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场的甜品店里, 有了冰淇淋的陆扬终于不哭了,吧嗒吧嗒地吃着冰淇淋。
当然,别人家小孩有的东西, 自家小孩自然也不能少,只是程衍脾胃弱, 现在还吃不了冰饮, 所以要的奶油草莓松饼。
这种花里胡哨的甜品,小山村当然不会有, 而上辈子的程衍……虽然走出大山近三年, 但他看似走出来了, 灵魂却一直困囿于过去,事实上,打从来到梧桐市, 很多事情他都是第一次去尝试。
第一次住进属于自己的房间,第一次被人拉着逛商场,第一次吃甜品, 程衍略有些笨拙地吃了一口松饼,其实没吃出什么滋味来, 却莫名想起刚醒来时, 他双脚踏在地上的感觉,不是一边跛的, 而是两边一样的感觉。
那才是他醒来,第一次真正感觉到自己是得到新生了。
最初的时候, 他还会下意识地用一只脚去承受身体全部的重量, 但回到梧桐市后,他已经能跟平常人一样走路了。
他有了家,也成为了一个正常人, 多么不可思议啊。
再吃一口,满满的甜忽然从舌尖传导到大脑,唔,好甜。
他已经不是吴小旺了,他是程衍,他的亲爸叫程司,是个……非常奇怪的男人。
“小衍哥哥,羞羞,擦脸!”陆扬见人居然吃奶油吃到了鼻子上,手比谭昭还快,抽了纸巾递过去,声音欢快又跳动,眼睛里都是纯然。
程衍下意识摸了摸鼻尖,随后略过陆扬,自己抽了纸巾胡乱擦了一下,谭昭这才发现小孩头发有些过长了,要不是他眼睛尖,都看不见小孩微微泛红的耳朵。
在岐山市时,谭昭加了陆总联系方式,他们在甜品店呆了大概十来分钟,陆总就带着个保镖匆匆赶到。
陆扬一见亲爹,嘴巴嘟得老高了:“你还来找我做什么!老巫婆都要给我找后妈了!扬扬不要你了!”
说着说着眼眶里眼泪就开始打转,委屈得不得了,嘴一撇,眼泪唰地一下就下来了,陆总满心的指责,瞬间就变成了心疼和手足无措。
陆扬还不让亲爹抱,拼命往谭昭身上蹭,这大热天的,眼泪鼻涕蹭了谭昭一身,最后还是程小衍出手相救,再度将陆扬撕了下来。
“不许哭!”
“呜呜呜呜呜!”
“再哭打你!”
“呜……嗝——”
谭昭:憋笑.jpg。
陆总显然拿陆扬半点办法都没有,其实说起来,陆总这两年过得也很难。他是陆家的小儿子,没有陆家的继承权,后来娶了陆扬他妈余欣,现在管的其实是余氏。
八年前,余家其实只是个小公司,比不上陆家的庞然大物,但他跟余欣少年相恋,不顾家里反对娶了余欣,为此没拿家里一分家产。
但后来公司发展,逐渐做大,成为梧桐市首屈一指的科技公司,而陆家却开始走下坡路,虽然陆总不想承认,但他爸妈在打余氏主意却是事实。
特别是去年他老婆出车祸成为植物人后,他公司医院还要照顾陆扬,忙得头顶都快秃了,原本他已经找好了国外的医生,却没想到陆扬居然丢了。
这段时间要不是程司找到了陆扬,他可能已经找了职业经理人,专心找陆扬了。
“扬扬,别哭了,爸爸不会给你找后妈的。”
陆扬含着眼泪泡:“真的?”
陆总就差指天发誓了,陆扬才擦了擦眼泪,瘪着小嘴说:“那行,我想见妈妈。”
“你妈妈她忙……”
“哼!你就是骗我!你骗我!”
刚哄好又哭起来了,好在这回冲着陆总的西装下手,谭昭看着自己的T恤,心有戚戚焉,幸好他家的崽不会这样。
陆总终于花了大力气将陆扬哄好,程衍的小松饼也吃完了。
“不好意思,麻烦程先生了,不介意的话,去楼上换身衣服吧。”陆总其实是来这里开会的,陆扬丢了一次他也后怕,最近不管走到哪里,他都带着儿子,这才有了这次偶遇。
谭昭看了一下自己的衣服,虽然他没有洁癖,但:“好吧。”
夏天的衣服换起来很快,而且他也刚新买了一打短袖,五分钟就能搞定,他出来刚要跟陆总辞行,却没想到程衍忽然对陆扬说:“小孩,你妈妈快死了。”
陆扬当即怒了:“你胡说!你胡说!你胡说!你收回去!”
陆总原本也是怒意十足,却没想到此刻他居然接到了医院的电话,说余欣的生命体征开始消失了,他忽然想到在岐山市时,听到了一些风言风语。
他当即有些失态地开口:“你看到了什么?”
程衍指着陆总,思考了一下,才道:“对,这叫夫妻宫,你的夫妻宫开始暗淡了,邪煞冲杀。”
谭昭:……糟糕,这触及他知识盲区了。
程衍说话其实还是带口音的,但陆总完全听懂了,听懂的一刹那,他已经顾不上什么,立刻叫人开车去医院。
八岁孩子说的话,他原本是不信的,但……
“陆先生,节哀。”
陆总抱着陆扬站在抢救室的门前,瞬间失去了全身的力气,陆扬傻傻地趴在爸爸怀里,不太明白发生了什么,但他忽然就流下了眼泪。
相比较陆氏父子的失态,谭昭和程衍就表现得比较淡定了,两人甚至不约而同地看向抢救室里面。
“其实,里面的人还有一线生机。”
程衍惊愕地抬头,他反应了一下,才确认说这话的人是程司。
乍然听到这话,陆总就像是试图抓住最后一根稻草的溺水者一样,不顾医生护士的反对,拉着谭昭就求他救人。
接下来的一切,就有些……不那么科学了,至少医生觉得自己需要喝两杯枸杞茶压压惊。
余欣躺在病床上已经将近一年,即便有钱人的护理做得好,但身体机能还是会有一定程度的退化,但现在的余欣,简直比在病床上躺了十年的人还要瘦削。
谭昭要救一个人,当然不按基本法走,余欣的样子一看就是被人掠夺或者是借走了某种东西才会如此,他要做的,就是拿自己的功德先将人稳住。
这种方法,普通人还真做不到,毕竟谁也不会像谭昭这样功德多到论斤算的。
在所有人诧异的眼神下,余欣的心电图……缓缓有了波动。
医生一见,正准备喊人抢救呢,他就见这位大师居然掏出了银针,那动作快得他眼睛根本看不过来,等到人停下来,银针已经插在病人身上开始微微地颤抖了。
我擦!这是陆总哪里请来的高人啊!
谭昭将人精魂锁在体内后,立刻转头问陆总:“认识靠谱的大师不,赶紧找人来破局。”
陆总:“……你算吗?”
“不算,我这个治标不治本,我对命理机缘一窍不通。”
“她被人借运了。”
程家父子俩这话,几乎是前后发声,陆总今天简直是三观反复刷新中:“借运?”
程衍八岁的小孩,此刻却肃着张脸指着病床上被扎成刺猬的余欣道:“她身上的气运被人借走了,有借无还那种,要想救她,需要把她被人借走的气运要回来。”
听说过欠债还钱的,还真没听说过还运气的。
“怎么要回来?”
要不是看在陆扬给他递纸巾的面上,程衍根本不会开这个口,但开口之后他就发现自己现在并没有处理此事的能力,说与不说没有任何的分别。
只是他没有想到的是,他的亲生父亲……似乎比他想象的还要厉害一些。
“很简单,找到借运的媒介,反向抽取回来,然后毁掉它就行了。”
这说得简单,做起来可是让人摸不着头脑啊。
“借运借命,媒介肯定是时常相伴的东西,而且必须跟她有接触才行。”
这么一说,范围就小了很多,余欣出车祸后,身上的饰品和其他东西都不再佩戴,除了结婚戒指。
“戒指!”
程衍提示得这么明显,陆总不可能想不到。
余欣已经非常瘦了,原本合适的戒指已经松垮,陆总非常轻易就将戒指从无名指取下来,几乎是拿在手里的一刹那,他就发现……这根本不是他买给老婆的结婚戒指!
“这些是什么?”
戒圈内很小,但刻了密密麻麻的符文,陆总只看了两眼就觉得两眼发晕。
谭昭一见,立刻拿过人手里的戒指,哎,也是奇了怪了,这戒指到了他的手里,忽然发出了“呲呲呲——”的声音,就像是他的掌心温度过高,烧热的铁迅速入水的声音。
甚至伴随着这个声音,还有股浓烈的恶臭味散发开来,真的非常臭,谭昭瞬间就屏蔽了自己的嗅觉,就在他准备将戒指放下时,躺在病床上的余欣忽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了起来。
其实当初余欣出车祸,并没有大伤,可就是躺在病床上醒不过来,陆总请了很多高明的大夫都找不出原因,早知道不是科学能解决的事,他早就托人请大师了。
余欣的脸色恢复到有些血色时,戒指终于承受不来“高温”,“叮——”地一声,应声碎成了两半。
谭昭低头,对上程衍带着诧异的眼睛:“如果我说我什么都没干,你信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