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剧散场时,歌德收到了小女孩一本正经的邀请。
“爷爷要不要来我们学院教书?你这么有趣,德语说得又好听,大家都会喜欢你的。”
“很荣幸,但不了。”
“我家是学校的股东,一年可以给你十万马克或者欧什么的薪水,我还能分你午餐的黑森林蛋糕吃。”
“……谢谢,但我暂时不怎么想去学校。以及,是欧元。”
“唉,没想到连我都每天只能拿一小块,生命中最珍贵的宝物也无法打动你,”她小大人地叹了口气,又问,“你是天主教徒吗?过圣诞节吗?不会因为我礼貌性的随口庆祝就嚎啕大哭吧?”
歌德简直哭笑不得,但语气仍然充满耐心:“不会。”
“那就好,平安夜快乐!我明天中午还想来看木偶,你会来吗?”
“也许?”
“我的游记就靠你了!一定要来啊!!这是定金!”
女孩的父母频频冲他露出充满歉意的微笑,但他只是握着对方强塞给他的定金——一颗巧克力糖,笑着回答:“我知道了,平安夜快乐。”
他与他们告别,还能听到女孩的父亲偷偷问:“那位先生给你写了什么?”
女孩清了清嗓子,认真背出纸上的句子。
“‘每个孩子的出生,都代表人还未让神灰心失望’,拉宾德拉纳特·泰戈尔。泰戈尔是谁啊!”
“爸爸/妈妈也不认识呢,真是博学多闻的先生……”
歌德露出了无奈的微笑。会很快知道的,我保证。
他漫步在宽阔的石板路上,路过的人热情地互相打着招呼,于是他也向他们脱帽致意,祝彼此节日快乐。各个区域圣诞活动的安排和时间早已写在了旅游手册上,额外要注意的是晚上十点将开始人工降雪,请各位游客记得穿好外套。有人站在路边分发果冻、蛋酒和蛋糕,全都装饰成圣诞的配色,让人的心情也跟着绿色深邃,红色激昂。
一只闪烁的,金色星星形状的漂浮气球被递到他面前。
歌德诧异地抬起头。一个穿着拟人化驯鹿玩偶服的人正站在他旁边,见他看来,便摆了摆手,示意他拽住绳子。
歌德指了指自己:“给我的吗?我并没有带孩子过来……”
驯鹿摇了摇顶着巨大鹿角的头,执着地又递了递。
歌德:“……”
驯鹿:“圣诞快乐。”
“谢谢?”
歌德有些惊奇地接过气球。他实在没想到会被人送气球,这种事不应该落在图书馆那几个顶着少年体型的人身上吗,再怎么说他现在看起来也是老年人……
驯鹿从身前的布袋里又摸出一支棒棒糖,递给歌德。
歌德:“…………”
驯鹿:“圣诞快乐。”
等一下,同样的招数用第二次就不太对劲了。歌德很想拿些炼金道具出来,看看对方是不是司书在做恶作剧,但他思考了半天,也只是妥协地将糖接到手里。
想也知道,司书现在肯定正和波德莱尔——说不定还是两个——大战三百回合,怎么会有空来消遣他。
他无奈道:“谢谢,您也圣诞快乐,不过这糖应该是给孩子准备的吧。”
驯鹿玩偶平静地回答他:“每个人都有享受糖果的权利。”
“……你说得对。”
只站了这么一会儿,就有孩子欢呼着挤过来要和驯鹿合影,笑嘻嘻地吃糖。歌德往一旁站了站,有些窘迫地缠了缠气球上的细绳,将它绕到食指上,看起来不再与节日气氛格格不入,但好像依然和轻松欢快沾不上边。
天可怜见,歌德已经尽力了。他从没像今天这么“不庄重”过,年轻时的他就格外注重仪表,即使外出散步也永远穿戴得一丝不苟,整整齐齐,后来去了图书馆,更是天天穿得“一看就是个炼金术师”,现在却举着个气球站在一头驯鹿人偶旁边,前襟上的徽章晃来晃去,是梅菲斯特在手舞足蹈,哈哈大笑。
他沉默了有一会儿,决定发挥炼金术师最擅长的才能:“我来变几个魔术吧。”
他举起手杖,也说不出什么铺垫的话,只掩饰地轻轻点了点半空。几缕冷焰火从杖顶喷出,凝成白金色的雪花,映亮每个孩童的双眼。
他们兴奋地尖叫起来,扑过来想看他是怎么做到的。歌德手忙脚乱地阻止他们,一会儿吹泡泡,一会儿变花束,脸都要笑僵了。
幸好他学习起来一向很快,没多久就和其它街头魔术师一样,可以技巧地和观众拉开距离,不让他们发现自己口袋里的秘密。
“鸽子,你有鸽子吗!”
歌德:“……这么冷的天气,鸽子都回巢休息去了,我给你放鸽子形状的烟花好不好?”
秘密就是他的口袋里什么都没有,这都是货真价实的变形术和幻术。不论怎么说,先前还两手空空的他直接掏出一只活鸽子也太离谱了。
一方手帕被递到了他的面前,歌德道谢接过,心有余悸地擦了把额头上的汗。他身上现在沾着花瓣树叶,香甜但来源不明的果汁,脖子上甚至不知道被哪个调皮的孩子挂了一条围巾,在冷风中飘飘荡荡。
他伸手去摘围巾,却发现它可能和什么钩住了。
歌德捧着缤纷的圣诞围巾围巾,沉痛悲壮得像握着一截染血的飘带,而他唯一的战友摊开了自己同样毛茸茸的手,以示自己的无能为力。
他只得将它围了回去,让它原样挂在身上他是不能接受的。
想优雅地和孩子相处,着实是件困难的事。而驯鹿人偶依然游刃有余地分发着气球和糖果,既没有险些被撞倒,也没有让他们起争执,熟练至极。
明明是对方让自己落入这一境地,他却忍不住笑了起来。他伸出手,白、紫、蓝、红,各色的矢车菊悄然生长起来,沿着枝蔓的方向延申,编织出一个对正常人来说正好,但对驯鹿来说有点小的花环。
对方的头顶生着鹿角,可不容易戴上去。他琢磨了一下,调整了一些枝杈的位置,将它放在了驯鹿尖角顶端。它凭空架在那对鹿角上,就像天使头顶的光圈,看起来还算稳当。
驯鹿微微仰起头,它当然什么都看不到,但还是得意地向孩子们比了个炫耀的手势。孩子们咯咯笑着扑向他,歌德也陷入了新一轮的痴缠,都是也想要他编的花环的。
等到驯鹿的气球分发完毕,他们才逃也似的钻进了旁边小巷。现在驯鹿看起来也没有那么端庄了,柔顺的毛乱蓬蓬的,身上有不知道谁留下的手印,装糖果的口袋竟然还落进去了果冻杯。
两人对视一眼,同时发出了笑声。驯鹿两只手按住头套,使了使劲,“砰”地将头套拔了下来,露出一张被汗水浸湿,通红兴奋的脸。
他左右看看,干脆坐在了一旁的石阶上,笑着说道:“我没想到……他们会这么热情,去年还没有这样的。”
歌德借着远处的灯光,打量了一下对方年轻且陌生的面庞:“大概是因为那时战争还没有过去太久,大家放不开。你去年就在岛上工作了?”
“是啊,左右我姐姐在这边驻扎,所以我也跟着来混口饭吃。”他自我介绍道,“叫我穆尔就可以,该怎么称呼您?”
“约翰。”
他们说着话,薄薄的雪便稀稀落落地落了下来。穆尔抬头看了看,不知道想起什么,再次露出大大的笑容。
“约翰先生,您饿了吗,”青年人热情洋溢地邀请他,“我们去吃夜宵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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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是平安夜,街上的店铺也只开到晚上九、十点就要关门去过节,只剩下碰运气的街边小摊。
所以他们这顿夜宵注定只能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歌德还在思考要不要溜去图书馆那边蹭饭,穆尔已经带着他,熟练地绕过各种装饰和杂物,溜到一顶圣诞帐篷的后方。
帐篷里的人显然都认识穆尔,看见歌德也不觉得意外,嘻嘻哈哈地和他们打着招呼。于是穆尔这里薅一盒火柴,那里借两瓶调料,又不知道从哪搞到一些扎气球的杆子,在一处院子支起的帐篷前,搞起了露天烧烤。
一路跟下来的歌德:“……点火,没关系吗?”
“放心,这一片本来就是用来自助烧烤的。”穆尔摆好东西,不知道从哪又搬出一个冷冻箱,从里面分门别类地掏出东西,点上火堆,处理食材,混合调料,放上烤架,行云流水,动作飞快。
歌德:“……”
你是不是太熟练了。
他想起试图用头盔烧肉的某位亚历山大先生,看来这个世界的年轻人大多拥有超强的野外自我管理能力,可以随时随地填饱自己的肚子。
穆尔看似莽撞,做事却十分地有条理,每一步都早有规划,目的明确,将一切安排得妥妥当当。看这样的人下厨是一种愉快的体验,也不需要担心忙碌与等待后只能饿着肚子点外卖。
雪越下越大,但只堆积在“适合”的地方,地面干干净净,没有一点泥水。据说这是新研发的道路加热技术,也可能是其它异能或是科技,但大家并不是很关心,只要美丽与优雅能同时共享,就不负他们付出的票钱。
歌德听着远处的人声,低头看向地面。篷顶积了层糖霜似的雪,但石砖地面仍然干燥宜人。他再看穆尔,后者正用一口小锅接雪,放到火上加热,接着把处理好的小鸟丢进去。
穆尔注意到了他的眼神,连忙强调:“我们在公海上。”
嗯……嗯??
“而且我们在德区,”穆尔冷静下来,“法国法律管不到我们头上。”
歌德:“……我能否询问一下,法国哪条法律和我们有关吗?”
来之前刚重修过法典的歌德大为不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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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very child comes with the message that God is not yet discouraged of man.泰戈尔诗句的英文版。
穆尔是席勒二十岁时写的第一部 戏剧《强盗》里男主角的姓氏(天才.JPG)。下章会吃点罪恶的食物,毕竟穆尔是强盗(捂脸)这都是剧情设置!!我绝对不支持吃野味!!!
大家感兴趣可以猜猜是什么,它在我国的远房亲戚俗名叫禾花雀……不过人家的种群已经彻底恢复过来了,我们成为极危,距离灭绝也不是很远了,唉。我相信来看文的大家都是好孩子,不会因为好奇而去品尝
购买,好吃的那么多,养殖的鸽子也很成熟很好吃,大家多吃鸽子或者咕了文的人(?)吧!
话说之前迷雾给我发了个“鸽德”的表情包,好好笑,歌德的确很有鸽子的品德,虽然咕了六十年但最后写完了!
立绘图这个问题吧……可以去wb搜一下试试……文炼的确冷orz,或者有话说这里能插入图片吗,好像不可以(试图研究)
总之先请大家吃烤乳鸽,来我亲手给你们剔骨头(挽袖子(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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