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避免被找后账的长泽时礼扯开话题:“不说这个了, 都是过去的事情,现在林太郎不好着呢吗。”
夏目漱石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
不过……夏目漱石定定地看着长泽时礼,红发金眸的少年随性地倚在沙发上, 也笑意吟吟地和他对视,恍惚间竟让夏目漱石有种回到了年轻时候的错觉。
这家伙,都活了多少年了还是这个样。
夏目漱石叹了口气。
“有些猜测林太郎告诉我了。他说你和那个组织有关。”
他偏过头,墨色猫瞳和长泽时礼的金瞳错开视线, 屈身翻正茶桌上的盖着的茶杯, 提起茶壶为好友倒上一盏。
“啊, 是这样。”
“我想也是的, 如何洞察人心这一点是你我亲手教出来的,林太郎就算再怎么也不会不明白那场葬礼的真正含义,告诉你也算是意料之中。”长泽时礼接过茶杯,他背靠沙发,托举着茶杯的姿态倒有点像是夏目漱石记忆里和敌人们在酒桌上互相试探地不羁模样了。
少年红发张扬,一如曾经。
面对能平辈交流知此知彼的挚友, 长泽时礼不再掩饰自己的野心:“黑衣组织是我的,这一点我不会否认。”
夏目漱石心下一紧。
他的这个好友啊,既是军阀又是僭主, 如果不是正冈子规不知道为什么在位及关东的时候收养了森林太郎这个样子,夏目漱石真的有想过未来有一天会与挚友同室操戈。
他从来不会小觑正冈子规的心狠手辣。因此,夏目漱石大约明白正冈子规为什么会出现在横滨:“依靠和林太郎的关系打通港口mafia的关节这样的事你做不出来, 但如何运用和驱动港口mafia的权势你却一清二楚——你是来借刀杀人的。”
夏目漱石握紧手杖, 厉色问道:“杀什么?杀谁?”
长泽时礼抿了一口茶, 咂咂嘴还是更喜欢酒的味道, 面对夏目漱石的质问他反应平平, 随口就答:“两个黑衣组织的卧底, 也不一定会真的动手,你也不用这么如临大敌似的。”
“放轻松,金之助。我虽然不是什么好人,但这一回不会真的做出让人避之不及的事。”
夏目漱石不置可否。
“林太郎前不久和干部会议商定想尝试借宪章进入白道生意,这样势必会对上商业巨头的乌丸集团,导致很长一段时间里港口mafia和黑衣组织的交涉不算融洽……你明知这一点,却在风口浪尖上举办了那场葬礼。”
“现在不止国内,纽约、芝加哥、西西里……世界各地都为此风起云涌,现在你要来借港口mafia的刀,杀黑衣组织的人?”
前不久叠buff叠出来的企业家长泽被毒杀案中被叠死的也就长泽时礼自己,那只能算是一种娱乐,而这个叠得可比那场毒杀案要恐怖多了啊。
长泽时礼弯眸笑笑,轻巧地回答:“我知道港口mafia的地位不止关东,和黑衣组织对上会产生让人趁机而入的空隙,放心,等我想做的事情做完了,这部分我会亲自下场填补空白。”
夏目漱石没有回答这句承诺。
他不想回答。
夏目漱石只是安静地垂着眼眸,手拂过膝盖上横放的那振神刀雨御前。这是港口mafia和当时红极一时的异能特务课交易的契约,也是正冈子规野心的开始。
当年他没有阻止正冈子规,导致后来情况愈演愈烈,最后两人不欢而散。这一次呢,他这位挚友又想做什么?点燃里世界?
‘噌’
一声刀身震颤的轻响嗡鸣划过耳膜,夏目漱石手中的神刀雨御前赫然出鞘半截,刀刃上反射来的冷冽寒光如芒刺骨。
剑光流转,锋似严霜。
时隔多年,这依旧是一把好刀。
它曾经的主人看了它一眼,笑了一声,对夏目漱石的动作不置可否:“这把刀还在呢,我还以为会被谁拿走。”
“这是上任特务课总长送给港口mafia先代首领的礼物,当然不可能会转交给其他人。”夏目漱石一把将刀收回鞘里,用力之大让刀镡与刀鞘发出猛烈的碰撞声。
他握着刀柄沉声问道:“这一次你想做什么?”
长泽时礼动动手把喝完的茶杯放回桌上去,他没直接回答,而是从沙发上坐起来,一只手撑着下巴想了点天花乱坠的东西。
这件事他从最开始,从系统还没找上他之前就开始策划了,只是运气不太好,碰到了世界融合的事情。不过有一点夏目漱石说得没错,他是来的目的里是有借刀杀人。
不一定真杀,但这把刀得借。
长泽时礼百无聊赖地伸出一只手指按进杯子在桌上打转玩,说着连对那几个孩子都没有明着回答的答案:“我现在这个身体是交易来的,但这是和一个已经离开的东西的交易,它管不到我和另一个家伙的仇怨。”
“我和那个家伙结怨很久了,以前互相威胁拿不定对方的心思,现在我明面上是死了,暗地里会发生什么,很难说。”
瓷杯轧过木质桌面的轱辘声不断绵延,在打着转碰到旁边的茶杯之前,长泽时礼猛地一收手,将茶杯握进手心。
“所以,我要逼祂来亲自告诉我,祂的回答是什么。”
“而我所做出玉石俱焚般的威胁就算作那么多年里祂孜孜不倦想要我性命的回礼。”
夏目漱石呼吸一窒,又轻轻叹了出来。
“林太郎不会同意的。”面容疲惫的三花挚友摇了摇头,补了一句:“他不会同意你以身犯险。”
“他不会想再一次看见他的父亲死去。”
就算是夏目漱石,也不想再看见一次正冈子规的死亡。
“……是啊。”
长泽时礼将手里的茶杯放还到桌上,又重新回去靠着沙发:“那几个孩子知道了会生气的吧。”
“但是自己的事情自己做这一点我又不只是没有教过他们,唉,这就是有人关心的烦恼吗。但是果然这种危险的事情还是自己来更好。”提到自己养过的人类幼崽们,长泽时礼就不复刚才的阴谋气息,多了一些老父亲的烦恼。
夏目漱石顿了顿,他好像听见了什么奇怪的量词。
“什么几个孩子?”
“嗯?啊,林太郎应该还没来得及告诉你,我带过不少孩子。”面对挚友长泽时礼就没有那种修罗场之下的紧张和被动,他甚至能很随意地伸出手数数自己带过多少崽。
“我——先说正冈子规吧,林太郎是我收养的养子,算一个;中也是我借着荻原从特务课和军部那边坑来的荒兽,从小带到大应该也算一个。”
“再说菅原道真。”
“咒术界的菅原道真?”夏目漱石问。
“咒术界的菅原道真。”长泽时礼答。
“我以菅原道真之名在平安时代抚养过世人畏惧的诅咒宿傩,后来以先祖之名教导六眼无下限五条悟,这算两个;不过如果顺手指引过夏油杰也算的话,应该有三个。”
“我自己的话,黑泽阵应该勉强能算我带出来的。”
说起琴酒,长泽时礼摸摸下巴略加思考,最后点点头:“怎么说那小子跟着我也有十几年了。”
“不过,要说实话,我不适合教书育人,说是抚养他们,不如说只是给予他们成长的必须基础。”
“我能庇护的只有他们的身家性命,至于他们的选择是什么,我想我是没有资格过问的。所以金之助,这种事你就不要转告林太郎了,我自己来说不定还能更方便。”
“……”
夏目漱石沉默了一下,他突然有个问题很想问问他这位各种谋划手到擒来的野心家挚友。
“子规。”
他轻咳一声,吸引挚友的注意力:“你,抚养他们的时候就没有考虑过回报吗?不提情感,哪怕只是他们现在所在的地位能给予你的价值呢?”
“?”
夏目漱石圆润的猫瞳颤了颤:“完全没有吗?”
“不……这不是……”
这不是各取所需吗。
长泽时礼一时之间没有转过弯来。
他抚养这几个孩子自然有感情在,但在最开始这只是和系统的交易而已,他付出时间和精力为这些孩子铺就了坦途,而从他们身上取得有现在这具新生的身体作为代价。
他不欠孩子们什么,而那些孩子也没有欠他什么。这也是长泽时礼不希望他们参与进危险的原因。
不希望自己养大的孩子参与进未知的风险,这不是理所当然的事吗……?
红发少年的表情促使夏目漱石端起茶杯掩饰表情,他有点无奈又很想笑,不过此时的夏目漱石已经放下心来了。
正冈子规把一生都明晰得太清楚,和他这个挚友都是明算账着互相利用,所以从来没考虑过别人会回报给他什么除了利益之外的事情,在应对感情这一点上就会显得太迟钝。
既然明白了这一点,夏目漱石就不担心了。
听子规的口气,会拦着他的还不止林太郎一个呢。
夏目漱石抿茶,本来因为挚友在危险边缘反复横跳而浮躁的心情突然就平和了起来。
之后去和林太郎商量一下吧。
夏目漱石想。
子规顺着林太郎的话来武装侦探社找他也有套情报的意思在,他就礼尚往来把这则消息也告诉林太郎好了。
长泽时礼眯起眼睛,审视沙发对面的三花挚友:“你是不是在想着怎么坑我?”
“怎么会呢?你可是我的挚友。”
夏目漱石笑着回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