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建国跟着谭楚来到了监控室。他淡定地四下环顾了一番, 不卑不亢地问道：
“哪位是综艺的导演。”
“我就是。”胡大鸣在椅子上转过身，看到牛建国，轻轻笑了一下。
“这位先生是你公司的艺人吧。”他对谭楚说。
谭楚点点头，不多说话。
“我的确是有尚影视的签约艺人。”牛建国不知道从哪里弄出来一张名片, 双手递给了导演, “但同时, 我也是文华集团的负责人之一。”
“文华集团？”胡大鸣挑起眉毛，露出一丝诧异神色。
牛建国点头：“你们正在拍摄综艺的那栋古宅，是文华集团出资购买, 并在十几年前就捐赠给燕平市文物局的。按照规定，并不能进行买卖租赁。”
“我主要管理这方面的事务, ”他盯着胡大鸣，“所以想了解一下……”
他环顾了一下屋子里的监视屏幕和工作人员：“……现在究竟是什么情况。”
牛建国本身就自带精英男士的气质, 一番言辞下来, 看上去十分正经，让人不禁认真对待。
胡大鸣目露深意, 浅浅看了身旁的成博一眼。而此时的成博连同监控室里的工作人员, 都是一副吃惊的表情，嘴巴张大得几乎能塞下一个鸭蛋。
文华集团可是燕平市的知名大企业。他们谁都没想到, 谭楚手下的艺人, 竟然还在这种企业中担任负责人。
不管是什么的负责人, 就算只是一个小小的职位，放到娱乐圈里, 也是妥妥的炸裂精英人设了。
“问你呢，成老师。”胡大鸣出声提醒成博。
成博愣了一下, 迅速抖擞精神, 面对牛建国, 摆出丝毫不让的气势。
“这房子是我们直接找房主租的。”他说，“走的正规合同。房东身份证、产权证都有。”
“不知道你说的不能买卖租赁租赁是什么意思。”
“我可以看一下你们的合同吗？”牛建国礼貌询问。
“你谁啊你，凭什么给你看？”成博皱起眉，一丝一毫都不想让步，“你说你是文华集团的负责人，我就得信了？我怎么不知道这房子跟文华集团有什么关系。你的证据呢？我看啊，你不过就是……”
他转过头，瞪着谭楚：“就是你找的演员来对付我，故意让我难堪的吧？当我傻的吗？好歹也用个其他公司的艺人吧。”
被成博无理拒绝，牛建国分毫不怒，反而轻轻地笑了起来。
“看来成先生并不信任我。”他说，“这样吧……”
牛建国指了指谭楚手中的手机。
“谭老板，帮我给牛文华的助理打个电话，让他派人把关于古宅的捐赠文件和合同送过来。”
这次不只是成博，就连胡大鸣也睁大了眼睛。
谭楚这艺人竟然能直接跟文华集团的老总助理打电话？！究竟是何方神圣。
谭楚有些不知道如何是好。他拿着手机，挠了挠头发，凑到牛建国身边低声问：“我打这个电话真的没问题吗？我不认识牛总的助理，一张口就让他送文件，他能答应么？”
“绝对没问题。”牛建国给谭楚暗地里比了一个ok的手势，用同样的低声说：“他是我跟文华的私人助理。这个手机号只对接我们二人，你只要打过去提要求，他就会同意的。”
“这样啊，你们有钱人做事可真方便！”谭楚眼睛一亮，拿起手机就开始拨号。
“等等，先别打！”成博一看牛文华来真的，顿时急了，立刻拦住了谭楚。
“既然你说这房子是公共财产，那我这个租房合同是怎么回事？”他迅速从身旁的公文包里拿出一个文件夹，“上面还有公章的，是有法律效应的啊！”
牛建国接过合同，只扫了一眼，就轻笑出声。
“地址不对。”他对成博说，“你租的并不是那栋古宅。”
“怎么不对了？”成博着急道，“地址难道不是燕平市中心区城中洋楼巷甲7号07吗？”
“当然不对。”牛建国说。
“古宅的地址是燕平市中心区城中洋楼巷甲7号，而甲7号07……”
牛建国伸手指了指窗外。
监控室正好对着古宅的那一条街，在昏黄的灯光下，可以看到，古宅的旁边有一排低矮的砖房。以前是小仓库或者动物的棚屋，现在已经打通改造，作为电动自行车停车库，停私家电瓶车，或是堆放杂物。
每个房的门洞处，都挂着一块老旧的门牌。正对着监控室窗户的那一块门牌，恰好写的是“甲7号07”
而它左边的门洞是“甲7号06”，右边的是“甲7号08”。
“这些停车库也是私人财产。”牛建国看了看完整的产权证和合同，又看向成博，眼神中带了一丝怜悯。
“你租的，只是这一间车棚罢了。”
成博脸色苍白，眼珠不住地往眼皮上面翻，一副要晕倒的模样。
“不……不对呀，”他从牛建国手上夺过合同，用颤抖的声音说，“如果那个人不是主人，又是怎么进到古宅里的呢？他还带我看房来着。每次来布置场景的时候，都是他来开门的……”
听着成博的话，牛建国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轻轻地“哎呀”了一声，用手捂住了嘴巴。
“怎么了？”谭楚看着他。
牛建国也看着谭楚，那张正气十足的脸上十分罕见地出现了一丝心虚的神色。
“我好像知道这位成先生租的房是怎么回事了。”他低声对谭楚说，“如果没猜错的话……呃……应该是我做的一个小本生意出了点岔子。”
“什么小本生意？”谭楚听的是一头雾水。
“就是……我用古宅里的那些‘主人’……”牛建国悄声说，拇指食指和中指搓了搓，“……古宅里的人偶，赚点小钱。”
谭楚还没有问牛建国到底怎么用人偶赚钱，就被成博大声叫嚷要报警的声音打断了。
一旁的工作人员不停地在劝成博冷静，成博却不为所动，脸红脖子粗地挥舞着手机。
“你知道我租这宅子花了多少钱吗？”他恶狠狠地对工作人员说，“80万！一个月40万！”
“在市中心租别墅都没这么贵！都是为了左娇阳那个世家白富美的人设！这下全毁了！全毁了！”
“这是什么行为你知道吗！这是大额诈骗！”成博咬牙切齿，“那个臭小子！我一定要让他进去蹲个十年八年的！”
“不是我说。”看到成博无能狂怒的样子，谭楚忍不住开口道，“这条街上全都是小洋楼和古宅，有明确私人产权不少。你去找个私人的租了不就得了，为什么偏要租国家的。”
“嗨，成老师的心思我知道。”胡大鸣笑着替成博回答了。
“这里的洋楼，”他扬手指了指窗外的一排房子，“无论是私宅还是公房，内部的装饰信息什么的，在网上都可以查到点内容。“
“只有那栋古宅比较神秘，几乎没人进去过，大家也不熟悉。对外宣称是左娇阳的私产，不会很快露馅。”
谭楚眨眨眼睛。“听胡导的意思，您对这片区域还是有很多研究的嘛。”他说。
“那是自然。”胡大鸣收敛了一丝笑容，轻轻叹了口气。
“这一期综艺本来就是想在古宅里录制的，我们节目组选的洋楼就在旁边。场景都布置得差不多了，结果……”
他瞥了成博一眼，眼神里带着不少压抑的怒气：“……桃子网上层给了压力，临开拍前也不和我商量，就直接换成这一栋了。”
谭楚顿时了然。怪不得胡大鸣从见到成博的那一刻，就对他有这么大的怨气。
此时，这位导演敲了敲椅子的扶手，脸上又挂起了笑容，幸灾乐祸地看着正在报警的成博。
“成老师，你要是真的报警了，有警察来洋楼巷调查的话，咱们这个综艺可就没法继续下去了。”
“那不正好……”成博本能地答道，突然发现自己说漏嘴，急忙改口道，“我这是怕不法分子潜逃，报警还是越早越好，让警察尽快开始追捕，防止他去骗更多的人。”
“那直播中断，也得找个理由吧。”听着成博说的义正辞严，胡大鸣脸上的笑意更浓了。
“让节目组发通告，告诉房子是公共财产，不能租来拍综艺？那你一心为左娇阳立的人设，可是要彻底倒塌了。”
成博握着手机，怔了一下。
胡大鸣说的没错。毕竟左娇阳装了整整一天古宅女主人隐世贵族。如果直播中断后，被万能的网友扒出她只租了古宅旁边的一个车棚，可能这辈子都会被嘲得翻不了身。
谭楚轻轻眨了眨眼睛。
“成老师可能也不在乎吧。”他故意靠近成博，轻声道，“毕竟前一阵子，左家真正的后代还特地下场锤了左娇阳冒充呢。当时可是掀起了好一阵波澜，过了几天不是依然无事发生吗？”
“左家有什么好担心的，毕竟他们都……”成博话说了一半顿时警惕起来，迅速咽下去后半句。他看着手机按键屏上的“110”三数字，开始犹豫不决起来。
“导演！”导播突然一声吼叫，吓了房间里的几个人一跳。
“你快看屏幕，郭凯宇好像发现了什么。”
几个人顿时围在了显示器面前。
屏幕内，郭凯宇蹲在玄关处。钱乐乐不在他身边，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只见郭凯宇皱着眉头，嘴里轻轻地念着什么。
他手里紧紧攥着的，是牛建国留下的那张纸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