纤细的手指在屏幕上划了两下, 冷光打在林姣的脸上, 映着她紧抿的唇。
她倒也没心思和兴趣去把那人再收拾一顿出气了,不过挺隔应的。那女人八成是脑子进水了。
林姣唇角荡起一抹冷笑,开了床头的小灯,把手机往旁边一撂, 就起身下床。
就这么一扯,林姣“咝”地倒吸了一口冷气。昨晚的激烈带来的后果立竿见影,什么水里会舒服一点都是骗鬼的, 身上的印记是一点没少。
没找到自己的鞋子, 往旁边一扫,桌上压着一张纸条,字迹潦草:橱子里有衣服。
林姣捏了一会儿,温吞吞地从衣橱里挑了几件衣服去泡澡。衣橱里备了一堆的高定,分毫不差, 全是她的尺码……这样的巧合, 她都觉得他是蓄谋已久。
水漫上来的时候,酸涩感似乎清缓了许多。
林姣在浴室里泡到睡着。
咔哒一声,顾淮之推门进来。
林姣头歪在浴池边上,摇摇欲坠,水都漫到下巴上, 她还在一点一点往下塌,这姿势看着都难受,她还睡得挺安稳。
顾淮之眉头皱起,又慢慢地舒展开, 他其实觉得挺好笑。
他抬腿走到浴池边,单膝跪在她身侧,手指试了一下水温,不出所料,挺凉。
“这也能睡着,不冷吗?”顾淮之淡淡地,伸手捏了一下林姣的腰身。
林姣浑身一个激灵,被他触碰到的时候缩了一下,差点被他惹炸毛了。
说起来挺好笑,就像是一个身体开关一样,他叫她起来她未必应,但如果他碰一下她的腰,她准能一哆嗦爬起来。他对她的敏感点向来了如指掌。
不等林姣缓过劲儿来骂他,顾淮之的手滑向她的臂弯下。他手上略一使劲,把她整个人从水里捞了起来。
“哎——”林姣一声惊呼,下一秒,整个人被他抱进怀里。
林姣刚想说她还什么都没穿,又顾虑到自己浑身湿漉漉的,就在他怀里挣了挣,换了个委婉地说法,“我身上还湿着呢,你衣服……”
“哪儿湿了?”
林姣怔了两秒,明明说了一句这么带颜色的话,结果因为他的声音低沉寡淡,平静地像是在说“今天星期几”一样寻常又无聊的话题。
林姣把后面那句“你衣服会被弄脏的”咽了回去,她基本可以猜到,她要是真这么说了,他的下一句十有八九是“怎么弄脏”……真是逮着机会就可劲儿地戏弄她。
她必须堵住他的嘴。
不过照目前形式来看,最好的方式,还是她闭嘴吧。
顾淮之单手扶着她的腰身,另一只手往旁边的架子上一捞,把浴巾整个裹在她身上。
“你也不怕着凉。”顾淮之扫了扫她,冰凉的手背搭在了她的额头上,“过会儿我让人给你熬姜汤。”
“那用得着这么麻烦,我——”林姣被他的视线呛了一下,挺自觉地把他不愿意听的话过滤掉,小声嘀咕了一句,“这还不是因为你。”
“因为我什么?”顾淮之原本要替她擦拭头发的手顿了一下,将毛巾盖在了她头上,唇角微翘。
松软的毛巾遮了两秒视线,林姣刚从眼前移开,就觉得他已经撩开浴巾,贴上了后背的脊骨。
“别。”林姣浑身一颤,被他吓得不轻,慌乱地按住了他的手,咬着唇半天磨出来几个字,“还有点疼。”
这话其实是她随口瞎诌的,虽然他的手段刁钻了点儿,不过一向有分寸。但顾淮之真被她唬住了,扫了一眼她身上的青-紫,大概是有点心虚,还真就没动她。
看着就挺惨的。
顾淮之轻咳了一声,“你赶时间吗?赶时间我让小周开车送你,不赶时间下午再走。”
“没事,你忙你的就行。”
“嗯。”顾淮之淡淡地应了一声,慢条斯理地替她擦拭着披撒在肩上的长发,不过是片刻,他突然住了手,半眯着眼吭了一声,“你去把衣服穿上。”
“……”林姣默了两秒,忽的明白了他什么意思,不由得心底暗爽。然,料定了他现在不打算碰自己,她也毫不客气地笑了。
眼见着他的脸色一分一分沉下去,还是有点后怕,林姣拢了拢浴巾,绕开他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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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部分宾客已经陆陆续续离开了,潜龙山庄依旧没限制开放,不过氛围似乎挺古怪。林姣想起昨晚顾淮之被叫走的事儿,这才问了句。
顾淮之倒也没避讳她的意思,三两句简短地解释了一遍。也没不豫之色,他的反应倒是挺淡的。
林姣“咦”了一声,低头开始对着手机一顿倒腾。
“怎么了?”顾淮之被她过激的反应吵到,懒懒散散地抬了眼。
林姣的手指在屏幕上飞快地滑动,最后表情凝重地把手机递给他,“你看巧不巧?”
是她今早上看到的那篇长博。
仿佛孽缘一样,昨晚潜龙山庄被人举报窝藏白-粉,前段时间他们待过的房间隔壁,第二天被警方破获了一起案子。虽然现在还没人把这事儿翻出来,可她之前被人怀疑爬-床上位的微博里,还有照片呢。
顾淮之挑了挑眉头,显然是明白了他的意思。事情巧得让人怀疑,但他依旧是漫淡淡的样子,挺漫不经心的。
“你要直接回去?”
顾淮之突然转了话锋,林姣见他没有继续这个话题的意思,只当做他觉得不痛快,也不再提。
“先不去,去方庄。”莫名其妙的,这时候她想起来林茜冉,脑子里念头一闪,她直接开了口。
不过回家看两眼的态度只持续了几秒钟,林姣又犯了难,她正要改口,又听到顾淮之短促地笑了一声。
顾淮之拎出一串钥匙,丢给她,“要不你搬过来得了,东山墅还有套房子,离你公司近。”
林姣微怔,默了几秒。
他的眼风扫过她,大约是顾及她的念头,又挺多此一举地补了一句,“你别想太多,房子送我女朋友的。”
林姣突然想笑。他是以为自己还接受不了同居吗?不是一会儿事儿啊,她就是觉得,突然有一种被包-养了的感觉。
林姣这么想,也这么说了。
顾淮之挺古怪地睨了她一眼,大约挺想不通她的脑回路。也不知道算不算是玩笑话,他竟然半笑不笑地搭了一句,“你要是这么想,你可以开个价。”
“你还想包-养一辈子吗?”林姣失声笑了笑。
“有什么不可以。”顾淮之倒是蛮认真地看着她,他正欲说些什么,就一通电话打断了。
林姣勾着钥匙环转了转,然后还是将它丢进了手包。
大约只有坐在同一个地方,消费着一样水准的东西,接受对方的礼物才会觉得是寻常而非馈赠。因为他觉得不值一提的东西,你也一样不看重。
其实也没什么不对劲儿,因为时至今日,她并非负担不起这些东西。她觉得别扭,不过是习惯了,还有当初,他母亲说的那些话。一字一字就像是一根跟倒刺,卡在心底,她很难拔出。
林姣百无聊赖地靠着车窗,看着窗外的风景。
等他打完电话,她还是改了口,“我想回去看看宴爷爷。”
到底还是不想面对她那个所谓的家。林茜冉说得煽情,她也确实动容了那么几秒钟,不过想想,这些年都没怎么管过她的人,整天辱骂动手打过她的人,实在没什么值得她留恋的。
现在说,这些年他很关心自己,怪恶心的。
宴松是真把她当亲孙女待,临走不让她空手,却不准她带东西。话是这么说,林姣东西一次也没少买。
顾淮之自然是任劳任怨地充当了苦力,大包小包地拎着东西跟在林姣身后。宴松图方便,这么多年都没换房子,就住在学校附近一个普普通通的小区,所以电梯是没有的。
“你怀里抱什么?”顾淮之扫了一眼她怀里的盒子。
“我上次在法国的拍卖行拿到的一幅画。”林姣按下了门铃,半侧过身眉飞色舞地说道,“还是最后盲拍环节拿到的,虽然砸了好多钱,可是这副画值了。我乐了好长时间呐。”
“你的得意写在脸上了。”顾淮之无可奈何地笑了笑,摇了摇头。
好半天,也没有开门的动静。
林姣略微讶异地与顾淮之对视一眼,再次按下门铃。
他们刚刚过来的时候听到动静了,按理说有人在家,可门铃响了半天了,都没反应。
该不会是出事了吧?
“顾淮之……”林姣略微迟疑地看向顾淮之,他知道她的意思,“你再敲一遍。”
就在顾淮之预备放下手里东西的时候,门咔哒一声开了。
“宴爷爷,你……”林姣的话卡在了唇边,几秒之后,她还是忍不住问道,“你没事吧?”
宴松一脸凝重地开了门,老人一向温和,现在却连表情都来不及控制,神色有些沉郁,气息有些沉,似乎是被什么人或事儿气得不轻。
他见到林姣,压了压怒气,语气和缓地叹道,“你这小丫头就是不把爷爷的话放心上,又带那么多东西,快进来。”
说罢宴松不动声色地扫了一眼顾淮之,声线平稳却很淡,“你也进来吧。”
不得不说,林姣都察觉到了,宴松对顾淮之的语气似乎有些不善。
很快,林姣心底的疑惑更重了。
屋子里还有一个人。
是一个老人,年岁跟宴松差不多,却透着一股子威压。浓中带清的双目,宽广饱满的额头,鬓角虽然添霜,身形却笔直伟岸。
他就在那里一言不发,一动不动,也透着一股让人望而生畏的沉稳大气。
老人是随着宴松起身的,见宴松带人进来,便自然而然地将视线放在了林姣和顾淮之身上。
林姣只觉得这人目光如炬,似乎在打量着自己。她浑身不适应,正下意识地伸手扯了扯顾淮之的袖子,想要说些什么。
然后站在她身侧的顾淮之弯身放下了礼品,恭恭敬敬地。
“爷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