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叶冶那双熠熠生辉的眸子, 骆缘打了个寒颤。
他说出的, 不仅是她的名字, 而且是她在第一本和第二本小说里, 给她自己取的名字。
——“骆倾城”。
叶冶不仅记得她, 还记得他们初中的事……
他记得, 她给他写过小说。
这就让人很慌了。
脑子没完全接受到信息以前,骆缘的脸上一脸春光荡漾。
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后, 她毅然决然地用手推开叶冶的肩膀。
与他保持适当的距离, 她连表情都正直了许多。
叶冶眼睁睁看着牵连她项圈的蓝绳子, 从他手里溜走。
——既然知道他是正常的, 那她当然也不会继续装狗。
骆缘钻出被窝, 背对着叶冶,将自己的睡衣下摆塞进睡裤。
然后, 头也不回地奔向了自个儿的房间。
……她把自己反锁在房间里,整整六个小时。
门再一次打开的时候, 出现的骆缘,不再是之前那个废掉的阿宅骆缘。
她画了个超级完整的妆,精心整理了头发。
还, 换上了闪闪发光的晚礼服。
穿着睡衣、戴着项圈, 蹲在客厅等她的叶冶:……
他在想, 她打扮这么漂亮,是不是要出门参加宴会。
果然,骆缘路过客厅时目不斜视。
她的头僵硬地面向前方,连穿鞋时, 视线都没有往别的方向瞟,直直地,出了家门。
比较意外的是,骆缘没过多久就回来了。
她的手背在身后,似乎拎着一大包东西。
照样是目不斜视地,开门换鞋,她拎着东西进了厨房。
已经看到她手里酒店外卖包装袋的叶冶:……
——所以是去门口取了个外卖?那穿得那么隆重做什么?
他还是猜不准啊,她的脑袋瓜里到底想了些什么。
在厨房里轻手轻脚地摆弄了一刻钟,骆缘一碗接着一碗,往客厅的餐桌端出精致的饭菜。
——嗯,点的那些外卖,她用自家的碗摆盘了。
支着脑袋,视线随着她的活动转来转去,叶冶觉得有趣,虽然不知道她在干嘛。
到最后,那些菜都摆好了。
仔细调整细节,确认造型优美之后,骆缘一蹦一跳地,回到厨房拿了瓶红酒。
当她再一次从厨房出来,一直固定的直线视线路径,忽地开阔了。
“哇,是你啊,好久不见!!”
骆缘“突然”发现了叶冶的存在,跟他说了从被窝出来后的第一句话。
她捂着嘴,满脸的惊奇,甚至,冲上来跟他握手。
演技浮夸得简直像十几年了,她第一次看到他。
始终坐在这里看着她,全程被刻意忽视的叶冶:……
一脑子的懵逼,被万年的面无表情强行消化。他的手被她晃得飞起,连带着项圈上的铃铛都铃铃作响。
她干笑着,忽视他微微受惊的姿势,继续自己的表演。
“额呵呵呵呵,你大老远来了,留下来吃个晚饭吧。”
将叶冶领到餐桌前,骆缘摇晃着红酒杯,对着摆满了一桌子的饭菜,轻启红唇,淡淡道。
“没来得及准备什么,都是自家做的,一点小菜,粗茶淡饭,不成敬意。”
——粗茶淡饭吗……
——这家酒店的菜挺贵的,你一直也挺喜欢的啊。
叶冶没戳穿她,腹诽着,默默坐到椅子上。
现在骆缘的“浮夸贵妇”状态,和之前的“想陪他做狗”相比,说不上哪个更好……因为都很糟糕。
夹菜喝酒、切牛排,她小心翼翼拿捏着分寸,无一不做得优雅。
优雅……
那你问她心里还慌不慌?
慌的。
她喝醉了。
酒量本来就浅,夹几筷子菜,又要配着饮一口酒,骆缘这么个喝法,不醉才怪呢。
据说,根据每个人的性格,喝完酒后撒酒疯的类型会不同。
骆缘属于,大哭话多派。
“呜呜呜,时光要能倒流就好了!”
脸蛋酡红,她一边哭,一边语气十分的凶悍。
手跨过一桌子菜,她揪住叶冶的衣领。
“你!你呀!你把我之前做的事全部忘记吧!”
她狠狠地拍了他的脑袋几下,似乎这么拍着拍着,就能给他拍失忆了。
叶冶没有强行掰开她的手。
维持那个被揪领子的姿势,他灵活地绕了半圈桌子,坐到她的身边。
一坐下来,骆缘的头便歪到了他的怀里。
她抽抽哒哒地,嘴巴里嘤嘤呀呀个不停,可怜得像一个讲话没有人听的小老太婆。跟小孙子说两句话,她就要摸摸他的脸,确认他还在那儿,还在听自己说话。
“你要忘记啊……学校里的、我写黄色小说的、我看你尿尿的、我看见你娱乐.城表演的、我看见你当街小便的、我掐你腰的、我给你洗澡的、我把你当狗的、我摸你头的、我给你丢球让你咬的、我冷落你的、我亲你的、我给你套项圈的,我想成为你主人的……求求你了,通通忘记好不好……呜呜呜呜……呜呜呜。”
叶冶哭笑不得地抚着她的背,安慰她,把小老太婆当成小婴儿。
一下一下,轻轻抚慰,好让她的气能顺,不至于哭着哭着喘得太厉害了。
——要我忘记,你自己倒是记得真清楚啊。
虽是醉的,但舒服的感觉骗不了人。
骆缘能感受到自己被人耐心地哄着,他身上的味道好好闻,是自家的沐浴乳香味,他的怀抱很踏实,厚厚的、坚固的,温暖的。
她依恋着这股舒服的安全感,情不自禁,把堆积在心里的话,全说出来了。
“我、我现在有钱了……嗝。”
打了个酒嗝,鼻子也变得红通通。
在暖暖的怀里休息一会儿,骆缘身上有劲了。
她猛地从叶冶的臂弯处弹起来,胡说八道着,浑身的气势更盛。
“你看我!我有钱有势,大作家!大富婆!长得……长得也不错。”
最后一句可能说得有些心虚,她的声音小了许多。
醉眼迷蒙地想要找他的脸,她歪着脑袋,嘟着嘴,不断地凑近……快要亲上他了。
叶冶用双指夹住她的嘴,把她夹成扁嘴的小鸭子。
像今天早上他要亲她,被她夹住那样。
——这样睚眦必报的男人,她还期盼他能忘记她呢。
“你看我,你看看我是不是长得不错啊?”鸭子嘴在他的指间不安分地动呀动,挪呀挪。
骆缘的眼睛焦距,终于对上了叶冶的脸。
她迫切地,想要从他那里得到肯定的回答。
眼睛睁得大大的,好像又要哭了。
叶冶松开手指,托住她的下巴。
她的嘴唇亮晶晶的,明确且不知死活地,在向他索吻。
叶冶没喝酒,他很清醒。
他冷静地,盯着她馥郁的唇。
从那里呼出酒气,不知道尝着是什么味道的。
会不会像,闻起来那么甜呢?
一滴泪珠,从骆缘的眼里滚落。
克制不住地,他抬起她的下巴……
被她嫌弃地一把推开了。
骆缘空出手揉眼睛,因为哭了,眼睛痒痒的。
揉着揉着,她把双眼皮贴撕下来了。
“……”
叶冶刚想拦她,又见她撕下了假睫毛。
“为什么?为什么你不觉得我好看?”撕完假睫毛,眼睛终于不痒了。
骆缘吸了吸鼻子,毫无节操地张开手,扑进叶冶的怀抱。
“我现在不戴眼镜了,也会化妆了……不像以前,脸那么圆!!”她说得自己都害怕似的,说到脸圆,她还抖了几抖。
叶冶憋不住笑,弯起嘴角。
“你笑什么!”
她对他的表情感到相当不满,并立即冲他表达出来了:“我现在!我会……会修容了……对了,还有人叫我……”
不知哪里戳到了泪点,她往他怀中深深地一躲,突然开始,哇哇大哭。
“叫我,美女……作家……”
骆缘平时静静的,发出的声音总是很小;她惧怕处理社会关系,脑子里想的什么,从来不愿意和别人说。喝完酒,倒是有啥说啥,不经大脑地全部倒出来了。
“我这么好了,你怎么不喜欢我?”
她说完,哭得更大声。
“你怎么,不留下来呢?”
那么那么的委屈,她的眼泪滚烫,把他胸前的衣料都蹭湿了。
“你别看不起我!”凶巴巴,又低声下气的。
叶冶的心口疼起来,好似被胸口的温度灼伤了。
骆缘呜咽不止,紧紧抱着他,一刻都不愿松开。
她变得柔软。
酒醉的气焰,也跟着她生就的柔软,消下去了。
“你别因为,我以前是变态,看不起我……”
“我变厉害了,你别再,别再欺负我了……”
她软软地,软软地对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