成为肥沃的土壤。可以说,这片森林,森林脚下的河谷平原, 全是由他们眼前这座默默散发浓烟的火山制造出的。
第二天一早,何田和易弦把食物收进布袋,吊在树上,带上大米小麦, 划了一个小时的船,到了最靠近山脚的地方。
还没有下船,河流上就闻得到火山特有的气味, 那是硫化物燃烧发出的气味。
下了船,大米驮着两个筐子, 何田牵着它走在队伍最前面,小心地避开那些冒着白泡的泉池, 有些泉眼是间歇泉,会突然喷出高温的水汽,由于压力高, 水柱最高时可达近十米,喷散范围也很大,就算离它远远的,还是有可能被滚烫的水珠溅在脸上身上。
好在何田一行早早有了准备,下船时就戴上了帽子,用布巾蒙住脸。
他们向着火山一路缓慢行走,山脚下堆满了大大小小的石块,有些是岩浆冷却后的石头,有些是火山喷发时直接从喷发口飞出来的,全都奇形怪状。由于地热,这附近没有生长什么植物,视野所及的地方全是灰黑色的砂砾,背阴处,还有几块大石头的缝隙中还有些残雪。
这些黑色的砂砾,是富含玄武岩的火山灰,其中还有些色泽深浅不一的火山玻璃,从深黑到海绿色都有,但还不是他们要找的火山灰。
继续向上行走,仿佛走在一座砂砾和石块构成的沙丘上,每走一步,就会有无数黑色砂砾滚落,把他们的脚埋得更深。
何田和易弦两手都握着帮助行走的木杖,还得时不时拉着大米,走得十分艰难。
这是一条没有人走的路,只能由他们自行探索。
幸好,又向上走了大约半小时,就看到了灰白色的火山灰。
易弦摘掉手套,轻轻抓一把灰揉搓一下,细腻的灰粉簌簌从指缝落下,随即扬起。
这种灰白色的火山灰,颗粒细腻,平均直径在二毫米以下,扬起的粉尘最细小的直径只有几微米,大约百分之六十以上是二氧化硅,也就是玻璃,如果吸入气管进入肺部,并不比能遇水能变成硫酸的硫化气体好玩,所以何田和易弦早早就戴上了防毒面具,给大米小麦也戴了个布条和碎皮子做的“口罩”,系在它们脑袋后面。
两人把大米身上驮的藤编大筐和铁铲拿下来,开始挖火山灰。
大筐里提前装着一个布袋,袋子是按照大筐的尺寸特别做的,袋口刚好可以翻套在筐子边缘,装满一袋后,提起袋口,收紧边缘的绳子,系紧袋子,火山灰就不会飞出来了。
装满两个袋子后,易弦跟何田一起抬起藤筐,放在大米背上,赶着它慢慢走下山。
到了山下,找一块草地,踩平干草灌木,把布袋从藤筐里搬出来,稳稳放在干草上,筐子重新装上布袋,再次上山。
往返了三次后,已经是下午两点多了。
不仅何田易弦累得满身是汗,大米也不愿意再走了。这次一到草地,它干脆地卧在地上,罢工,不动了。
何田和易弦摘下防毒面具,到河边洗洗手,把小麦也叫过去。
小麦个头最小,腿也最短,虽然只有第一次上山时一直跟着,后来就守在几袋火山灰边没再跟着,可是它身上是一家四口中最脏的,灰头土脸,一身金毛变成了土黄色,肚子上更是灰不溜秋的。
易弦洗了洗手,就抓着小麦放在水里,从头到尾给它洗了洗,再用布巾擦干。
何田从小船上取出一块鹿皮,铺在草地上,又在附近找了些干草枯枝,升起火。
在昨晚,何田故技重施,在扎船的竹竿上拴上鱼钩鱼饵,今天早上到河边洗漱时收起鱼线,就钓到一条肥美的鱼。这鱼的样子和泥鳅有些像,但要大得多,足有易弦小臂那么长,而且颜值也高得多,身上全是半透明的银灰色细鳞,腹部雪白,背鳍和鱼鳃后的两片小鱼鳍是半透明的浅粉色。
抠掉鱼鳃,破腹洗净后,何田把鱼斩成几段,用打水的铁桶装上半桶昨夜篝火下尚有余温的灰烬,把鱼埋进去,到了这时候倒掉灰烬,折些松枝,鱼肉放在上面,吃的时候连皮带鳞剥掉,就露出雪白细腻的鱼肉。
这鱼肉甚至不放盐就很好吃,大概是因为温泉中富含矿物质。
何田把两个烧饼穿在竹签上,放在火上烘热,夹上鱼肉,就是美美的一顿午餐了。
因为没有加盐,鱼肉也给了小麦一块,大米出了大力气,当然也得到一块豆渣饼作为奖励。
何田和易弦吃着午餐,看着四周风景闲聊。
易弦盛赞这种鱼肉,然后又故态复萌,“要是可以带回去养在我们家的池塘里就好了。”
当然,他也知道这不太可能,这种鱼很可能需要特殊的水质和水温才能生存,所以他们家附近的河流湖泊中从没见过。
何田退而求此次,“我们临走前多抓两条,煮熟了带在路上吃。”
“不知道腌了味道怎么样。”
火山脚下的风景不算很好,可是因为地热,草地远远望去是枯黄色,如同秋季的草原,但是坐在草地上,就能看到贴近地面有一层稀疏的绿色草叶。在中午这段一天中阳光最强烈的时段,太阳晒在背上,暖融融的,如果不是抬眼就能看到山顶和远处一层层的白雪,就仿佛是在秋末或是初春。
吃完午饭,也休息够了,他们拉着大米再上了一次山。
这次下山时,大米的前腿打颤了两次,差点跪倒。
何田摸摸它脑袋,知道它的体力已经到极限了。
这时已经是下午四点了,两人小心地把八袋火山灰装上船,慢慢地划回去。这可一定要小心,要是布袋沾上了水,或者掉入水中,那这半天的工夫可就白费了。
为求稳妥,途中,他们还停靠在河岸边,让大米休息了一会儿。
回到营地后,这八袋火山灰被珍而重之地放在木箱里,捆紧绳索放好。
休息一夜之后,何田和易弦没有像上次来时那样优哉游哉地一路玩耍,连莲藕都没采,而是以不亚于来时的速度赶回家。
火山灰取到了,他们急于实验这种材料是否真的可以使用。
回程比来的时候要辛苦得多,帐篷什么的肯定不能扔,虽然食物消耗了一些,但是负重大大增加。八袋火山灰的重量不轻,如果是划船或者是在冰冻的河流湖泊上拖行还好,如果走进了山林里,那是非常艰难的。大米身上驮着两袋,拉着爬犁和小船,船上放上四袋,还有帐篷等等杂物,易弦背着两袋,如果遇到障碍,还要和何田一起抬起船。
所幸路上这几天的天气还好,并没怎么下雪。
即便是这样,一回到家,何田把大米送到它的窝棚,它立即卧倒了,何田当时正在给它放草料和豆渣压成的饼子,看到大米惬意地卧在干草上时,她有种冲动,也想倒在地上一动不动了。
可是,她不能。
大米的任务完成了,她的可还没呢。
易弦在她喂大米的时候移开了小屋门前的雪砖,摸摸炉台,还是微微温着的,打开炉膛,扫出炉灰,重新填上木柴干草,升起火,烧上一大壶水。
然后,他再去整理鸭兔窝棚。
挂在树上那袋粮食已经不见了,不知道察普兄弟把他的鸭子兔子照顾得怎么样。
还好,这兄弟俩被易弦爆锤了一顿之后很上道,虽说不怎么细致,但是没出大错。易弦还比较满意。
在回来之前,何田可是给他做好了心理准备,甚至连一拉开窝棚门,一屋子禽畜都煤气中毒嗝屁了场景都想过了。
之前他们已经说好了,鸭子这几天下的蛋也都是给察普家的。易弦给鸭子们更换铺窝的干草时,从里面捡出了十三颗蛋,算一下,察普兄弟应该是在两三天前来过一次。
乐呵呵地收起鸭蛋,摸摸他的肥鸭子们,易弦再去看他的兔子,一个个肥嘟嘟的,小兔子们已经从小雪团的样子长到了比巴掌还大一点。
易弦整理好鸭兔窝棚,又去了温室。
温室的情况也一样,不好不坏,土壤有点干,易弦从墙角的桶里舀了水,先浇灌菜蔬,再用竹铲给苗圃松松土。
他们的这个“温室”严格说其实是个冷室,因为真正的温室是要有热源的。如果能和鸭兔窝棚结合起来,那才能算是真正的温室。
自从温室建好,何田就把家中的温度计挂在这里,以便观察记录温度。如果一连几天阳光充足,室内温度最高时可以达到14度。虽然这个气温,蔬菜长不了很好,但是温室里气温恒定,在夜晚最冷的时候也有5度,所种植的蔬菜大多是耐寒的,所以长势还不错。
温室角落放了两个包着干草套子的大水缸,只有第一次的水是从河里取来的,剩下的水全是雪融化的。
门口、房顶到处都是雪,在温室温度最高的午后,挖两篮子雪,加进水缸里,几个小时后,雪就被缸中的水溶化。
鸭兔窝棚里也放着水缸,里面的水也是这样来的。
易弦还想过,之后的冬天,如果建成了真正的温室,就不必再每天到河边的冰洞取水了,还曾劝过何田直接用温室里化的雪水做饭洗漱,何田对这种水的态度和她最初看到易弦画的他构想的房子的平面图一样,“感到不自然。”
她不太能接受厕所建在房子里面这个想法。还有,浴室也建在房子里面?这哪有独立的一间浴室舒服啊?是是是,我知道洗完澡从浴室回到屋子的路上头发会冻成冰凌,可是这和浴室建在屋子里有什么关系呢?
当易弦如实告知,他从小到大住的屋子都是这样设计的,何田脸上明明白白地露出“哦你好可怜”的同情。
易弦想的是,等你用了在室内的、一年四季都温暖的厕所和浴室,你就不会再想用原先的了!
这个分歧暂且搁置,这天晚上,两人都太累了,一路上都在说回家一定要好好洗个澡,当晚却只是在屋子里拿块湿布和一盆热水,稍微擦洗一下,略微填饱肚子,就爬上棚板睡了。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是存稿箱祝福大家用餐愉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