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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天？
蒋珂微微一愣, 唇角旋即扯出一个无声的苦笑。
“李悦”的这一举动，无异于在倒逼她迅速做出抉择。
她靠在车上，轻轻叹了口气。
“李悦”到底是李悦, 还是李清柔？
即便她的心中怀揣着这一疑问, 并试图去还原真正的真相。
可是在一众当事人眼中，这一疑点微不足道，甚至无人关心。
所有人都以为, 李清柔死在了那场燃车案里。
李清柔的丈夫, 始终在努力撇清自己并未杀人, 但是他对于妻子的死亡与否并不在乎。
李清柔的父母, 只是悲痛了一阵子, 并且对刘一诚的种种行为, 指责唾骂一顿，要求法律严惩。
接走了无人照看的圆圆, 便还能继续过他们的生活。
他们从未觉得自己的教育方式有什么问题。
他们依旧觉得李清柔是他们最值得骄傲的女儿——
虽然中途出了些岔子，但还好，修剪得及时。
只是，他们开始懊悔。
懊悔不该认为女儿必须要结婚吗？
不是的。
他们懊悔如果不是自己当初看走了眼，女儿就不会落得这样的下场。
而年幼无知的圆圆，在被告知“妈妈去了很远的地方, 要很久很久才能回来”之后, 将会怀揣着数年的憧憬, 直到忽然长大的那天。
所有人都以为, 李悦并没有什么异常。
悦悦悦子的粉丝数量依旧在稳定增长。
李悦早已和家人断联数年，家里人也从来不关心这个女儿现在活在世界的哪个角落。
因为他们的祖训深入骨髓：
“女孩子能有什么大出息, 终究是要嫁人的。”
她的前男友们忙不迭地和她撇清关系，她的同事朋友也无人报案称其失踪。
一切的一切, 都将会回归到井然有序的平凡生活——
只要她照旧向检察院递交关于刘一诚的材料。
社会的舆情，会对这个令人作呕的吸血鬼加以道德审判，而她的刑警事业，还能再添一枚勋章。
如果她可以这么做的话。
除了她和小周，根本没有人关心真正的真相。
***
倒计时五天。
一向活络的办公室竟然有些冷清。
蒋珂抬头环视一圈，发现缺少了小周的身影。
“小周呢？迟到了？”她问张厉道。
“不知道啊，小周姐也没说要请假啊......”
张厉的话还没完，便远远听见小周叫嚷着跑来。
“来晚了来晚了！千万别算我迟到！”
蒋珂抬头，看见她的脸上正挂着两只黑眼圈，带着帆布包匆匆跑到工位。
“呼——”
“昨天不是给你放假了吗？你怎么......”
蒋珂指了指眼睛，好奇问道。
“别提了。”她气喘吁吁道，“你让我加的那个群，你还记得吧？”
“难不成你昨天......忙这个去了？”
“是啊！”
蒋珂打量一番周围，除了张厉，并没其他人再留意到她们的谈话，便道：
“走吧，咱们去外面说，刚好请你吃个早饭。”
小周下意识朝张厉望去，张厉一拍脑门：“我突然想起来还有些档案要整理，我就不去了。”
她有些惊讶地看了看蒋珂，见她并没多说什么，只朝她挥了挥手：“走吧。”
两人来到警局附近的一家餐饮店，点了一屉小笼和两碗馄饨。
“其实，我周六回家，就开始在群里说话了。”
小周一边往碟子里倒醋，一边给蒋珂讲述她的经历。
“当时我不是随手加了群，就扔一边和你一起看直播了吗？回家后，我发现很多人在群里艾特我，除了一些欢迎进群，还有就是夸我夸得天花乱坠的。”
【@皮蛋瘦肉周，这是我们的满分同学！】
【哇，好久都没什么人考满分了耶！】
【老师群里讲得许多细节你竟然都记得清楚，真了不起！】
【@皮蛋瘦肉周，你学东西这么快，生活里肯定很优秀吧？】
彼时正捧着手机，四仰八叉躺在床上的小周，飞快刷着群消息，内心流露出几分不屑。
切，老娘一路中考高考考研考公，过关斩将，区区随堂答题，还不是轻轻松松？
然后，装作谦虚地打下一行字。
【没有啦，只要认真听，都可以答对的。】
此时已是半夜，她本以为没什么人聊天，谁知她一回复，即刻有人出来冒泡。
【才不是呢！每回我都有认真，可总是差那么两三道。】
【是啊，一节课足足一个小时，谁能记得一点不差啊，你是真的有天赋。】
【我要是和你一样，也不会三战考公啦！】
......
夸她的话语层出不穷，令她不禁也有些飘飘然。
她真的有这么棒吗？
这时，一个人的发言迅速引起了她的注意。
【哎！你该不会是老师口中说的那种“天选之人”吧？】
小周：？
刑警的敏锐让她迅速从众人的吹捧中落入现实。
说她是天选之人？
下一步，是不是就该让她9999元，开启自身封印！
这么晚了，她要是给蒋珂打电话骗钱，她会不会带着起床气，让她自己掏腰包？
这太可怕了。
她抖擞着精神，在高度警惕的状态下打出这一行字。
【什么是天选之人啊？】
过了一会儿，她等来了那人的耐心回复。
【就是......嗯......我也说不好。大概意思就是，现在的世界混沌一片，所以人和人之间才会充满戾气，大家过得才不幸福。但老天是公平的，她在人间筛选了许多有灵性的生物，可能是人，也可能是花草，小动物，只有这些生物，会带着一些别人没有的天赋。创造它们，就是为了通过它们，让人间变得更美好。】
呼......还好不是骗钱。
她心里如是想。
虽说她带着不同的目的，混入其中，但她也没想过彻底否定路人的信仰。
更何况，看对方的叙述方式，还是一个耐心且柔善的路人。
【哈哈，考试天赋也算是天赋吗？】
她面无表情地配合着打哈哈。
【唔......算是一种学习天赋！学东西学得快，当然是天赋啦！】
旋即，一条好友申请便向她发了过来。
备注信息上写着：“我拉你进小群，那里人都是有自己天赋的。”
她怀揣着好奇，同意了她的好友申请和进群链接。
【怎么来了个新人？小A，你也别什么人都往里加。】
【不是啦，我觉得她有天赋。】
【万一她是骗你的呢，别什么都信，咱们都没见过她。】
隔着屏幕，她似乎感受到了小A的委屈。
因为一向回复及时的她久久没回。
她怕小A难堪，便私戳了过去。
【对不起哈，要不我退了吧。】
对方弹来一句语音。
她按下播放，传出一个略带抽噎的女声：
【没事没事，他们就是谨慎了点，因为总是碰到会装自己是天选的，冒犯到你了。】
？
她一时气不过，转头去相册里翻出了自己的各种成绩单，厚码掉全部个人信息，刷刷刷地po进群里。
【还要证明吗？】
群里静默良久，终于有个人跳出来回她。
【还要问你一件事。】
【你能感知这个世界吗？】
感知世界？
小周脑袋里冒出一个问号。
【打个比方，你会在落叶的时候，感觉到生命老去，在春天开花的时候，觉得生机勃勃。你能通过各种事物，感受到世界的美好吗？你会不会听见心的指引，说要你做出怎样的选择？】
小周望着这句话，沉思许久。
好像确实是这样的。
【会。】
【好，那你可能真的是天选之人，期待有朝一日，能在线下见到你。】
“反正叭叭完了这些，天就快亮了。我答应了周末陪我爸妈逛街吃饭，所以累的要死，一觉睡过了头。”
蒋珂从小周的聊天记录里抬起头来。
“我看你倒是挺上头的，连成绩单都往外发。”
“我这不是厚码了嘛，人家好心好意，我总不能让她被他们嘲讽。”
小周捞起一只馄饨，往嘴里送去。
“你单看这些聊天，不觉得......像是在给你做一个局吗？”
“局？我本来以为天选之人那里，会要我交钱解开封印。可是这里都没骗，还有哪里会骗？”小周一头雾水。
“从那条通知开始。”
蒋珂望着她的聊天记录，
“你真的觉得那些题很难吗？”
“不难啊......仔细听完就能答对。”
“这不就对了？先给你抛出一个击败百分之六十八的概念，让你觉得你比这么多人都厉害，等你加群，再利用这一点，贬低自己，吹捧你，继而让你飘飘然。”
蒋珂分析道，
“在你五迷三道的时候，抛出‘天选之人’这个命题，你警惕的同时，肯定也会好奇。接着，她出来给你解释，再拉你进了这个小群。”
蒋珂抬头看了看小周，她正歪着头琢磨着她的话。
“你已经知道，这个群里都是‘厉害的人’，如果还继续吹你，你肯定会有所察觉。所以，他们选择了在你最飘的时候，质疑你，责怪小A。”
“一方面，你不想连累相信你的小A，一方面，你会想去打他们的脸。这样，他们就可以抛出线下见面这个命题。而线下见面的成本，要6488。”
“至于他问你的那些，只要你是个还算热爱生活，积极向上的人，不都会经历吗？”
“可他们的目的是啥？！”
“骗钱呗。”
蒋珂道，
“很简单。他那个无聊的视频课，就是在筛选人群。你信他说的，才会听下去，答题，你不信，你早就睡着了。当然，你除外，你是被迫的。”
“什么人的钱最好骗？有欲望，却怎么都达不成自己欲望的时候，就会想到寄托信仰的方式。破财消灾，破财求福，自古有之。没事，你还年轻，一时被蒙蔽，也算正常。”
“蒋队......”
啪嗒一声，一滴眼泪落进了小周面前的馄饨碗里。
“其实，我也不是一时被蒙蔽，也不是想轻易相信别人。而是......我从小到大，都没听过这么多的夸奖。”
“曾经我怎么努力，我爸妈都是一副生怕我骄傲的样子，每次都只会说‘这回是你运气好，不努力的话，下回就不一定了，我同事的儿子成绩就比你稳定’，可能……是我很少被这样认同吧，我才下意识觉得，他们都是好人。”
那一瞬，蒋珂忽然反省，自己平时是不是过分严厉了些。
那一瞬，蒋珂忽然想起，小周的大名叫周胜男。
“大家好，我叫周胜男，但我不太喜欢我的名字，所以今后......请大家叫我小周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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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小周：现在的骗子玩得真花，最讨厌骗感情的人了！还是“在？我秦始皇，打钱。”这种骗术，不会骗到我自己。
蒋珂：欢迎下载国家反诈中心ap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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