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赟的破本田, 在晚上10点钟，如约而至地停在了产业园的大门口。

虽然范言是这次谈解约的关键人物，但听说要去酆都娱乐，他十分不情愿。

用范言的话说, 就是即使自己有命进酆都娱乐的大门, 也可能没命回来。最后还是谭楚好说歹说, 再加上霍赟警察身份的保证，才把他拉到了车上。

车带着谭楚一行人，来到了城郊开发区一个待拆迁的古老居民区附近。

居民区里还有不少人在住, 老苏式住宅楼里亮着星星点点的光。霍赟的车行驶在狭窄的道路上。几个老年人拎着垃圾筐，默不作声地在道路旁盯着他们的车看。

在一片安静之中, 一栋五层高的建筑格外显眼。

楼表面用了闪亮的铝板，巨大的落地窗中透露着微光, 在一众砖房中夺人眼球, 显得格格不入。

屋顶上，六个白色的霓虹大字“酆都娱乐公司”及其耀眼, 在黑暗之中一下子就抓住了谭楚的视线。

“嗬, 酆都娱乐这个地面办事处，还挺气派的。”谭楚说。

“气派吗？”霍赟将车停在了路边熄火, “把你的手机拿出来再看看。”

谭楚立刻领会了霍赟的意思。他拿出自己的阳间手机, 打开相机。

闪亮的建筑外墙和耀眼的霓虹灯在手机屏幕中瞬间消失了。取而代之的, 是一栋灰扑扑的废弃建筑。

建筑的门窗都用玻璃和胶带封死，没有一丝光亮, 几个红漆的大字“第五人民医院”，以及红十字的标志, 也脱落得破破烂烂。

原来酆都娱乐公司阳间办事处的原身, 竟然是一所废弃的医院。

谭楚的眼中与手机屏幕内的巨大反差, 莫名地让这所建筑显得愈发阴森了。

霍赟锁好车。几个人一同往医院的方向走去。

出乎意料的是，医院旁边停了不少车，并不冷清，甚至还有几分热闹。

谭楚看到那些拿着手机和录音设备的人，熟悉的感觉让他一下子就辨认了出来他们的身份。

这些都是来这里做探险直播的。医院的环境，无疑是最适合这种直播的背景。

他们有的拿着摄像机专注地拍着医院破败生锈的大门；有的一边对着手机滔滔不绝，一遍敲打废弃的急救车；还有的甚至打开了霓虹灯，在一片阴森的氛围中劲歌热舞。

霍赟的脸上明显出现了不悦的神色。

“明明说过这片区域要避免群众入内了，”他皱着眉低声说，“他们西郊派出所究竟怎么做的工作！”

“这么多人，看起来也不危险嘛。”谭楚颇为怀念地看着这一片祥和的直播氛围，“好久没开直播间了，要不然我今晚也开个摄像头来直播好了。”

霍赟的鼻子轻轻“哼”了一声。

“这是个不错的主意。”他说，“这样的话，你的安全就能多一成保证了。”

“怎么，”谭楚手持着他的阳间手机，摄影保持开启模式，“难道这里会有人突然跳起来揍我，我需要录视频留证吗？”

霍赟没有说话，只是给了他一个白眼。

谭楚最终还是乖乖地开着摄像头。但他没有打开自己的直播间。毕竟如果要直播的话，还需要想台词，与观众互动，实在是太浪费精力了。

来到酆都娱乐公司这种地方，还是要全神贯注一些比较好。

一行人走到医院建筑的入口处。

谭楚看到了一个十分精致的办公室入口，紧锁的透明玻璃门后可以看到古典的水晶吊灯和地毯。一旁的门禁屏幕似乎刚刚被擦拭过，闪闪发光。

而在手机屏幕里，则是一个连“门诊”两个字都摇摇欲坠的破烂大门。门上的玻璃贴满了胶带，好像是被人打破几次又修复好一样。门口还挂着几把大锁，一副生人勿近的样子。

大门旁崭新的门禁也变成电线脱落的报废状态。

周围几个探险博主，围着门锁打量着，似乎在寻找进入大门的方法。

谭楚犹豫了一下，趁着探险博主专心直播的时候，走到门禁前，按下了“开门”键。

随着一声轻响，门禁的屏幕立刻闪出一个人影。苍白的脸上两颗黑洞洞的眼睛。

“请问您找哪位，有预约吗？”屏幕里的人问。

谭楚左右看了一下，见门口处的人都在专心直播，没有人理会他，便低声说：“我想跟范言的经纪人谈一下合约的事情，能不能让我们进去？”

屏幕中的人沉吟片刻。“你们先把门口附近的阳间人解决了，再联系我吧。”他说，“我们公司不对阳间人开放。”

“解决？”范言的表情有点惊恐，“但是在阳间杀人是犯法的啊！”

“不用这么麻烦。”谭楚说。

他什么都没做，而是直接在门口的台阶坐了一会。果然，没过多久，围在大门口的探险博主就三三两两地散走了。大门处除了谭楚一行三人，非常安静。

“这是拍多年探险视频积攒的经验。”谭楚对一脸惊讶的范言说道，“门口这边没有什么特别的点，待久了观众会厌烦。那些博主自然不会留太长时间。”

说完，谭楚再次按下了门禁。

屏幕中的人朝谭楚点了点头，玻璃大门旁边的一扇小门便悄悄地自动打开了。

谭楚刚踏入建筑内部，他口袋里的阴间手机便响了一声。谭楚还没来得及掏出来看，突然感到身后有一阵风刮了进来。

一个陌生的年轻人，竟然趁着门还没有完全关紧的时候，跟在谭楚一行人身后迅速挤进了屋内。

“哈哈！”他举着手机，露出了捡到宝了的表情，“我看你们几个人在这里窃窃私语，就知道跟着你们有东西可拍！没想到真的能进到医院里！我要火了！”

门在年轻人身后立刻关上了，谭楚用手推了推门，纹丝不动。

“怎么办？”谭楚看向霍赟。

霍赟皱着眉头，表情十分无语。

“只能让他跟着了。”他说，“大概率也拍不到什么东西。”

年轻人兴奋地拿着手机到处拍，夹杂着数次感叹声，丝毫没有发现情况的异样。他时不时还拿手肘戳一戳谭楚，问：“你怎么不拍啊。”

“拍着呢。”谭楚无奈地举起手机，抬脚就往问讯台方向走，却被霍赟伸手拦住。

“让你打开手机，可不是让你开着玩的。”霍赟说。

谭楚朝手机屏幕中一看，顿时吓了一跳。他脚下的地板已经腐烂，露出一个大洞，能直接看到地下一层。

而在谭楚的眼中，地上铺了一层厚厚的地毯，丝毫看不见洞口的痕迹。

如果不是霍赟提醒，他肯定一脚就踏进了洞里。直接摔到楼下，估计至少也得遭个小腿骨折。

谭楚收起脚，看着手机的屏幕小心地绕过洞口，心有余悸地想：看来这个酆都娱乐公司还是很危险的。

一行人小心翼翼地来到了前台。

虽然在手机屏幕里只是一个破破烂烂的问诊台，但在谭楚的眼中，前台用的纯实木装饰，台上各种鲜花假花、古典摆件，显得十分华贵。

“请问先生们来找谁？”前台后坐着一位面容俏丽的年轻女孩，见到谭楚一行人便站了起来，十分有礼貌地问道。

谭楚看了范言一眼。范言立刻说：“我来找一下我的经纪人赵亮，谈一下合约。”

“好的，请稍等。”女孩拿起手边的电话，简单沟通了一下情况后，便面带微笑地对他们说：“赵亮先生说请各位到二楼的休息室稍候片刻。需要我带路吗？”

“不用了。”范言说，“我们自己去就行。”

谭楚看了一旁在直播的年轻人一眼。

只见他将摄像头对准了正在对话的范言，嘴里不停地念叨：“看看，看看，人家的团队多么专业。竟然还自带剧本的。”似乎只将他们对着空气讲话的行为看做一种剧本的演绎。

谭楚叹了一口气，没有再理会他。在范言的带领下径直向目的地的休息室走去。

在谭楚眼中，酆都娱乐公司的建筑内部，和其他普通的娱乐公司差别并不大。走廊里人来人往，十分热闹。

有被助理簇拥着穿行的艺人，也有推着衣服架子奔跑的造型师，还有拎着摄影设备的工作人员。一个个都在招朋引伴，大呼小叫，倒是显得谭楚一行人分外低调，不是十分惹人注意了。

谭楚在走廊上一边缓步行走，一边观察着手机屏幕里的情况。

化妆师推来推去的服装架子，其实是破旧的骨骼标本；衣着华丽的艺人走过的地方，只冷冷清清地飘了几片带血的纱布；存放各种贵重摄影设备的保险柜，也只是几只破烂的铁皮箱而已。

走廊旁有几扇门打开。谭楚探头看了过去。

明亮的化妆间和造型间，其实是破旧的手术室；经纪人的办公室，则是以前医生的门诊室；而休息间看起来十分舒适的床，在谭楚的手机屏幕上，床单上还带着几片暗棕色的血迹。

年轻人看着没有人却自己缓缓移动的人体骨架，惊讶得睁大了眼睛。

“老铁们，快看啊！这医院里果然有猫腻！”他对着手机大呼小叫，“待我一马当先，一探究竟！”

话虽这么说，但这个年轻人依然紧紧黏着谭楚一行人，寸步不离。

于此同时，谭楚的阴间手机又响了好几下，他打开一看，有尚app给他推送了消息。

“神奇摄影棚ver-2，完全版（阴阳两界）解锁进度48%”

谭楚惊讶地睁大了眼睛：原来自己场景包里的那所废弃医院，竟然就是酆都娱乐公司的地面办事处？！

谭楚开始觉得这个有尚app有点奇怪了。为什么会把另外一个娱乐公司的办事处当做摄影棚送给自己？

阳间的废弃医院千千万万，它单独选了这一间，该不会有什么阴谋吧？

不过，谭楚摸了摸下巴，这个摄影棚里的内容倒是很不错。还有阴间阳间两种截然不同的形式。

如果郭扬来了，他的脑子里说不定又能想出好的剧本来。

把这个场景包完全解锁，再加上新剧本，这岂不是又有一部电影可以拍了？

就在谭楚冒出这个想法不久，不知不觉，几个人就来到了二楼的休息室。谭楚通过手机屏幕得知，这个休息室其实是输液室改的。那些精致的单人小沙发，其实都是输液床。

“行了。”对着还带着血迹的输液床，霍赟丝毫不介意，直接在坐了下来。

“我们在这里等范言的经纪人。”他打开自己的背包，递给谭楚一只对讲机。

“作为把你带来这里的条件。你去帮我办件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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