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谋士◎
宴会如期而至。
翰林院曾成视线巡扫一圈,入目大多是地位和自己相平的同僚以及品级较低的官员。
哪怕是这场即将到来的宴会看着众宾欢腾,好不热闹,也只叫曾成露出有些阴晦的神情。
这名叫“凌”的新任皇子看着得到了很多人的恭维,可这场他自办的宴席上,朝堂的重臣到场的不过零星几个,足以看出这新皇子不怎么受待见。
若非他还在翰林院学习,没法、也不能推拒这样的邀请……他定是不会淌这波浑水的。
曾成心底长吁短叹了一会儿,重新变得兴致勃勃,主动找了个相熟的人聊天:
“日安,孝廉,近日来各地纷乱不休,就是连京城也变得不太安全……说是群山中有山匪作乱、虎视眈眈。”
这兴致大半是装出来的,但谈及山匪的传言这事时,曾成显得有些凝重——
“就连京城周边都能有‘山匪’出没,迟迟无驻守士兵前去剿匪,是那位陛下故意放任,还是无力去管这件事了?
我们这儿怕是要乱起来了。”
被他称为孝廉的人嘀咕:
“我可没看到什么剿匪的命令。”
“唉…指不定我们这次就要被山匪拿来开刀了……”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曾成一时情绪也有些激荡,将警惕埋在了心里。
被称作孝廉的人眼睫垂落,半敛的眸中有一丝微光闪过。
“看那里!”
下一秒孝廉就抬高声音,露出纯粹惊叹的神情。
“啊……”曾成也瞪大了眼,发出不自觉的呼声。
*
袁静音穿着一身素雅的鹅黄长裙,安静地坐在一角。
她现在有些心不在焉,定不下神,因为她的父亲积劳成疾,生了一场重病。
这半月来,父亲的身体更是每况愈下,这几日连清粥都难以下咽……所有人都说父亲快要撑不住了。
袁静音面颊上难掩苍白倦意,她一想到父亲的状况,就揪心难安,无法遏制住内心的恐慌,同时还有一种情绪在不断滋生。
她的父亲会这样突然病倒,只有可能是因为那偷袭他们家的那幕后人!
不是苏家,近来袁家也未得罪过谁……
他们无冤无仇,他为何想要致袁家于死地!
被袁望带在身边的袁静音看着父亲愤怒、咳血,整日难以合眼,对那导致了这一切的人恨之入骨。
此时,她掐紧了手心,脸色越发苍白,心中闪过一个念头:父亲说对这下手的人,他已经找到些眉目……
她要是知道是谁、她要是知道是谁!
袁静音突然听见了众人惊叹的呼声,她有些茫然地脱离了回忆,只一抬眼就看见了他们视线聚集的焦点。
“啊……”
袁静音一时也愣住了。
这个身影此刻吸引了她全部的目光——眼前人戴着幕篱,穿一袭曳地青裙,流云淡雾般的轻纱披在云肩上,裙摆随着慢行的动作微扬,行走间便似青花绽放。
几块细碎的青玉缀在谢烟客的幕篱纱尾,彼此碰撞间带出几分春芒。
但哪怕玉石碰撞声响清脆、悦耳,袁静音却也只觉得自己在看向“她”时,耳畔所有的声音都在这一刹间消失……
她对上了这青衣身影掩在幕篱下的眼眸。
袁静音该是觉得那眼尾可见的一点灼红胭脂极不端重的,但她瞥见“她”眸中一抹清浅笑意时,竟觉得这般装扮再适宜不过——
……是极美的。
她连眼都没眨,情不自禁这样想到。
哪怕面前的女子只露出朦胧的一双眼,“她”也一定是符合所有人对美的幻想的,那种气质没有谁再能够模仿。
袁静音刚这样想到,就见这青衣的“女子”径直朝着自己的方向走来。
云肩外的轻纱晃了一下她的眼睛,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谢烟客坐在了她的旁边。
“你好,袁小姐。”谢烟客侧脸,微微笑着朝袁静音示意。
“……你好。”
甫一照面,袁静音就感觉到了谢烟客的友善,她有些羞抿地回应道,视线不自觉落在谢烟客身着的衣物上。
“她”这一整身衣物华美、清雅,就像是来赴一场很重要的宴席,袁静音对比着都觉得自己今日的穿着有些不够庄重。
这场宴席……有这么重要吗?
有,这是季霄的赴死之宴。
但接下来,几位女性的落座叫袁静音的认知出现了偏差。
先是李玥,她径直地坐在了袁静音的旁边,用一种古怪的、阴郁的表情一刻不停地打量着她。
再是巫晓、宁烟染……等人,也一一坐下。
旁人露出了暧昧、艳羡的目光,这打量不算隐晦,也终于让袁静音看出来了不对劲。
为什么她身边坐着的,无一例外都是模样好看的女子?
这不是阿凌安排的位子吗……他说要带自己认识几个人,认识的、到底是谁?
袁静音是细腻的性子,她沉溺于爱河才一直没有发现破绽,可眼下,季霄亲手将证据摆在了她的面前!
她连想要欺骗自己都做不到!
往日季霄偶尔表露出的冷淡,敷衍,漫不经心的态度一一冲击着她的心房,那些时候他到底将注意力给了谁!
不是说好了,一生一世一双人吗,为什么在她不知道的时候,阿、季凌的身边多了这么多的人——
他们的海誓山盟,被当做了什么?曾经的许诺,不过是一句笑话吗?
袁静音感觉到锥心的刺痛,她死死捂住胸口,眉头紧皱,眼圈一瞬间发红。
“嗤。”
李玥盯着袁静音这未出深闺的小姐发出一声冷嗤声。
她的脸颊明显消瘦不少,带着挥之不去的些许阴暗之意。
李玥转了转眼睛,她此刻的神情衬得她的双眼像是劣质的珠子:
“你想知道是谁害了你们袁家和我们李家吗?你的父亲是不是说已经有所猜测了?”
“你知道是谁?!”
袁静音一惊,哪怕是李玥打量她的目光叫人极不舒服,她也在李玥贴近她的时候忍住了。
“哈……我当然知道,”李玥目光幽幽地看向这个天真的小姐,露出不加掩饰的讽笑,“你知道了,怕是会发疯吧。”
抛下这句话,她冷下脸色坐回原位置去,径直偏头看向一处。
她在看她那个讨取了李家长老欢心,将她大半权力都给夺走的该死的哥哥。
李玥不像是袁静音,天真沉溺在爱情里,她的爱意建立在利益的基础上。
所以当她那个不成器的大哥背刺时,李玥除开愤怒憎恶,也立刻确定了他的合作者:季凌!
李玥仇恨着季凌的作为,却也看出他似乎是想要借此给自己一个“教训”,想要让她收心……他零星透露的几句心声叫她恶心,但她还是“爱”着季凌的,因为他的身上还存在有价值。
李玥的目光从李星身上挪开,转向了季凌。
她打量着季凌的眼睛里带着审估,这是一种冷酷的对物品的打量——她爱着季凌。
她爱着他代表的价值。
*
季霄只感觉一阵微凉之意,他以为是吹拂过的风导致,不甚在意。
他身穿着华贵、奢美的衣物,笑着迎向宾客,好一番春风得意的模样。
等到诸位宾客一一落座后,季霄开始了他的演讲。
季霄的目光微微动着,因为心里早有腹稿,所以显得胸有成竹。第一步,他打算将自己的身份从陈凌的身上摘出。
陈凌的过往经历那些世家应该都能查得一清二楚,那多少会造成点漏洞。
更重要的是……季霄觉得陈凌那样平凡的经历根本配不上他,他用这个死人的身份都算得上是屈尊降贵。
他、“季凌”的经历该是荣光万丈,挑不出一分错漏之处,完美至极才对!
季霄带着颇多的野心,清嗓开始描述自己构建的新的经历。
“陈凌是那忠诚的老仆的孩子的名字……他幼时染病去世,老仆便让我代了他的身份——
我以为我只是被收养的落难的孩子,没有想到……但是我很幸运,能够遇到烟染。”
季霄故作追忆,这份说辞里,不但将他一直未曾发现真实身份的青衣人打成了筹划多年的反贼,还在最后好似调剂一般,颇暧昧地道出了宁烟染的名字。
旁人大多不知晓季霄的秉性,自是觉得这从小到大的两人颇为般配,投去几个友好的眼神。
袁静音按压住自己的眉心,身体又是不自禁颤抖一下。
哈、哈……她在心里发笑,流泪,面上却如同表情僵硬的偶人,只木木呆呆看着这一切。
父亲,父亲,这就是你想要将我托付给他的“良人”吗?
还有,为什么李家小姐的表现这么古怪,她笃定我知晓幕后的主使人会发疯,我不懂、我不懂……
她身旁的巫晓安静伸出一只手来,搭在袁静音肩上,再往下拍着她的背。
巫晓动作轻缓,无声安抚着失魂落魄的袁静音,可她此刻面上的表情极其可怖,就像是酝酿着的、将要喷发的火山!
她愤怒的情绪正在高涨!
宁烟染被人以揶揄的眼神看着,却未感觉到冒犯,她眼神古怪得看上去像生吃了只□□,喉咙里溢出几丝轻响。
她憋不住笑了!
她觉得自己就像在看一场喜剧,而今季霄这跳梁小丑搁这儿开始蹦跶了。
咳……哈哈哈哈哈!
宁烟染咳了一声,后知后觉捂住自己的嘴唇,死死地压笑。
“……从今往后,我只是季凌!”
而在季霄激昂的声音最后落下的时候,宁烟染仿佛听到了什么碎裂的声音。
——就像是枷锁终于脱落,宁烟染冥冥之中感觉到了畅快的自由!
在季霄放弃陈凌身份的那一刻,宁烟染对“陈凌”的爱意失效!
她身后的阴影,顷刻间分崩离析,这碎裂的阴影没有一丝一毫回到系统身上。
三分之一的力量就这样溃散……它第一次受到了实质性的重创!
只是顷刻间,系统就要发出刺耳的警报声。
[呲……警……]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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