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演唱会特意搭建好的场地此时已经是一片狼藉，到处都是刀剑砍伐后留下的痕迹。

显然，这次任务进行的并不是那么顺利。

突然，一个脚步声从木质地板上响起，声音越来越近，直至停留在身前。

只见一个浑身是血的男人拖着一条腿卖力地往外走去，一边走还一边呼喊着其他人的名字。

“队长！小武！阿龙！……”

男人喊了许久都没有听到一丝回应，他不死心地继续大喊着。

终于，在他走过一片废墟时，里面传来了声音。

那声音断断续续，好似被风吹开的烟雾，若隐若现。

男人心急如焚，即刻跪倒在地上，哪怕那条断腿带来的钝痛也无法阻止他的行为。

他一边用话语激励着里边的人，一边奋力用双手扒开废墟上的残留物。

在他的不懈努力下，里面的人渐渐露出了头。

向南在对方的帮助下爬出那个深坑，他一边仿佛咳血一般的咳嗽，一边望着深坑的洞口。

在外面的警察意识到诡异已经解除，却依然没有人出来后，全副武装闯了进来。

第一个进来的警察率先看到的就是一个浑身是血倒在地上的男人，还有旁边那个咳嗽不停还想要爬到深坑的人。

等他跑到对方身边准备带对方离开的时候，那个人指着深坑声嘶力竭。

“有，咳咳，有人！”

看到如此惨状的警察不由轻声安抚地说：“我知道了，我们会救出他们的。”

像是听懂了他的意思，那个人才放心的闭上眼睛，在警察们的护送下前往医院救治。

警察顺应着那个人的意愿，深入坑底，准备救出对方的同伴，可等他下到里面时，他看到的却是……

“有民众死了？”

陆绍才刚结束一轮工作，正准备放松一下就听到这样的消息。

在一次执行任务过程中，有两个人不知怎么的没有离开，他们的队员努力保护对方，却在付出那么多的前提下，依然没能让那两个人活下来。

执行任务有风险很正常，出现意外也很正常，可是因为他们的失误导致民众死亡，却是很大的影响啊。

“这件事全部封锁，任何消息都不能传出去。”他立即对着手机那边的人吩咐。

手机那头的人听到这个吩咐顿时支支吾吾起来，“这两个人的身份都不低，估计家里已经知道了。”

他们送往医院也要查看对方身份的，这一查可不得了，两个都是身世显赫的人。

这头的陆绍听到他这么说心里也是一阵烦躁，还不等他说话，办公室的座机响了起来。

此时同样得到消息的苗知和霍启一同跑了进来。

迟疑了片刻，陆绍挂断通话想要伸手拿起话筒。

有一只手比他更快，那是霍启的手。

“陆绍！你害我儿子惨死，我要你偿命！”

话筒刚一接起，对面愤怒诘问的声音立刻传了过来。

听筒质量很好，站在一边的几人都能听到通话里的声音。

陆绍听着受害人家属的责骂，抿了抿唇，没有试图去反驳什么，这本就是他们的失误。

苗知也同样低垂着头一言不发。

“陆绍！你该死！你……”

对面的话里不光是愤怒还夹杂着各种怒骂，甚至是诅咒。

“很抱歉，这件事我们会全权负责。”

最终陆绍只能留下这么一句话，因为是霍启拿着听筒的原因，他的话并没有传到对方耳中。

霍启拿着听筒，听着里面各种污言秽语，又看了看办公室里保持着一个姿势的两人。

他沉默了会儿，对着听筒那边的人说：“你的辱骂能够让你儿子活过来吗？我们那么多躺在医院的病床上抢救的人你看不见吗？我们提前清场，是你儿子自己躲在里面才导致这样后果的，你不知道吗？”

那么多的异能者去解决一个能力是刀剑的诡异，正常来说是很容易的，可最后的结果却是整个小队都一起进了急救室，不知道能活下来几个。

这里面的差别是什么？

是两个不听劝解私自留在任务地点阻碍执行任务的人。

为了保护这两个人，那么多异能者都差点惨死，可结果呢？

想保护的人没能护住，自己的命也不一定能留住，甚至还连带着要承受那两个人家属的诅咒和辱骂。

他的话宛如一根一针深深刺入对方的胸膛，可是人不同于人。

“你是谁？你们的职责就是保护我们，你们没能做到这些竟然还反过来怪我儿子？你们的人死了活该，本事不行就不要害我儿子的命，我儿子比你们有价值，我……”

对方的每一句话都像是一柄利剑，戳的听的人千疮百孔。

不得已，霍启在越来越愤怒的情绪下毫不犹豫地挂断通话。

没过几秒，座机又响了。

霍启想到刚刚的通话犹豫着接起，随即出来的是另一位受害人家属的声音。

这一次不再是愤怒的怒吼，而是那掩饰不住的跃跃欲试的兴奋与贪婪。

“陆上校，这可是头一次您接通我的通话。”

陆绍没有说话，就这么听着对面的人自言自语。

“我的女儿因为你们的失误就这么与我天人永隔，你们会负责的吧？”

陆绍听到这句话，下意识点头，随后反应过来对方看不见，只好看向唯一能说话的霍启。

霍启没有看到他的动作，而是在心里思索着对面这个人话里的意思。

为了明确意思，他同样了。

他会负责的。

对面像是为此得到了什么天大的承诺一般，“好好好，陆上校一向言而有信，我不打扰陆上校工作了，只要陆上校还记着这句话就行。”

很快，通话结束。

显然在对面眼里，他死去的女儿不过是可以用来交易的筹码。

霍启慢慢低下头将听筒放回原位，一时之间他也无话可说。

沉默就这么在三个人中间蔓延。

“苗知，你先出去吧。”

最终，陆绍打破寂静。

苗知左看右看，点头离开了。

霍启看着把自己留下来的陆绍，整个人自若的仿佛置身自家后院，寻不到半分慌乱之色。

“陆上校，你有什么话要单独交代给我吗？”他问。

陆绍看着再一次站在他面前的人仿佛时间重演般，只是这一次犯错的是他自己。

“你不该那么说。”

他可以，但是霍启不行。

霍启不解地问：“不该怎么说？”

“那个人权势很高，如果被他知道是你说的，你以后进迁会很困难。”破晓大队再怎么样，也只是一个项目而已，在破晓大队里面顶天了也就是站到他这个位置，如果想要往上升，就只能走别的途径。

霍启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话一样，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上校，我并不打算做什么官，我觉得现在这样就很好，我也不觉得我说错了什么。”

办公室暖色调的灯光衬得他的眼中流光溢彩，明明才大学毕业没多久的青年此刻却展现出与众不同的沉稳。

“我们都是抱有着同样的理想与觉悟才来到这里的，可我们的理想里绝对不包含那样的人，我们的生命可以奉献可以牺牲，却绝不是像他说的那样一文不值。”

直到对方离开很久很久，陆绍才从那句震耳欲聋的话里回过神来。

他几乎是喃喃自语着，“原来是这样的人啊。”

当初那个青年来的时候他并没有抱有多大的期望，仅仅是出于第二个异能者的原因才让对方加入，没想到在不久后的现在，对方让他看到了截然不同的风景。

“真是后生可畏啊。”

与此同时，从他手中一直在保持通话的手机里传来一声喟叹。

陆绍看着手机上显示李谦两个字的屏幕，默默点头。

“小陆，这事就交给我来跟三号沟通，你好好散散心吧。”李谦叹完气说。

“好。陆绍答应了。

他本就是这么打算的，他又不是傻子，明知道会出事还非要自己担着。

座机的通话一打过来他马上就给李谦打电话了，就等着那边的人说话难听，好让他合理避开这件事。

唯一不在他意料之中的就是霍启。

他没想到霍启会替他接通，更没想到对方会说出那样一番话。

而此时的霍启在做什么呢？

他正坐在前往医院的车上。

那么多人受伤，还全都进抢救室了，他们这种组织的性质也不好让家属来陪同，只能让作为副队长的他去看看了。

霍启到达医院的时候，抢救室的灯还没熄灭，他坐在病房外的椅子上，呆呆地望着那象征生命的绿色光牌。

他不会后悔自己的所作所为，一切变革皆有牺牲，就如同他会让教皇放弃那么多人一般，先知也会放弃。

唯有一点可以让他稍稍缓解一下紧绷的心，那就是那两个人都不是好人。

“我一定能做到的。”

下一秒手术室的灯灭了。

霍启急忙凑上前询问。

医生看了眼他眼前沮丧，精神不振的样子，安慰地说：“病人已经脱离生命危险了。”

霍启听闻整个人瞬间松弛下来，一边向医生护士道谢，一边坐回椅子上。

出事的异能者很多，手术分很多场，这只是其中一场，很快，另一场手术开始了。

手术室的灯亮了又灭，熄了又开。

霍启就这么呆坐在病房歪的椅子上直直地望了一整晚。

直到那间手术室的门最后一次打开。

医生看着再一次凑上前的霍启，忍不住问他，“这么多人都是你朋友吗？”

“是。”

霍启果断点头。

同伴就是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