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平第一次遇到这种事情, 时吟气到想爆粗。
颤栗的狸猫确实打得一手好算盘, 两话转发量过万, 免费给他打了一波广告, 下面评论里还有一堆不知道哪里来的“路人”控场, 一时间评论里全是狸猫老师新书几个大字。
时吟不是那种斤斤计较的人,之前甚至也已经问过他了,这个故事要不要出版什么的, 但是当时对方给出的答案是否定的。
她当时还觉得可惜。
就算他直接跟她说, 这本他也是准备连载的,想跟她合作做漫画, 这个本她很喜欢, 时吟也不会拒绝。
根本就没必要搞这么一出。
她强忍着一肚子的火, 点开了颤栗的狸猫的聊天窗口, 敲他:【狸猫老师, 您在吗?】
下一秒, 对方的状态从在线变成了离线, 头像唰地一下就黑了。
时吟:“……”
时吟终于没忍住, 爆了句粗。
她深吸了口气,单手推着嘴角, 往上一推, 一边默默念叨着。
不生气, 仙女不生气, 我们仙女不生气!!!!!!!!!
时吟啪啪打字:【狸猫老师, 我刚刚看到您发了条微博, 你这部马上要开连载了是吗?可是之前我问您的时候您说您不想连载的哦?】
【您如果日更连载的话,我这边条漫的速度肯定是跟不上连载速度的,那这样的话就相当于给看了你文的读者剧透了后面的剧情,那我这边漫画画着还有什么意义呢?别人都看过了,对后面也都了解,我每话最后绞尽脑汁想的悬念和留白不是就都像笑话一样了吗?】
【您这样是不是有点不太好?】
对面一片死寂,啥都没有。
时吟冷笑了一声,继续打字:【老师,这个圈子其实说小吧,真的不小,但是说大也不大,当时我们的聊天记录也都还在的,您这样出尔反尔把别人当枪使连句谢谢都没有,被人知道了的话对您以后也是有的影响的吧?】
过了五分钟,颤栗的狸猫那边头像重新亮起来了。
狸猫老师很高冷:【不要说得那么难听,我也并没有想把谁当枪使。】
【我这本本来就是为爱发电的,也是真的想好好做漫画,你既然看到了我那条微博,也应该知道了,是因为确实有很多人问我接下来的剧情,也想看这个写成小说,毕竟漫画和小说给人的感觉肯定是完全不一样的。】
【因为确实有很多人想看,我才会临时决定的,合作的时候也没说这样不行吧?】
时吟:“……”
都是你提前计划好的,难道还会在合作的时候把这个包括进去吗?我怎么可能会提前知道你打得是这个算盘啊???
时吟觉得,不愧是写小说的,诡辩起来真的是让人哑口无言。
她这个嘴巴笨又不会说话的画画的,完全说不过他。
大概是时吟这边的沉默让颤栗的狸猫觉得她无话可说,自己占得上风,头像又重新亮起来,噼里啪啦又是一段话。
【我对于我的作品和我的文,我的小说,是抱着绝对纯粹的想法的,并没有时一老师您想得那么复杂,我也想不到这些,真的是临时决定,您想太多了。】
时吟:“……”
搞得好像她一天花花肠子很多,她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一样的???
时吟气得瘫在椅子里,第一次知道什么叫宁可得罪君子,也不要跟小人打交道。
就算她真的把聊天记录放出去,人家也可以说,我微博说的明明白白,是临时决定的,因为我的粉丝都在要求,没办法,谁让我宠粉呢。
而且大多数人不会觉得这当中的利弊关系有多么严重,她们只会觉得漫画这边更新和小说反正也两不误,可能还会觉得时吟小题大做,觉得时吟太小气。
无话可说。
无话可说。
时吟气得想摔鼠标。
她打开微信,点出大学寝室群,发了一张愤怒的表情:【朋友们,你们还记得我以前看的那个推理杂志,里面有一个作者叫颤栗的狸猫吗?】
她说着,把聊天记录截图,啪啪啪一张张发进群里,愤怒咆哮:【你们看到了吗!!!!!他就是这种人!!!多么无耻!!!!!!!!!】
时吟的室友除了她全都是暴脾气,整个寝室里就她脾气最好,最软,最好说话,她说清楚前因后果以后,果然,剩下三位小姐姐爆炸了。
一顿疯狂的唾骂从头到脚从前到后从横着到竖着,寝室里老大就差没骂出一篇八百字小作文了,看着微信消息一条一条往外弹,时吟突然觉得心情好了不少。
骂够了,室友问她:【那你还画吗?】
时吟趴在桌子上,闷闷地:【画吧……】
【念念海鲜过敏:……???】
【我主管是傻逼:……???】
【小仙女从来不骂人:……你他妈有什么毛病?他都这么欺负你了,你还继续帮他草热度?你直接窗了他不行吗?】
【念念海鲜过敏:魔都鸽王时咕咕,你要对得起你鸽子王这个称号,直接放他鸽子不就完了,鸽了他!】
时吟懒得打字,直接发语音,有气无力地:“我没法啊,我都跟我的粉丝说了我会画这个啊,现在也有很多粉丝在追啊,我现在直接鸽了他是解气,但是我这样不就是弃坑了吗?我总不能这么坑我的粉丝啊……”
【我主管是傻逼:……在下佩服。】
时吟哭唧唧:“我都这么惨了,你还嘲笑我。”
对方也换了语音:“我不是嘲笑你,我是真的佩服你,我真的觉得你这种自由职业很难,要考虑的事情太多,我工作上受气了实在忍不了我还可以辞职跳槽,像你这种,再受气也要顾及到粉丝啊读者啊,有些事情就只能自己憋着,太不容易了。”
时吟被逗笑了:“但是其实大多数时候还是很开心啊,有人私信你说喜欢你的时候,看见自己的故事在杂志上被大家认可了,或者单行本加印了,真的开心,你也来试试看就知道了。”
【我主管是傻逼:对不起,我选择和我的傻逼主管斗争到底,我们俩不是你死就是我活,我就不信了,我还搞不死她。】
时吟:“……”
*
时吟虽然平时挺软的,也好说话,但是绝对不是任人欺负的人。
画是肯定会画下去的,毕竟无论如何,她也是有一大堆粉丝在等着她每周更新的,时吟总不可能因为自己一时间争口气,就直接弃坑,不管那些粉丝了。
她直接跟颤栗的狸猫要了剩下的稿子。
因为她之前已经跟颤栗的狸猫说过了,条漫黑白的话画起来比彩漫要省时一点,所以差不多一周可以画得出一话。
微博上更新的这种条漫不像是杂志连载,没有那么确切的截稿日,差不多的时候更新就可以,颤栗的狸猫知道她还有另一本主要更新的在连载,这个只能算是兼职,所以他自然也就以为,她一周只能画得出一话。
也许是因为这个人还有仅存的一点良心觉得愧疚,也许是因为他知道她画不出来,再加上新文即将准备开始连载的消息已经发出去了,并且反响良好,所以他很大方的,真的把剩下的稿子很放心的给她了。
时吟直接叫来了梁秋实,她画分镜草稿和主要角色,驳身,实景这些交给梁秋实。
她身体里燃烧着满腔怒火,这些被人算计以后的怒气,直接化作行动力,体现在她的工作效率上面。
出一话的时间,她不眠不休画出了三话。
说白了,侦探悬疑这种和少女漫,言情之类的不一样,最重要的部分就是剧情案件的悬念。
他小说开始更新以后是日更,虽然每天字数不多,但是肯定比这边漫画出得要快的,读者那边看过后续的剧情和发展以后,时吟就算再绞尽脑汁画出那些伏笔和感觉,大家再看的时候也都会,“啊,这段后面发生了什么我知道”,那她那些费力想出的,拼命想要营造气氛的分镜就废了一半。
相对应的,如果她这边的剧情更先出来,那么一部分的读者在看过了,知道剧情和悬念再去看小说,小说的趣味性也会大打折扣,一定程度上,肯定会影响到一部分读者的订阅。
他日更,故事的进度比她快,时吟就只能做到更快。
反正热度炒也帮他炒了,撕逼也不能撕,不画也不能不画。
那就干脆也恶心他一把。
小人就要有对待小人的方式,既然颤栗的狸猫想拿她当枪使,她总不能真的心甘情愿给他上膛。
果然,时吟一口气发出三话那天,留言比平时多了一倍。
下面都在哭泣嚎叫。
【啊啊啊啊,三话!三话!太太辛苦了呜呜】
【我永远爱您!太太这也太高产了吧qwq也要注意身体啊】
【看完了,刚好昨天狸猫大大的更新断在这里,本来我还抓心挠肝的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等着他下一章,现在终于舒服了。】
时吟很满意。
熬了几天,她准备开心的回去补觉。
洗了个澡,回来关电脑的时候,就看见屏幕右下角,一只面目可憎的狸猫一直跳啊跳啊。
时吟弯起唇角,愉快地点开了。
【颤栗的狸猫:?不是每次更新一话?】
时吟想了想,慢悠悠地打字:【啊,本来是准备一更一话的,但是狸猫老师这个故事太好看了!画起来就不想停下来,完全废寝忘食不知不觉就画了三话!】
【您也知道的啊,创作这个东西就是这样,有的时候灵感来了会有种停不下来的感觉的。】
【颤栗的狸猫:……】
【颤栗的狸猫:那也不用直接全部都发出来?】
时吟按摩了一下这几天一直在不停工作吱吱嘎嘎的手腕,重复之前的话:【老师,您也知道的啊,创作这种东西有的时候就是这样,画完了或者写完了以后觉得非常满意,就真的忍不住想要给大家一起看。】
颤栗的狸猫不说话了。
时吟瘫在椅子里揉着生疼的手腕,开心得想蹬腿。
还没等蹬起来,顾从礼微信又过来了。
【顾主编:你微薄怎么回事?】
时吟笑嘻嘻,像个求表扬的小朋友:【我一个礼拜三话!】
【顾从礼:条漫一话本来也没几页。】
【时吟:那也是三话。】
顾从礼沉默了一下,发了语音过来:“别开心了,你觉得会做出那种事情算计你的人,可能白白吃你这个亏?”
“……”
时吟已经完全不想去深究,为什么她明明什么都没跟他说过,他却好像啥都知道。
被他这么一说,她突然有点不安:“你别泼我冷水啊……”
顾从礼淡淡道:“你自己打不过他,小朋友。”
时吟啪地放下手机,不回复了。
不想听他乌鸦嘴。
*
事实证明,乌鸦嘴这个东西,不是不听就可以的。
熬了几天,时吟身体处于极度疲惫的状态,一觉睡到下午,一开微博,就被下面铺天盖地的AT和品论刷屏了。
她愣了好半天,点进去一条一条的看,才明白是怎么回事。
颤栗的狸猫发了一条微博:【夫人一直以来都很喜欢时一老师,即使我并没有听说过她的作品,但是因为我夫人喜欢,所以我是很期待这次和时一老师的合作的,虽然之前我决定开始同步连载小说的时候和时一老师发生了一点小小的分歧,但是对我来说这些都是小事,我唯一无法忍受的是我的作品,我所珍惜的作品被随意修改,希望时一老师能够给出合理解释。】
下面几张图,一张是他文档的截图,另一张是大纲,还有之前他们谈合作时说好了的,时一不能任意篡改剧情和设定,如果有这方面的想法,也要征求对方的意见。
还有一个,是昨天时吟发出去的漫画更新截图。
她一张一张点开来看,瞌睡虫被赶得一干二净。
走向不一样。
颤栗的狸猫发的这个大纲和小说的内容,和她画的内容,剧情走向和伏笔什么的都完全不一样。
甚至他这份修改过的剧情什么的都明显要比之前的更波折,更饱满出彩一点。
可是时吟画的,就是他之前给她的稿子里面的内容。
虽然有自己添加的一些小细节,毕竟画和小说还是有点区别的,但是剧情伏笔上,她根本没有做任何改动。
他连夜,把自己的大纲,和后面的剧情全都改掉了。
时吟最后气得连手都在抖。
她出了大学校园,就直接在家里画漫画了,交际圈子非常单纯。
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人。
她丢掉手机,爬下床,小跑进书房,准备去找之前颤栗的狸猫发给她的后续剧情的文档。
刚走到客厅,就听见门锁咔嗒一声轻响。
时吟扭过头去。
顾从礼拿着钥匙站在门口。
小姑娘光着脚丫踩在地板上,头发乱糟糟,睡衣乱糟糟,一看就是刚睡醒。
深秋天凉,不比夏天,南方又没有地暖,地板上冰冰凉的。
她呆愣愣地仰着头看着他,想起他昨天的乌鸦嘴,突然觉得好委屈。
又气,又委屈,憋屈的不行。
她为什么会遇到这种人啊。
她也没做过坏事,为什么会遇到这种讨人厌的人。
顾从礼走进来,回手关上门,站在门口看着她,低低叹了口气:“过来。”
时吟皱皱鼻子,走过去。
他俯身,从鞋柜里抽了双拖鞋出来,放在她脚边:“穿上。”
她没动,停了一会儿,才慢吞吞地踩进拖鞋里,揉了揉鼻子。
顾从礼直起身来:“又哭?现在知道委屈了,你自己不是挺有主意的吗,什么都不跟我说。”
时吟瞪他,鼻子酸酸的,硬是没掉眼泪:“我哪哭了?我气得不行吗?我都被人这么欺负了,稍微委屈一下怎么了!”
“没不让你委屈,”顾从礼垂眼,看着她红红的眼眶,抬手,拇指指尖从她有些湿润的眼角擦过去,落在耳际,轻轻捏了捏她软绵绵的耳垂,
“这事儿你要是早来找我说,跟我撒撒娇,你说,我能让谁欺负得了你?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