降谷零不清楚的是,他们之所以会面临好似成为了献祭品般的局面,不仅是因为文豪组织,而是在他想起了过去记忆的那一刻,潘多拉的盒子就被悄然打开。
在降谷零已经熟悉并掌握了在波洛咖啡厅兼职工作的时候,他无法知晓的暗流正汹涌而起——
“坂口!我不想见到这个人!他太危险了!我要这个人立刻!马上!从警察厅消失!从日本!”
“还请冷静,近卫长官。”
坂口安吾扶了扶眼镜,看着面前情绪激烈的警察厅长官,他说话的语气毫无波澜。
“很明显,降谷零什么都不记得,根据调查,在降谷夫妇死去后,年纪过小的他因遭受过大的精神冲击而触发大脑保护机制——他忘记了自己的父母,考上警校也是出于自己对于警察的憧憬,而且也是我们这边因为他成绩优异而主动招揽的,如果您认为这些是我的问题,那么我无可辩驳。”
“他的父亲差点杀了我!他们降谷家都是脑子不对劲的疯子!如果他想起来,一定会像是他的父亲一样发了疯的向我举起枪!就因为我清楚以他的能力能够做到!我才必须要让那个人——让降谷家彻彻底底的消失在这个世上!”
“但降谷先生也已经死了不是吗?您不也因祸得福,从警视总监被总理大臣任命为警察厅长官,而我也因为知晓了此事,被破格提拔成了警视监。”坂口安吾看着已经激动到站起来喘着气的长官。
坂口安吾用尽量简短的语气来表明‘我们是一条绳上的蚂蚱’,尽管他用自己的实力就可以到达这个位置,只是需要花费更长的时间来积攒更多的资历,日本的职场就是这样,能力是一方面,可时间和资历更重要。
“让那家伙立刻离开警备企划科!你有这个权利!你有可以直接让那家伙消失的权利和威望!只需要——”
“只需要稍微编造一点点莫须有的罪名,比如反水叛国。”坂口安吾摘下眼镜,从口袋里拿出眼镜布擦拭自己的眼镜,没有了镜片掩盖的双眸异常的锐利,“长官,请不要因为个人情绪而招惹更大的祸端来——您想要得罪文豪组织……不,港口财团吗?即便污蔑的主要对象是降谷零,但您这样也是直接将港口财团推到了国家的对立面。”
听到港口财团四个字,近卫长官就如同被掐住了喉咙的鹌鹑,顿时整个僵住。
对于近卫长官的反应,坂口安吾没有一点点意外,倒不如说这就是调查出——应该说故意放出文豪组织和港口财团有紧密关联这一情报的坂口安吾想要看到的。
比起什么犯罪组织,港口财团的名号才是最能这些政客高官的闭上嘴,乖得像哑巴,不得不感谢太宰治和森鸥外的贡献。
而且可不要认为把他职位提拔上来就是有恩于他。
为了处理因为资历不够、年龄太小而直接被提拔为警视监的后患,坂口安吾这些年不眠不休勤勤恳恳,比谁都要来得努力吃苦的工作着,以最高效最完美的工作成果向所有质疑、怀疑他的人证明自己,才有了今日谁都对他心服口服遵从的威望和人心。
坂口安吾看着长官,直言道,“所以能否冷静下来好好思考了呢?近卫长官,我们可不能知法犯法,总理大臣也不想要再沾染上像‘杀人侦探培育计划’那样一旦揭开不仅会让他分分钟下台还有可能让他小命丢掉的事,我想您也应该是想避免那种事的吧?”
“所以我们必须要斩草除根——”
“您手上沾着人命,降谷透是您选择要亲手击毙的,而他的儿子降谷零现在已经被‘杀人侦探’绫辻行人庇护于羽下,这些年的平安无事可见那位侦探暂且并不知道是您这位高官亲手对降谷透下的死手。”
“……不要让那张脸再出现在我面前。”
坂口安吾戴上眼镜应接下来,“是,我会尽量为您达成的。”
“好……那就好……对了,那个怪物一样的剑士——”近卫长官勉强让自己冷静下来,恐惧让他情绪难以抑制的激动起来,也是恐惧让他不得不冷静下来,面前的坂口已经成为了他无比依赖的主心骨,以至于对方有时候过于锐利且不敬的言语用词他都不会怎么在乎。
“您应当是知道的,那位去了神奈川,已经是神奈川县警察本部长了。”
坂口安吾叹息。
“您最好还是不要有那种想法,那位不是什么可以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军犬,军警那边可不好说话,况且作为军人的他被改造成人形兵器这一事是机密中的机密,还是不要过多谈及为好,涉及国家对外形象。”
空阔的办公室里陷入了好一阵沉默,坂口安吾十分有耐性地等着对方先开口。
“事情都交给你安排了,不要让我失望,坂口。”
“明白了。”
离开长官的办公室,坂口安吾脸上本就算不上多么愉快的表情更是直接垮了下来,他十年前突然被提拔为警视监的原由居然在绫辻行人在这个世界的空白过去被填补上后得到了答案。
对待自己重要无比的友人,坂口安吾绝不会迁怒,他也清楚罪魁祸首是谁,那些人也是发现没办法解决掉他才会做出那样离谱的升职决定。
真以为给了他一个高职位就能逼迫他和他们成为一条线上的蚂蚱吗?如果德不配位的话那还真能成功,但事实上坂口安吾有着十足的能力,可以自己干到这个位置上,更别说其实就算只是当个警部他也乐得。
然而坂口安吾却被这些人怀着恶意、刻意的拔苗助长般拉了上来,想起当时那些人的表情和言语,坂口安吾就想要吐。
这十年间他几乎是被动式的呕心沥血加班就是因为那些烂橘子!
加班的血泪史比之字典都要厚,但不知道为什么,坂口安吾却并不后悔自己放着港口财团能够随便摸鱼还待遇极佳的干部办公室不坐,选择来当警察。
数年来外貌未曾变过分毫的青年却比之最开始成为警察的时候更加冷硬成熟,垮着脸的坂口安吾有种恨不得炸了这里的感觉,但理性让他克制住了,他深吸一口气,让自己平静下来。
降谷零会有那样的过去、现在的发展,说到底和他们的存在有不可开脱的关系,有些话也是时候和降谷说了。
责任感极强的坂口安吾又长长的叹出了气,走出冰冷的建筑,让自己重新沐浴在了阳光下,他眼下的青黑未退,神情中也略显疲惫。
来到这个世界的第十八年,成为警察的第十五年,时间过得还真快,想起他第一次见到降谷零和诸伏景光的时候,他们也都还是十四岁的少年呢。
降谷零会对警察这一职业心生向往,坂口安吾回想起当时两个少年看着自己闪闪发光的眼神,觉得自己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但是实在是没办法啊!在祖国的花朵面前,警察叔叔想要表现出自己帅气可靠的一面不是很正常吗?!
可恶!他已经是叔叔了吗?!为什么他会在内心称自己为‘警察叔叔’啊!
“坂口先生!”
就在坂口安吾内心陷入了自我吐槽的时候,白鸟任三郎的声音传了过来。
“嗯?白鸟警官?”看着迎面跑来的警官,坂口安吾立刻恢复了往日的状态,“衣服都跑乱了哦。”
白鸟任三郎停下来,看着面前气质知性而神秘的前辈抬起手理了理他的衣领,一边连忙道谢一边将自己的衣冠整理好。
还没等白鸟任三郎把气喘匀,就听见面前简直是警界大众偶像的前辈微微一笑道:“找到了目标毒枭的线人?居然因为堵车,看剩下的路不远就一路跑过来……辛苦了。”
“您怎么知道的?”白鸟任三郎顿时瞪大了眼,明明看外表,说面前的青年二十多岁他都信!白鸟任三郎也知道面前的前辈过去光荣的履历,不管是闪闪发光的在校成绩还是无人能比的任务完成率,都十分的令人钦佩。
与真人见过后更是抑制不住的心生崇拜,感觉这个人就像故事里的神探一样无所不知。
对于白鸟任三郎这一批警官而言,眼前以过分年轻的年纪被破格提拔成警视监的前辈简直就是再耀眼不过的警界之光,可靠又强大,简直就是无所不能的代名词!
然而白鸟任三郎所不清楚的是,现在被他们所崇拜的坂口前辈在十年前最初被提拔的时候,几乎绝大部分知情人都认为这会成为警视厅甚至于警察厅的污点,但即便如此,那些上层官僚也没有要改变主意。
或许这也是那些官僚乐意见到的,他们甚至期待着‘坂口矢林’能够在这风口浪尖下承受不住的崩溃,最后‘自杀谢罪以示清白’。
幸而这件事并没有被外界所知晓,‘坂口矢林’是被秘密提拔上来,因为这种事的确是个‘污点’,很容易激起公愤,就像是揭示了‘富商的孩子能够成为富商,政客的孩子能成为政客,穷人的孩子再如何挣扎也是底层人’这一残酷现实。
看看,只要上面的人想,就算是个如此年轻、资历如此浅薄的警察也能一夜之间一跃成为多少人可望不可即的警视监。
几乎听过那风声的人都认为这个人就是内定的下一任警视总监,感慨不管是什么职场都是不公的,背景和靠山总是那样重要。
但坂口安吾却没有顺从任何的人的心,不管是那些满怀着恶意的官僚还是疯狂嫉妒对他冷嘲暗讽的下层,他这数年来一步一个脚印踩得比谁都要扎实的走过了狂风骤雨并紧紧抓住了让那些官僚永远都睡不好觉的把柄,凭借着让人心底发毛的能力和意志力——
以及他背后坚不可摧且不为人知的真正后盾,港口财团。
如今的坂口安吾已经是不可动摇的存在。
即便如此,警察这一职业在坂口安吾眼中仍旧是带着光的,任何一个国家都需要支撑着人们心目中‘警察’这一概念的光辉存在,前代或许早已腐朽不堪,但是这一代前有服部平藏、松本清长、目暮十三等人,后有降谷零、诸伏景光、诸伏高明、伊达航等人。
时代的接力棒已经准备就绪,只差有人推一把,扣响宣誓开始的扳机。
这些人就是坂口安吾想要保护的光辉,他乐意为这些人撑起一片干净而澄澈的净土,让他们能够无所顾忌、专心致志的履行心中的正义和公道,挡住那些根本毫无必要的官僚主义,哪怕这样又累又不讨好。
坂口安吾将他们每个人的名字都记得清清楚楚,他相信有这些人的国家能有更好的未来,但也需要一个巨大的改革,一个彻底洗清烂橘子的大行动,港口财团不是不能做到,他们的存在对于这个世界太过特殊,完全可以一力破万法。
但说起改革这种事,坂口安吾真的是一点劲儿都提不上来,如果是费奥多尔君的话,肯定是相当有兴致的吧?不过手段就不一定能被常人接受了。
“就当是我推测出来的吧,毕竟你的表现这么明显,而且你们这些天的行动都是在辅助并援助和犯罪组织对对策部的总务科同事的行动吧?警视厅里没有我不知道的事情——不过有收获真是太好了。”坂口安吾摆摆手,“快去通知目暮警部。”
“是!”白鸟任三郎赶紧往楼里跑。
来都来了,也不急着回去继续自己的休假的坂口安吾看着白鸟任三郎跑没了影后,不紧不慢地也来到搜查一课。
“这不是坂口君吗?你来啦!”看见坂口安吾,刚从白鸟任三郎那边知道了好消息的目暮警官感到意外,但也是十分的欢迎坂口安吾的到来,很多时候他们都会把坂口当成自家侦探来用,前提是对方能抽得出空来。
“目暮警部,有段时间没见了。”坂口安吾看着体态宽广、和蔼可亲的目暮十三,态度十分的温和谦逊的微微低头,“打扰了。”
目暮十三知道面前的人是在十五年前加入的警视厅,按照20岁刚一成年就成为了警察来算,坂口安吾今年也有35岁了,但因为外表看上去过于年轻,除了工作的时候,平日里其他年纪大的警官总是忍不住对他用更加亲切的口吻来打招呼。
况且在警察中35岁可不大,更不要说25岁就成为了警视监的警官,知道这个人经历了什么,又是怎么日夜不休的用实力用努力证明了自己,目暮十三总是忍不住用和蔼的看优异后辈的态度对待坂口。
“不用这么生疏,好久没见,瘦了啊。”目暮十三说着上前拍了拍坂口安吾的背,十分的痛惜,“有好好休息吗?比我们搜查一课都要操劳啊你,改天来我家吃饭。”
“哈哈……有好好休息的。”坂口安吾脸上满是苦笑,眼里却是噙着笑意的,“有空的话,我肯定会上门来拜访您和夫人的。”
目暮十三满意地点点头,“要一起去审讯间吗?坂口君在各方面总是能给一些很好的建议。”
“那么恭敬不如从命了,我也正有此意。”坂口安吾欣然应下,不管是在哪个国家,在他看来贩毒都是不可饶恕的事情,更不要说有些人的‘生意’还能做出国。
如果有些人敢把心思打到种花家那边去,坂口安吾肯定自己会微笑着对毒贩举起枪,用Mafia的手段来解决问题。
——比如让人张开嘴咬住台阶,然后狠狠地踹他的后脑勺。
即便海那边的国度不再是他们所熟悉的母亲、熟悉的家,那也依旧是他们心底的白月光、朱砂痣,在其他国土上可以肆意妄为的他们对待自己的母国却总是小心翼翼的十分忐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