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启程
“我虽然被你天天骂是木头, 但也不是真木头。你以前给我看过的那些爱情故事里的主角总是因为长相而产生各种误会,还让我学着点别不长脑子,我又怎么会仅仅因为一张相像的脸就上来认人?而且你的眼睛颜色也 ……”
仿佛要将积囤了上百年的话一股脑地说出来, 菲涅斯的嘴一张开就停不了了。但沉浸在自己世界的首席法师先生却忽然感应到了什么, 凭直觉闭上了嘴,小心翼翼地看向了对面从他掏出水晶开始便一言不发的东方巫师,试探性地说道,“林?你还好吗?”
林珩的脸色很明显不太好,他阴沉着脸向着那两枚水晶伸手,意料之外却又在情理之中的, 菲涅斯没有任何的躲避,堪称顺从地让他拿走了水晶。
在冰冷的晶体触及到指尖之时,林珩抿了抿唇, 将其中一枚拿了起来对准了路灯——光芒的照耀之下, 水晶的内部流淌着一团又一团的灰色雾气, 伴随着拿起之人的动作而变动着方向, 有点像他买过的周边里的流沙立牌。光线勾勒出水晶的外轮廊, 澄澈透明。
那双同时是烟灰色的眼瞳暗了下去, 显而易见的, 这枚水晶里承载着的确确实实是他的魔力。东方巫师的指尖微动, 那水晶内部的雾气顿时被抽了一缕, 仿佛安装了定位雷达一般就要往菲涅斯的面门而去!
就在这缕雾气即将启航之时, 一只苍白而骨节分明的手却一把将它抓住,收拢在了手心之中, 施法时长超时, 那缕雾气也自动消散开来。
林珩若有所思地看着自己空荡荡的手心,抬起头问道:“我当初对你用了什么法术?”
意识到林珩已经以“我”为主语指过去的事, 菲涅斯有些激动,耳廓漫上一层薄红:“你当时想对我用束缚咒来着,但是被我手上的水晶给自动收了进去。”
束缚咒?林珩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轻描淡写便将束缚咒背后的事给跳过的黑发法师,得到了一个略带心虚的疑惑眼神。他轻笑一声,将那枚水晶拎起反复观察,似乎想要看出这枚普普通通的水晶有何特殊。
他从来没有见过可以将法术所吸收进去的水晶,就连能把这个世界的魔法给吸收进去的水晶都没有,那能够将属于异世界来物的神秘学法术吸入的就更不该有了。
难不成……这个世界并没有他想得这么简单?
林珩皱着眉头,在脑中不断地建立又推翻一条又一条的猜测,眼里的灰雾也伴随着他的思索而涌动着。过了半晌,他抬起头刚想发问,菲涅斯便直接开口先他一步解释道:“这枚水晶外观上看虽然很普通,但可以吸收魔法、包括林你的法术的,全世界应该只剩下这两枚了。”
东方巫师闻言挑了挑眉,追问道:“喔?那它为什么有这种功效?”
他刚说完,就看到对面的黑发法师不太自然地移开了视线,装模作样地假咳了一声,在纠结了好一会才小声开口道:“因为,这两枚水晶都是你长期带在身上的……我猜是这样。”
“因为我长期带在身上 ……”东方巫师的话说到一半便停住了——因为他发现了一些不对劲。
等等,他长期带在身上的水晶,被菲涅斯拿在手里?
林珩大脑宕机,随即大彻大悟,明白了自己为什么会向菲涅斯发动束缚咒。一时之间,看向黑发法师的眼神变得极为古怪。
菲涅斯的额头冒出几滴冷汗,顶着东方巫师极为不信任的目光开始为自己的行为找补:“我当时拿起来只是在做法阵回路,把你的那枚水晶挂坠当成材料了而已!”
林珩抱胸,继续用着不信任的眼神看着他:“那为什么我会上来就对你用束缚咒?”
以他对自己的了解,在看到别人动重要的东西时第一反应也不该是直接用个法术才对。
虽然他没素质,也不代表他没素质到这种地步吧?
黑发法师有点委屈地看了过来,控诉道:“我怎么知道?自从之前有一次我不小心把你的灵摆刻上一秒换衣法阵之后,每次我一动你的东西你就直接甩一个束缚咒过来……”
林珩沉默了。随后在菲涅斯不可置信的目光中缓缓开口道:“那我大概可以理解了。”
出于习惯,他在思考的时候经常会触碰自己的灵摆,如果法阵被他在不经意间触发了……那他觉得那时候的他与菲涅斯的友谊一定十分的深厚,否则菲涅斯怎么还能全须全尾地站在这里?
林珩暂时忽略掉对面的幽怨眼神,从袖中掏出了他的灵摆。不是他富有探索精神到可以牺牲自己的灵摆,而是他的身上也没有别的水晶长期携带的了。
如果这枚灵摆废了就再做一个好了。想着自己空间袋中的水晶小山,林珩自我安慰道。
短暂的晦涩咒语被念出,浓密的雾气刚要漫延开来筑罩这一整片区域,便如同被一种无形的力量所拽住了般收拢进了水晶之中。而紫水晶灵摆的颜色也随之暗淡下来,里面翻腾着淡灰色的雾气。
实验成功,林珩若有所思地看着手中的灵摆,微皱着眉头将其收回了袖中,回头对着已经盯着女装店橱窗有了半天的赏金猎人和半恶魔淡淡道:“你们对女装很有兴趣?”
两人同时打了一个激灵,脸上挂着尴尬的笑,堪称狼狈地追了上来。
沃罗司提冲他露出了甜甜的一笑,用撒娇般的语气问道:“大贤者大人,我们接下来是要回旅馆吗?”
东方巫师沉吟片刻,却吐出了一个令他摸不着头脑的话:“是,也不是。”
沃罗司提:“……?”
林珩向着旅馆的方向继续走着,为一头雾水的沃罗司提解释到:“回去收拾东西,我们又得启程了。”
沃罗司提一愣,快走几步跟上了东方巫师的脚步,刚想问个清楚,便看到一道深蓝色的身影比他更快地窜到了林珩的身边,扯住了他的袖子。
菲涅斯有些紧张地望着林珩,像是害怕被人抛下的狗,就连声音都在微微发抖:“你,你要去哪?”
林珩的脚步顿住了,随即转过身来,嘴角上扬露出了一抹微笑。
“那当然是,去你的法师塔了。”
他必须要搞明白,一百多年前的“自己”究竟是怎么回事。
……
加瑠帝国的皇都中央,华丽而又充满了肃杀感的宫殿已经陷入了属于夜晚的幽静中,只有主殿的顶层依旧在散发着微弱的光芒。
刻有多种便捷功能型法阵的油灯内此刻燃起的却不是魔法火焰,而是最普通的烛火。不过才十七岁的少年皇帝坐在高大的软座镀金扶手椅之上,海蓝色的眼睛中跳跃着烛火的形状。
他有着疲惫地揉了揉眉心,明明脸上仍带着少年人的稚嫩,眉心处却已隐隐有了细纹的痕迹。
不知过了多久,他叹了一口气,将手上的纸伸进油灯之中。火舌舔上纸沿,火焰卷席而上,只是眨眼之间便已吞食掉了大半的纸张。少年皇帝的表情很平淡,明亮的火焰也无法烧入他的眼中。
哗!在牛皮纸即将烧尽,而火焰也要贪婪地咬上他的手指之时,他用力地一甩,原本还在熊熊燃烧着的火焰顿时乖顺地熄灭。
被烧到只剩下一个开头的信飘飘扬扬地落到了书房的角落里,上面华丽之下却暗含着锋芒的花体字写道:
【致值得尊敬且友好的邻国皇帝路易丝·瑟维·哈伦拉陛下,我料想您已经察觉到我国有关权力的交替……】
下面的字已被烧成了一团灰烬,卷落在书桌之上,被少年皇帝无情地用法阵清除。
路易丝闭了闭眼睛,再睁开眼时那双如同蔚蓝深海的眼瞳里已重新带上了在常人面前时的威严与镇定。
他若有所感地扫了一眼放在书桌角落中的蓝色宝石胸针,那枚刻有国微的胸针此刻却亮起了光芒,并不刺眼,但是足以让人注意到。
路易丝的动作静止了片刻,随后按了按自已跳动的眉心,深吸了一口气,拉开抽屉将里面的卷轴拿了出来,在桌上展开。这张卷轴由特制的纸张所做成,收拢在特殊材料所制作而成的匣子里,只是奇怪的是,上面却是空无一物,只在正中央镶着一枚乳白色的水晶。
路易丝动作熟练地刺破手指,将血滴在水晶之上。那乳白色的水晶迅速变色,但却并不是常理上的鲜红,而是化为了与路易丝眼瞳颜色一致的海蓝。在宝石彻底为深蓝的那一刻,原本一片空白的纸上凭空浮现出了棕色的线条,线条不断延伸蔓延,构成了一张绘制精妙的地图。而在地图之上,四个深蓝色的小点分布在不同的地方,成为地图上少有的色彩,十分惹眼。
路易丝直接略过了正在皇宫里的[自己]与在墓园里的[父亲]与[母亲],目的明确地看向了地图边缘的法师塔。果然,自家那不省心的妹妹正在法师塔里缩着,只不过亮度正常,说明她的身体一切安好。
在看到洛伊丝没有受伤后,路易丝不动声色地松了口气,随后眉头又皱了起来,手指不自觉地敲击着桌面,标志着他此刻心情不佳。过了片刻,他从椅子上站起,顺手将油灯熄灭,迈步向门外走去。书房门口处,早有准备的管家正在走廊之上,见他出来恭敬地行了一礼。
“陛下。”
路易丝挥了挥手示意他免礼,越过他往直走向了走廊尽头的房间内,推开门走了进去。
“我去法师塔一趟。”
斗篷的边缘在空气中翻腾出锐利的弧度,随着地板上的法阵亮起光芒,少年的身影也淹没在了白光之中。
管家望着尽头关上的木门,将自己即将吐出的话咽了回去,无奈地叹了口气。
木门的上方正挂着一副银制的牌匾,上面用着相当随意的字体写着:【首席法师塔直达法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