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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2章

美强惨的be美学 危火 3464 2024-08-22 15:00:31

连慎微静了许久, 然后缓慢的把自己的手抽出来。

似乎是察觉到事情不是像他想的那般,他睁开眼睛,没有焦距的瞳孔望着虚无的某一处, 然后低下头来,看着应璟决身形,只有凑的这样近, 他才能看见一点模糊的轮廓。

虽然看不清,但不妨碍知道这里有人。

连慎微:“你是谁,”好像从沉寂的状态里稍微走出来了一点,他终于吝啬于分出一些心思关注自己身边的这些变化, “我在哪儿?”

应璟决抿了下唇, 不敢动了。

风恪看不下去,直接将他提起来, 自己在连慎微掌心写字, 骂道:“有病不知道叫老子回来治?不去劫狱你还能活?!”

“……”

许久没有感受过这样直白的骂他的话,连慎微的表情出现了片刻空白。

他迟疑了一下, “……风恪?”

还有劫狱?

连慎微:“你真是风恪?”

风恪写:“你小时候见针就哆嗦的怂事儿除了我还有谁记得?”

连慎微沉默了。

见他没动静, 风恪回头对着其他人道:“明沁、宁封, 还有你这个臭小子, 你们三个的消息我暂时不会透露,就说他是被劫狱劫出来的, 知道了吗?”

“这事儿不能着急,缓着告诉他。”

应璟决忙点头。

眼下别说是这个,只要能慢慢让连慎微好起来,做什么他们三个都愿意。

这边, 连慎微反应了好几秒, 才道:“诏狱的守卫森严, ”而那些人对他看管的又很严,就算是有天南和明烛帮忙,也不可能安然无恙的将当时昏迷的他从诏狱里带出来。

况且,还那么快的找到了一个可以安身的地方。

风恪给仇澈使了一个眼神。

仇澈放下碗筷,握住连慎微另一只手。

仇澈浪迹江湖惯了,手比在场其他人都要粗糙些,掌心握住那只瘦削的手腕的时候,连慎微就感受到了磨人的剑茧。

他眼睫颤了下,察觉到什么,身体微僵。

“是我,仇澈。”

那只手在他掌心写道。

连慎微呼吸都放轻了。

早就被他埋葬在记忆里十七岁那几年的经历,在此刻翻涌上来。

他以为过了这么多年,他再也不会听见仇澈的名字,那些尘封的记忆早就已经褪成了黑白两色,可真当再次碰见这两个人的时候,曾经无拘无束恣意的几年,在脑海里重现。

如此鲜明。

仇澈写:“你晓得,即便是我一个人,也能将你从诏狱带出来。”

连慎微默然片刻。

仇澈以为他不相信,解下自己腰间的佩剑,压在连慎微的掌心。

上面无量二字的刻痕清清楚楚。

冰凉的剑柄快速吞噬这他手上残余的温度。

其实连慎微不是不相信,早在仇澈在他掌心写出名字的那一刻,他就信了。

他只是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去面对这个人。

思绪又飘回了那天。

[“仇澈。”

少年眼圈泛红,神情木然,他身上的白衣被血染透了,指缝里都血色和脏污。

他怀里抱着一具尸体,对站在山庄之外的仇澈道:“浮渡山庄,二百三十七具尸体,你弟弟……顶了我的名。”]

他亏欠仇澈。

而他现在的情况,正常走路都困难,也根本无法弥补。

连慎微抿了下唇。

风恪侧过头,对着厉宁封几人:“你们先出去吧,这里交给我和仇澈。不会露馅的。”

-

厉宁封关上了门。

“里面有风世伯和仇叔在,小舅舅暂时不用担心了,”应璟决舒出一口气。

他知道小舅舅对仇澄的事很愧疚,如果放在之前,他定然不愿意看见小舅舅脸上露出那种隐约愧疚和躲闪的神色,可如今他只觉得高兴。

有其他的情绪就好。

他想起一件事,声音沉了下去,“对了,诏狱里都有谁曾经对小舅舅暗自动刑,都查清楚了吗。”

应璟决在摄政王府,一贯是不自称‘朕’的,只把自己当成连慎微的外甥,但说起正事的时候,眼中还是流露出帝王的威势来。

叶明沁在也算跟了他当右丞数年,知道应璟决这是动怒了。

她正了正神色,“都查清楚了,义兄得罪的达官显贵不少。”

“膝盖的伤是因为兵部侍郎的幼子,曾经被义兄阻拦过一次晋升,因此一直怀恨在心,义兄落难后,他就去了诏狱,叫义兄对他弯腰道歉,义兄不肯,他就要碎了义兄的膝盖,让他站不起来。”

“后来因为司狱怕事情真的闹大了去拦了下来,但义兄的膝盖到底还是伤着了,有时候站不住,就被拖着去刑架,脚踝的伤就是这样留下的。”

厉宁封眼神极冷。

“兵部侍郎,什么东西。”

“……不急,”应璟决面容平静,袖中的双手却慢慢收紧,他望向摄政王府的高墙外,“我们在这里这么长时间,那些人怕是慌的坐不住了。”

“等小舅舅好了,我不会再让他听见半点那些肮脏的话。”

这一次时间更加久远,远比之前难查,不过有上一次的经验,只要是做过的事情,就一定会留下痕迹。

他会还小舅舅一个干干净净的名声。

-

厉宁封他们出去之后,卧房里就安静了下来。

“我们现在在哪。”

连慎微有时候感觉周围熟悉,像是他的卧房,可后来他被人在房间里推着走的时候,发现房间里一些物品的放置和原先府里的不一样。

平时触摸到的桌角和床脚都包上了一层软布。

料子摸起来很舒服,他府中之前抄家差不多被搬光了,断断不会如此奢侈。

“就在你府里,”风恪写道。

“……”

他府里哪来的钱。

连慎微没心思的时候什么都不愿意管,现在被仇澈和风恪挑起了情绪,摄政王当久了,就下意识的想了很多。

总不能是他们两个和明烛天南一起偷的吧……

按他们所说,他是被劫狱救走的,怎么还安然无恙待在摄政王府?皇城护卫军和玄甲卫都是干什么吃的。

他这样想,就问出来了。

风恪沉吟片刻,写:“他们笨。”

连慎微:“……”

被激起的情绪就像是平静湖面投入的一颗石子,等那阵涟漪过去,就又没有回馈了。

他嘴唇动了下。

连慎微想问为什么最开始的时候不告诉他,为什么忽然来了京城,他从诏狱里出来有多久了?他想将风恪说辞中的不合理的地方一一挑出来。

可他却没再追问,好像今日攒出来的力气一下子耗尽了,眉间再次升起挥之不去的疲倦。

连慎微声音恢复平静:“你们平安无事就好。”

他现在这样,苟延残喘,只是拖累。

风恪心中沉了沉,“只要你想好,就会好起来的。等你没事了,就可以去任何你想去的——”

连慎微:“我没有想去的地方。”

他甚至都没有等风恪在他掌心写完。

风恪顿了下,和仇澈对视一眼。

后者心领神会,用了点力道,写:“你还欠我一场约战,息眠,我不是来救你的,我是来讨债的。”

连慎微:“我……”

仇澈:“别说对不起,阿澄的事,我不怪你,但也没原谅你。”

假的。

只是如果能让眼前的人心里的多一点牵念,他不介意这样说,再狠一点他也说得出来。

风恪写:“那小子给你定罪你就有罪了?有点出息行不行,你就当那个叫连慎微的摄政王已经死了又能怎么样?”

“你以后都不用那么累了。”

“听哥的话行不行?”

“我和仇澈都在这里呢。”

即便是璟决小子疯了,真的把人送到了处刑台,他们劫法场又能如何,少年时他们三个轻狂的事儿没少做,哪次不是在围攻下轻松突围。

左右不过又一场并肩战斗,仇澈在,一滴血也不会溅到连慎微身上。

风恪:“你是有靠山的。”

所以,不要害怕从暗沉沉的孤寂岁月里走出来,不要害怕逝去的亲人会在九泉之下苛责,不要觉得自己罪孽满身,逼着自己戴上沉重的枷锁。

他这些字,写的有点久。

写完后,风恪有点忐忑,不知道会得到一个什么样的反应。

连慎微一直没什么动静,等他写完,道:“字太多了风恪,感觉不出来。”

他慢慢把掌心蜷了起来,收拢在袖口中,以他现在听不见也看不见的状态,这无疑是拒绝交流的意思。

连慎微垂眸:“我累了。”

仇澈拍拍风恪的肩膀,然后推着素舆到了床边,单手揽住连慎微的肩,一个用力,扶着他躺好,顺势给他搭上了被子。

风恪神情不似失望,而是若有所思地往床榻的方向看了一眼。

-

应璟决几人在外面等了大概半个时辰,风恪和仇澈走出来了。

明烛问道:“主子怎么样?”

仇澈瞥了一眼风恪,“没吃饭,睡着了,我们的说辞他没怎么相信。”

风恪咳了咳,“我们编的谎话其实不合理的地方很多……总之也凑合,他没追问,只要你们几个暂时别被他认出来。”

应璟决:“世伯看起来心情不错?”他其实有点担心小舅舅没吃饭,怕饿着了。

“自古医病难医心。”

风恪简单将刚才的事说了说。

厉宁封听完,忧心道:“师父这种状态不妙啊。”

一想起之前璟决说的碎瓷片的是他就犯怵,现在整个摄政王府,包括小厨房在内,找不到一件瓷器,全都换成了木质的或者银器。

“嗯……”风恪沉吟,“虽然不好,倒也不是你们想的那样差,他这样让我想起来小时候一件事。”

他自小和连慎微一起长大的,自然知道很多别人不清楚的事。

连慎微小时候很调皮,偏偏十分聪明,惹了祸自己收拾干净,不叫他老子知道一星半点。

后来他在风家,听他老爹说,瑜白惹事儿被发现,已经关起来好几天了,他爹让他去看看。

风恪去了,在窗户上掏了个窟窿,往里头吹口哨。

里头好久没动静。

他那时候五六岁,瑜白四五岁,都很小。

因为担心,他就踩着石头往祠堂里面看。

找了半天,风恪在旮旯里找到了一个小小的影子。

小影子只有一小团,对着墙面壁,看动作,应该是在委屈吧啦的抹眼泪。

风恪心里哎呦一声,忍不了了,把小毒虫放进了祠堂外面的锁里,然后溜了进去,轻手轻脚的走到小瑜白身后,纠结的伸出一根手指,戳了戳。

“那个……你爹骂你什么了?”

没吭声。

并且因为他的到来,那抹眼泪的动作也停了,好像觉得偷哭被抓很丢人。

风恪又戳他一下:“哥抱抱你?”

小瑜白把自己往墙角缩了缩。

风恪再戳:“喂,吃不吃糖?烤鸡?你回头看看我。”

缩的更小了。

他一戳,人就一缩。

最后就像一团长在角落里发霉的白色小菌菇。

风恪没忍住,捧着肚子乐了。

小菌菇恼羞成怒,耳朵通红,用一种恶狠狠的语气小声说:“揍你!”

后来风恪才知道,那次是因为连瑜白跟人打架,自己理亏不说,还摔掉了一颗门牙,导致说话漏风。

他阿姐心疼,板着脸吓唬了一顿,连瑜白知道自己做错了,可又实在委屈,这才怂了吧唧的躲起来哭。

平时那么闹腾,三四岁的时候其实就是被宠着的胆小鬼一个。

……

时隔久远,和现在的事情关联也不大。

风恪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想起那么小的时候的事。

他总觉得刚才连慎微那种逃避关心、和突然沉寂下去的反应,不是件坏事。

就像是一开始他如何戳都不理他的发霉小菌菇。

多戳几下,最后不也是恼的开始骂人了吗?

医人医心。

风恪招招手,示意其他人过来,“我给你们讲讲接下来一段时间……”

-

卧房内。

说累了要休息的人,睁开了眼。

掌心被摩擦久了,还残留着热麻感,好像还有人在他掌心写字,即便感官所及之处,都是无声无光,也似有人陪着他一样。

连慎微呼吸平而浅,无意识摩挲了一下指尖。

无神的眼睛没有半点波澜。

许久,他才阖眸,倦怠的睡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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