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黄衣之王（三合一）
啪嗒。
这是五枚由各种材质雕刻的旧印掉落在床板上的声音。
旧印之上还残留着一点污泥的痕迹, 只是由于刚刚被旧日分身所接触过的原因，此刻变得有些蔫巴巴的，动都不动一下, 就好像只是单纯的污垢。
那根触手在甩下旧印后还在半空中挥了挥, 肉眼可见地嫌弃，就好像人类在沾到了某些令人作呕的脏东西后疯狂甩手试图甩掉痕迹一样。
那道穿着黄袍的身影就这样静静地站立在床边，虽然面部一片模糊不清，但也仿佛能察觉到祂的想法——
为什么我的眷者要给我献祭这么恶心的东西……？
哈斯塔对那些连团丢过来的污染并不在意，毕竟那些小污染对于祂来说只是几块多出来的小灰尘罢了，但是夹带在灰尘里的旧印就没那么让祂淡定了。
如果说祂的眷者是趁他所有分身都不在的情况下丢过来, 那这些罪证可能就随着太空垃圾飘到虚空中消失不见，但是十分遗憾的是——那个时候，祂的一个分身刚好在场, 也刚好目睹了时空之门打开了五次, 每一次都如同丢垃圾一样传来一团气息让祂无比熟悉的污染以及……旧印。
哈斯塔觉得这样不太行, 要只是单纯的送几团解决不了的污染过来, 祂还可以理解, 毕竟自己的眷者也不是第一次这么干。但是送旧印过来, 就让祂有些不能接受了。
怎么可以让自己信仰的神看见这么恶心的东西呢？哈斯塔很敏锐地认出了自己眷者的手艺, 决定派个分身来好好的教育一下眷者, 不要老是雕刻这种恶心的东西, 也不要用这种恶心的东西来恶心祂。
所以说, 出现在这里的分身，也就是那个眼睁睁看着时空门打开然后吐出几份“重量级包裹”的分身, 我们可以用另外一个代称来指代祂：黄衣之王。
此时, 神秘学界中大名鼎鼎的黄衣之王站在自己熟睡的眷者的身边，似乎在思考要不要将他吵醒。
因为信仰祂的人很多, 所以黄衣之王还算清楚人类精神的脆弱性……即使自己的眷者经过验证精神力已经是强过普通人的好几十倍，祂还是不敢贸然的去挑战刚做完大型仪式魔法后人类摇摇欲坠的理智值。
要是一不小心眷者发疯了就不好了，祂可是很久没有找到这么符合自己心意的眷者了，还打算等祂寿命将近时直接转化成自己的眷族继续用来着。
但是不管受到多大的重视，果然画那种恶心的印记还拿来砸自己的主就真的有点过分了。
黄衣之王略加思索，决定现在不毁坏眷者理智的基础上施加一点小小的惩罚，剩下的就等以后再进行清算。
黄袍之下的漆黑触手缓缓抬起，悬浮在长发青年的额头上方不动了，随后，粘稠而漆黑的液体从触手的末端垂落，像是拥有生命一般灵活地经过青年的额头钻入他的耳中，几乎是眨眼之间便消失不见。在液体消失的下一秒，长发青年的眉头微微皱起，就好像做了一场无法醒来噩梦。
做完这一切，黄衣之王满意的退回了时空门里，那道令人用言语来形容的门缓缓合拢，整个房间内重归平静，仿佛什么都没有出现过，只有床上睡得并不安稳的青年象征着刚刚发生的一切。
精灵之乡里并没有白天与黑夜的明显差别，因为他们的上方永远悬挂着一轮圆月，只是在【清晨】到来之时，好心的浮灵们便会挨家挨户的开始撞窗，唤醒还在熟睡的精灵们起床开始今日份的劳作。
这种唤醒方法从字面上来看可以说是相当具有童话气息，然而林珩黑着脸从床上爬起来听到框框响个不停的窗户时，只想让它们全部滚蛋。
他揉了揉隐隐作痛的太阳穴，感觉自己的神经都在抽动着，仿佛下一秒就能断掉跟他拼命。
他睡了吗？睡了。他睡得好吗？这个问题就问到点子上了——如果他没有记错的话，昨天晚上，他的梦里一直循环着一阵呓语，风格听起来很像他的“主”。
那道呓语不同于寻常的污染神智的呓语，属于旧日的力量十分微弱，好像只是想让听到的人记住那一句话的意思：
【不要献祭乱七八糟的东西。】
没错，就是这一句简短的话，一整个晚上在他的梦里循环了无数次。回想起来林珩都觉得有些反胃，他强行摁下呕吐的欲望从床上爬起来，恹恹地决定这段时间都不用献祭仪式了。
他怕他一献祭就想起来这个句子，虽然这个后果也是自己自找的来着。
他从床上坐起身，一抬眼就看到了旁边床板上那五枚熟悉的印记，顿时眉心一跳。
……哦豁，丢垃圾反被送回来了。他现在该说些什么？庆幸我仁慈的主没有把污染也顺带着扔回来吗？
将旧印收回袖子里后林珩梳了一把自己的头发，也不知道异世界穿越是不是有什么特异功能，在原本世界里他睡醒之后必定变得一团乱的长发此刻却柔顺的不得了，让他心中诡异的联想到某些迪■尼公主起床、梳头、开窗、唱歌的全流程。
等等，打住，越想越危险。林珩努力将脑中已经开始唱歌的迪■尼公主甩飞出去，推开窗户试图让空气让灌进肺里让自己清醒一点……
“请问你在这里做什么？”林珩面无表情的低下头，正好对上了鬼鬼祟祟扇动翅膀保持悬浮状态停在窗户下方的精灵少年的脸。科尔满脸写着尴尬，有些勉强地勾起笑容向他挥了挥手。
“早，早上好？”
东方巫师面无表情地盯着他，因为刚起来，他脸上的那块粗麻布还没来得及系上，露出下方那双烟灰色的眼睛，看起来朦朦胧胧，就仿佛眼睛中笼罩着一层雾气，神秘而不可捉摸。
科尔看着那双眼睛愣住了，这还是他第一次看见东方巫师摘下布条后的样子。摘下布条后，这双烟雾缭绕的眼瞳反而更加衬得他不是人类。随后他又有些忐忑地看着林珩那张面无表情的脸，疑心自己是不是打扰了他……
等等，这好像确实是他的房子没错吧？为什么他回家还要这么鬼鬼祟祟的，被发现了还要心虚啊？
“早上好。”林珩看着他有些迷茫的小表情，忽然露出一抹微笑，随后抓住精灵少年的手腕将他直接扯进了窗内。科尔一脸懵的站在了地上，双脚接触到地板时还没反应过来。
“回你自己家，猫在窗台下干什么呢？”他调侃地说道。
林珩的起床气本来就不是很重，现在也缓过来了些，便把自己的那副臭脸给换了下来，看上去倒是没那么吓人了，只是那双充满神秘感的眼睛依旧为他营造出一种属于上位者的神秘感。
精灵少年好像才回过神来，有些别扭地摸摸鼻子说道：“我这是怕吵醒你好不好？所以才想着先看看你醒没有再进去……”
“你觉得就按浮灵这挨家挨户敲窗的劲，我能不醒来吗？”说到这一点，林珩的话中带上一份不易察觉的怨气。虽然梦里被呓语洗脑，但是好歹也是睡吧。还有，作为一名能早十就绝对不早八、能选下午的课就绝对不选上午的课的优质大学生，林珩讨厌一切不是自然醒的早晨。
“……我忘记跟浮灵们交代别来敲这边的窗了。”科尔有些懊悔，浮灵的叫醒服务并不是强制的，如果有谁想要睡懒觉的话跟浮灵提前说一声就好，结果他昨天晚上和好友聊了一宿完全忘记了这码子事。
“没事，反正我也该醒了，总赖着不起可不是个好习惯。”经常三餐合成两餐吃的典型男大学生林珩脸不红心不跳地说道。他又装作不经意间发问道：“对了，你这么早回来是有什么事情吗？”
“啊……”科尔有些扭捏，过了一会儿，才犹犹豫豫地说道，“你解决完污染的事情，是不是马上就要走了？”
林珩挑了挑眉，敏锐地听出少年藏在扭捏话语下的不舍：“主体的污染源我已经解决了，今天等你们的母树反馈完没有其他污染之后确实就要走了……怎么，反而还舍不得我走了？”
“什，什么？我才没有这么说！”科尔有些慌乱的向后退了一步，下意识飞了起来，“我只是确定一下你需要我什么时候带路而已！你走不走的关我什么事！”
“哦——这样啊。”林珩拉长的声音说道，听起来包含着浓浓的调侃意味，惹得精灵少年越窜越高。
科尔的耳朵已经明显的开始发红，他眼神躲闪，期期艾艾地说道：“反正，到时候我会送你出去……对了，你身上有钱币吗？”
这个问题把林珩问住了，他一过来就是在森林里，身上除了自己从一开始占卜的那个男人身上拿的那一枚宝石，可以说是除了各种神秘学道具之外什么都没有。
看到他迟疑，科尔哪怕是再怎么不聪明也知道这个人身上身无分文，然而察觉到这个结果，他反而眼睛一亮：大贤者竟然缺钱！那不正合他意！
于是他装模作样地假咳了两声，飞到自己那一整面收藏宝石的墙边说道：“那个，出于我刚见面的时候对你的态度非常不好，所以作为补偿……你就从我的收藏品里拿走三颗、不，五颗宝石吧！”
说到最后，他顿时感觉一阵肉疼。五颗宝石啊！每一颗他就得攒五年！
“你是认真的？”林珩看着满脸写着心疼的精灵少年说道。
在他的印象里，这小家伙就是个小财迷啊，像各种西方刻板神话故事里的龙一样，恨不得在宝石堆里睡觉……怎么忽然这么大方了？
“我当然是认真的了，总之，你快点挑！还有那边那些水晶，你要是想要的话也可以拿走。”
林珩听到水晶两个字，原本朦朦胧胧的眼睛忽然一亮，就好像正午的太阳出来驱散了雾气。
宝石对他来说是路费，但水晶就不一样了——这是素材啊！还是不用他辛辛苦苦挑挑拣拣的那种！
“那就多谢你了，不过五颗宝石倒也不必，我挑走一颗就行，只不过嘛……”东方巫师的手指悠悠指向了角落里那一大堆水晶，“水晶我就拿多一点，怎么样？可以吧？”
听到五颗宝石变一颗，精灵少年很明显地松了一口气，整个人都变得振奋起来。于是他十分干脆利落地点点头：“随便拿，全拿走都行！”
他又忽然想到了什么，飞到自己展示柜旁的另一个小柜子前，手指在柜门的表面画了一个魔法阵。随着一阵微光闪过，柜门被打开来，露出后方的空间。林珩本来以为科尔会在里面放什么绝品宝石，结果柜门打开后才发现柜子里放着的是好几个手工制的布袋，袋子的边缘用金丝细致的勾勒出叶片的形状，看起来素雅又好看。
科尔取出一只镶嵌有灰色宝石的袋子递给他，说道：“喏，这是施了空间魔法的袋子，可以用来装行李……应该足够你把所有水晶给装进去了。”
林珩接过空间袋后好奇的扯开袋口向里看了看，里面空荡荡的，还可以看见留下的针脚，十分正常，就好像只是个普通的袋子一样。
“要用的时候把手指摁在上面那块宝石停留三秒钟，然后心里默念要拿的东西就可以了，要放东西也是同理。”科尔解释道。
林珩试探性地将自己的食指摁在宝石上，同时心中默念着【将灵摆收进去】，下一秒，他就感觉手腕上一空，布袋上的宝石也随之闪烁。他在尝试了一遍取出的过程，那枚灵摆再次出现在了他的手腕之上。
他若有所思地看着手里低调不起眼的布袋，开口发问道：“这个东西，没有魔法的人也能用？”
他自认为自己这个问题十分的常规，但没想到却换来了精灵少年疑惑的表情：“当然不能用啦？你在想什么呢。”
林珩沉默了，已知他照着魔法书上念出最简单的照明咒语没有用处，又知他现在可以正常使用施加空间魔法的道具，那么请问：他到底能不能使用魔法？
这个问题得等他出到外界之后再继续进行探究了，林珩面不改色地将布袋挂在腰间，走到那堪称五光十色的宝石展示墙前随便选了一颗蓝色的宝石。那枚宝石呈天蓝色，大小足足有婴儿拳头那么大，澄澈透亮到让人感觉将它丢在水中便会消失不见。
这还是他第一次见到成色如此之好的宝石，之前有一次为了调查事件，他混进了地下的拍卖场里，那一场拍卖里的压轴便是一枚天蓝色的宝石，虽然美丽，但是也远远比不上这一枚。
他记得那一颗宝石的成拍价是多少来着？有几个零……算了，他记不清，他只知道看着最后的成交价，只感觉自己对金钱的概念都要麻木了。
而且看编号来说，他挑的这枚宝石在科尔这一整面墙的收藏里只能排得上中等，真是很难想象将这一整面墙的宝石价格加起来后面的零能够绕这间房子几圈。
一边在心中感慨着贫富差异，一边默默地将这枚宝石收回布袋之中，林珩眼神复杂的看着飞在半空中的精灵少年叹了口气，默默的越过他走到角落里的水晶堆旁蹲下开始挑选水晶。
真担心这孩子以后某一天会被骗得倾家荡产，又或者说被反手打劫什么的。
挑了一圈下来，林珩收获颇丰，心情愉悦的合上自己空间袋的袋口，回忆了一下今天的流程，刚想要呼叫科尔来带他去精灵长老那里要自己的占星骰，就看着精灵少年的脸，忽然心血来潮。
既然打劫了人家这么多东西，那就……
“科尔小少年。”东方巫师笑眯眯地对半空中的精灵少年呼喊道，科尔被他的语调给惹得打了个寒颤，惊疑不定地看着他。
“你叫我做什么？”
林珩继续笑眯眯，语气中充满了哄骗意味：“我记得你对占卜很感兴趣，要不然我为你算一次，如何？”
科尔的眼睛可以说是瞬间变亮了起来，但他很快又为了自己那浅薄的面子而强行将眼中的期待压了回去，装模作样地说道：“让大贤者来为我做命运推算，我可担不起。”
“占卜又不挑人，还有，虽然说了你也可能不会信，我真的不是大贤者。”林珩掏出自己的塔罗牌，将深紫色的绒布铺在地板上盘腿坐了下来，“请吧。”
科尔本来就是装装样子，看到林珩都已经把塔罗牌掏出来自然迫不及待的在他的对面坐下来，但很快又意识到自己的动作不够矜持，于是再次假咳了两声。
“那，那就多谢大贤者了。”
林珩放弃挣扎，他已经不想再反驳这个称号了。反正自己都要离开精灵之乡了，精灵一族一般不会离开这片森林，只要到人类世界里，想必就不会再听到这个羞耻心拉满的称号了。
他脸色不变，动作熟练的洗好牌后将排整齐的挪好放在自己的身前，说道：“你想要问一些什么问题呢？”
科尔犹豫了一会儿，问道：“什么问题都可以问吗？”
“理论上来说是的，但是尽量描述的具体一些不要太空，主体也不要太大。”
精灵少年看上去十分纠结，在冥思苦想了一会儿后，他才下定决心般说道：
“我想知道，成年后的我会变成什么样的人。”
林珩有些惊讶，他还以为科尔会上来就问自己能不能成为长老一类的，结果问出的问题却是相当稳重。他的眉眼间忍不住染上几分笑意，看向面前少年的眼神中夹带着欣慰。
“你这个问题问得倒是不错……既然是推算未来，那么我便用卡尔米特展开法吧。”
他用这个牌阵倒是不多，毕竟他替人占卜时被询问最多的问题是有关恋爱……咳，所以其实他最擅长的是分析恋爱运，不过也没关系，作为一个合格的会占卜的调查员，他能熟练运用一切牌阵。
科尔十分谨慎地按照前面的流程将塔罗牌分成三叠后又重新合并在一起，随后听从东方巫师的指挥从中抽取了七张牌。
在他紧张的注视之下，林珩翻开了第一张牌：白色的七根权杖悬浮在牌面之上，而在权杖的后方，一片黑暗的森林里，威风凛凛的美洲豹仿佛胜者归来，像是生来的领导者一般站在高处。
“这真是一个不错的开始不是吗？”林珩的嘴角勾起笑容。他一向喜欢权杖以及圣杯，不管是大众牌意还是他自己的理解，他总倾向于这两者的正位所带来的都是偏向正面的反馈。
“我很高兴看到第一张牌就是一张好结果，这一张牌代表你的宿命：你会成为最后的胜利者，会成为这一片森林中唯一的的王者。”
科尔听着他的话，动作顿住了，只是那双漂亮的蓝色眼睛里一点一点的亮了起来，就仿佛被点上了一簇火，火势不大，但在持续燃烧着，总有一天能明亮炙热到烫伤所有试图挑战他的人。
“请继续往下翻吧。”他不能是只看到部分便开始洋洋得意的人，他想要看到的是有关自己命运的全貌。哪怕是坏结果也没有关系，他可以去试着改变命运的轨迹。
林珩不留痕迹的看了他一眼，翻开了第二张牌：体态丰盈的皇后坐在海豹之上，她穿着浅紫色的纱衣，华美的饰品充斥在她的手臂与颈间。她手持着圣杯，背后是一轮弯弯的银月——是逆位的圣杯王后。
“……嗯？”林珩欲言又止，用一种十分微妙的眼神看了一眼面前的精灵少年，看的科尔心里麻麻的。
这牌还真有意思，在这张牌出现之前，他是万不能猜到眼前这个小少年还有这般性格的……毕竟他平时表现出来就是一个叛逆的熊孩子。
“这一张牌代表你的自我……嗯，我能问一下你的童年怎么样吗？”
科尔满脸写着疑惑：“我的童年很好啊，怎么了吗？”
林珩明悟了：“那就不是过去是未来了啊……算了，我们先不着急分析这一张，等翻出下两张之后我们再倒过来综合分析。”
于是他顶着科尔略带惊恐、猜疑不定的眼神翻开了下两张牌：肤色俊黑的男人怀中抱着一只色泽艳丽的孔雀，他的身上挂满黄金饰品，背后的一轮烈日使他看起来威风凛凛，而他的右手正握着一把锋利的弯刀；而另一张牌，黄昏之下的海面上飞跃而出三只海豚，六只白色的高脚杯陈列在排面上——是正位宝剑国王与逆位圣杯六。
他停下动作，在脑子里组织了一下语言，斟酌着开口说道：“这两张牌代表你可能遇到的两次重大事件：你人生中的第一次大事，便是成为领导者，在这段时间里你意气风发，并且取得了阶段性的成功。但很快，你又迎来了第二次转折——”
东方巫师的手指点上了旁边那张色调较为昏暗的牌：“逆位圣杯六，六只圣杯往往象征着怀旧与过去……接下来说的话，你可能会不太爱听：你可能会迎来一次较大的创伤，你所拥有的美好的过往，也会因为这一次变故而离你远去。我的猜测是，精灵一族也许是遭受了一次浩劫。再联系到第二张牌，这一场劫难带给了你苦难，让你有一段时间颓靡不振，被梦魇所折磨着。”
科尔的脸色沉了下来，他不自觉的咬紧了下嘴唇，眼神死死的盯着那张逆位的圣杯六。
“当然了，这也只是我的猜测而已。即使我推测的是对的，你也要记住一点：塔罗占卜所带来的结果只是对千万条命运轨迹的一种窥探，你可以对它进行改变。归根到底，这只是一种劝告。”
林珩盯住精灵少年那双蓝色的眼睛，缓缓说道：“别被命运所束缚住，这样只会与占卜原来的目的本末倒置。”
望着那双如同笼罩上一层烟雾的烟灰色眼睛，科尔那颗原本颤动起来的心也慢慢的平静了下来，点了点头。
在确定他听进去后，林珩伸手翻开了下两张牌：英勇的战士骑在漆黑的骏马之上，手持一把弯刀，狠狠地捅进长相狰狞的鸟蛇的胸膛之中；而另一张牌……皮肤呈现一种病态青蓝色的女人躺在漆黑的湖水之中，她的怀中抱着一具骷髅，头盖骨正在熊熊燃烧着。而白玫瑰花飘散在湖面之上的长发之间，为这副象征着死亡的牌面增添了几分凄美。
是逆位的宝剑骑士与正位死神。
死神？为什么死神会出现在这个位置上？
林珩的手指悬浮在死神牌之上，眉头微微皱起，脑中光速的闪过各种思绪。最后，他脑子里各种版本的牌意都快打结了，他也没有办法组织好一个相对委婉的语言。
科尔看着对面的东方巫师盯着那张充满了死亡气息的牌，看了又看，随后叹了口气。
“看起来你是个生来的领导者，不是吗？至于另外一张牌……”
他的手指落在了下方花体英文之上：“其实我不太明白为什么这张牌会出现在这里，但是如果让我来解读的话——在人生的最后，你会发现你成功杀死了过去的自己……有可能还有死而复生的意思？你们这边有亡灵魔法这种说法吗？好吧，开玩笑的。一个完整、没有遗憾的死亡，这倒是不错。”
科尔沉默了一会儿，随后开口道：“所以这张牌的意思是，我在死亡之时已经圆了人生中的所有缺憾，对吧？”
林珩点点头：“可以这么理解。”
令他有些意外的是，精灵少年竟然长长地呼出了一口气，就好像是终于放下心来。
“那真是太好了。”他的嘴角挂着笑容，低声说道。
林珩张了张嘴，但究竟没有说话。他为别人占卜过很多次，也见过很多人在看见死神这张牌时所露出的恐惧与抵触；但其实在他的理解之中，死神这张牌并不代表着字面意义上的死亡，说起来有些奇怪，在林珩的心里，死神反而是一张“好”牌。
这是他第二次看见有人抽出了死神牌后却如此放松的笑了出来，上一次还是为一位友人进行占卜时，而在占卜过后没多久，他就收到了这位友人在因疾病死前进行了一次环球旅行，并将大半辈子的积蓄全部捐出，建了一家孤儿院的消息。
听说，当她躺在床上濒临死亡之际，嘴角弯起的是一抹清浅的微笑。
“那就让我们来翻开最后一张牌吧。”林珩伸出手翻开了最后一张牌，与其他常规牌阵不同，这组牌阵的最后一张反而代表的不是最终结果，而是一个“平衡”。
塔罗牌被缓缓翻开，夕阳之下，三根白色的权杖立在地面之上，而在他们的一旁，一头狼正对着逐渐向海平面沉没的夕阳仰头嚎叫。
是正位的权杖三，也是林珩相对喜欢的一张牌。
“是权杖三啊……怎么感觉这么多张牌都在告诉我，你以后在事业上会一帆风顺呢？”林珩难得有心情在占卜的过程中开了个小玩笑，但他很快又正经了回去。
“要加油啊，科尔小少年。”东方巫师的神色很认真，眼睛与精灵少年的眼睛对上，“不要放弃自我，你的前方一片光明，一切的一切都会顺利的。”
科尔怔住了，随即扬起一抹充满了少年意气的笑容。
“我当然不会放弃，我可是要当长老的！”
林珩也笑了出来，将塔罗牌收拢在一起，拍了拍精灵少年的肩膀。
“希望你能沿着最顺利的那一条命运轨迹走下去。”
虽然结果怎么样他应该也看不到了，因为他打算到了人类的城镇后花高价请一个魔法师来学习放逐术直接将他原路遣返来着……但是能占卜出一个好结果，总是能让人心情愉快的。
“好了，占卜完毕了，现在跟我去找你们长老要我的骰子吧。”
……
精灵长老的树屋之中，白发苍苍的老人从一旁的精灵手中接过一块绒布垫，而黑色的天鹅绒之上放着三枚由水晶所打造的骰子。
“大贤者大人，请您过目。”精灵长老的态度堪称恭敬，将占星骰递给了林珩。林珩看着那放在名贵布料上的水晶骰子顿住了，精灵一组挑选水晶的眼光可以说是一流，这三枚骰子的原材料相当优越、澄澈无比。而骰面上的图案则是用掺杂了金粉的涂料来进行勾勒，在阳光下炫目无比。
虽然有关神秘学的物品原材料是水晶和宝石效果最好，但是他还真没想到……精灵一族会用这么名贵的水晶来给他打造骰子。而且看得出来这三个骰子必定出自三枚不同的水晶，这个事实让林珩忍不住咂舌。
现在他总算是深刻的意识到了精灵一族对于大贤者这个身份的尊崇程度了，等等，不会这个世界的所有种族都这样吧？
林珩默了，如果真的是这样，为了不让自己成为移动景点和人人都拜的自走型神像，自己还是藏着掖着点吧。
在确定这三枚骰子都可以正常使用后，东方巫师点点头，声音空灵而神秘：“你去见过你们一族的母树了吗？”
“今天一早我就去参见母树了。”精灵长老连忙接话道，“母树让我转告您：目前检查出来的结果一切正常，没有残留的污染。”
“那就好。”林珩手指放在空间袋上的宝石停留三秒，那三枚骰子顿时被他收入了空间袋内，“既然污染已除，那我就不在这里多留了。根据一开始答应的那样，让科尔送我去最近的城镇吧。”
精灵长老的眼中闪过几分不舍，刚想要开口挽留，那双烟灰色的眼睛便淡淡地望了过来，只需一眼便牢牢地使他的嘴闭上了。
他这才恍惚地发现，大贤者今天并没有系上那条粗麻布，露出了底下那双色泽神秘的眼睛，在对上那双烟灰色的眼睛的那一刻，仿佛心底的所有想法都被轻易看穿。
精灵长老强行摁下心中的不甘，俯下身子恭敬地说道：“那便祝大贤者大人一路顺风，若您以后有需要我们一族的地方，尽管开口就好了。”
林珩点了点头，表面上一副荣辱不惊的样子，但心里却默默的吐槽道：需要你们一族的地方，可能还真心不多……
虽然精灵一族的藏书都必定是筛选过的，但筛选他们的人总不可能一本一本全翻过，因此还是有部分有关种族与魔法的书中残留着一些对精灵族“不太友好”的记载。除了说他们智商不太高，还有一个十分经典的劝告：无论路过什么森林，无论这个森林里居住的是哪一种精灵，千万要记住不要把任何闪亮亮的东西露出来！
强盗名号声名远扬了呀，你们。
不过精灵一族在挑选宝石或水晶方面倒是有极高的天赋，打造物品的手艺也不错……可以考虑以后要是能回来，便委托他们帮忙造几副新的牌和新灵摆好了。
心中思索着，林珩跟随着科尔来到了精灵之乡的出口处，与入口相似的是，出口也同样建在被藤蔓遮盖住的树洞之中。相同的场景，一样的人，只不过两人相处的模式也发生了极大的转变。
在来到森林中后，科尔难得态度恭敬地问道：“大贤者大人，你想要去哪一座城镇？”
“这附近的城镇很多吗？”林珩好奇地问道。
科尔摇摇头：“精灵之森不算安全，所以在周围的城镇也不多，最大的两座就是莱纳城与落星镇了。莱纳城适合种植酿酒的原材料，所以也被称之为美酒之乡；落星镇就没有什么特产了，硬要说的话……他们的特产应该是石头？”
所以说落星是字面意思是吧——指落下的石头。
吐槽归吐槽，林珩还是很认真地抉择了一下的：落石镇听起来相对落后，会魔法的人不管在哪里应该都是稀有物种，所以去这个镇上应该很难找到愿意跟他学法术的人……莱纳城既然被称为美酒之乡，那商业应该相对发达点，人流量应该也会相对大一些。
“那就去莱纳城吧。”沉思了片刻后，东方巫师淡淡开口道。
在跟着科尔走了一段距离后，林珩看着周围长的一模一样根本分不清东南西北的森林，深刻感觉自己找个人带路的想法是相当正确的。
虽然他会杖卜法和灵摆寻路法，但按照这种走法，总不能走一步算一次吧？那得走到什么时候才能走出这片森林……
有人带路之后，走出森林的道路忽然变得豁然开朗起来，不出半日，一条沙土和鹅卵石共同铺成的粗糙道路便出现在他们的面前。
“沿着这条路一直往前走就是莱纳城了，我就先回去了……大贤者大人。”科尔纠结了一会儿，还是在末尾加上了这个称呼，并且在空中向他鞠了一躬，转身飞回了森林里。
看见熊孩子如此的守礼貌，林珩的心中再次被养成熊孩子成功的欣慰感所占领，看着精灵少年的背影逐渐消失在层层叠叠的树干后才微笑着继续往前走。
但还没等他走几步，穿着一身皮质黑衣、头发凌乱像是杂草一样的男人便懒洋洋地伸出手拦住了他的路。
“稍微留步一下吧，这位……贵客。”男人上上下下的打量着眼前这个穿着白袍的东方巫师，目光敏锐的扫过他眼上的布条以及腰侧的空间袋，嘴角的笑容扩大。
他在打量林珩的同时，林珩也在打量着他。男人身上的衣服裁剪十分的粗糙，完全是按照行动方便来，一点也不顾美观的问题；下身的裤子更是惨不忍睹，被人强行加上了数十个口袋，除了容量大大扩充以外简直没有一点美感。
虽然有皮质夹克遮挡，但林珩还是看见了他别在腰间的匕首与短剑，再结合这个男人身上的气质来看——这应该就是魔法故事经常可以看见的赏金猎人了。
赏金猎人无论在哪一种文学作品里所表现出来的形象都是：只要钱到位，什么都能干。这么说来，如果说眼前这位赏金猎人有魔法天赋的话，那么，只要他掏足够的钱，也一定会愿意跟他学放逐术吧？
想到这里，林珩挂上了十分热情的笑容。
“请问有什么事情吗？这位赏金猎人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