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野从未想过,自己居然还有谈判的可能性。
他很清楚自己现在正处于什么样的状态。作为一个对地位和力量都十分敏感的人，他从来都不会弄错自己的定位。
最开始他选择支援欧曼，也正是因为看中了他的潜力,而如今，他的投资看上去也确实有回报。
“你是怎么知道的？”
叶野原本慌乱的神情很快镇定下来了,他轻轻推了下自己的眼镜，镇定自若地看向了欧曼,
“真意外，我还以为你会直接抢走命运罗盘,看来是我失算了。”
“我也是才猜测出来的。”欧曼静静地看着他。
“不,其实试探早就在更早的时候就开始了,不是吗？”叶野笑了笑，
“你最开始让罪刃来攻击我,除了试探我的实力，也是在尝试着确认我的态度。”
“如果我直接杀了罪刃，那么你此刻就不会再出现于我的面前和我谈判了,不是吗？”
“和聪明人交流确实很让人舒服。”欧曼满意地点了点头。
“我知道,你和我是同一类人。”叶野淡淡道,
“在你的眼中并未有什么重要的存在，你将大部分人都视为自己的棋子……呵,或许你真的有某些感性存在？但是绝大多数情况下也依旧是理性占据上风吧？”
“感性过头在这个世界上可不是什么好事。”
欧曼的手指轻轻搭在了桌子上,他依旧注视着叶野,尝试着在他的瞳孔中找到一丝恐惧或者惊慌。
然而并没有。
叶野之前的恐慌完全是装出来的,他其实根本不会因为这种事情感到慌乱,更不会因为这种事情而放弃自己的性命。
他知道，自己绝对不会杀了他。
“让我猜猜……”欧曼的声音逐渐放缓，与此同时,他也在注意叶野的表情变化，
“你很确定我抢不走命运罗盘，是因为我一旦抢走命运罗盘，就会立刻死亡，是吗？”
“差不多？”叶野挑了下眉头。
“准确而言，你故意装作一副很好欺负的样子，而无数人也因此上了你的当，夺走了命运罗盘，而他们也因此而死。”欧曼继续判断道，
“你没有强大的法术印章，也没有靠谱的盟友，你之所以能够活到今天，全靠的是你自己。”
“其实是你和命运罗盘定下了某种契约，对吧？”
“不愧是短短几年就能爬到这个位置上的人。”叶野感慨着拍了拍手，面露意外，
“确实，如你所想，我和命运罗盘做了某种交易。你也知道，命运罗盘本身的力量过于强大，他能够改变其他人的命运轨迹，虽然只有短短一瞬，但是能够做到的事情就已经相当离谱了。”
“而且，命运罗盘难以掌控的原因之一，是因为这件道具拥有属于自己的意识。”
“自己的意识？”欧曼好奇道。
“最开始制造出它的人似乎有着某种强大的意识残留，所以每一个拥有命运罗盘的人也会被命运罗盘本身改变命运，最终死掉。”
叶野的语气相当轻松，就像是在说着某种事不关己的事情一样，
“想要掌控他的唯一方法，就是和命运罗盘进行交易。”
“能具体告知我是怎样的交易方式吗？”欧曼好奇道。
“既然我们都已经是盟友了，我认为告诉您也无妨。”叶野笑了笑，继续道：
“我将自己的命运和命运罗盘的命运联系到了一起。只要我活着，它就必然能够利用我做到任何事情，就算我死了，命运罗盘也不会遭到什么影响。”
“除此之外，我还答应在我死去的那一刻，将我的肉/体和灵魂一并奉献给他，作为命运罗盘的养料。其实这对我而言也不算什么，毕竟死后的世界我也不是很想管，我只需要现在好好活着就可以了。”
“所以，所有试图对你有恶意的人，想要强行夺走命运罗盘的人，都算是在对命运罗盘本身发动攻击。”欧曼明白了。
“没错，他们一旦将命运罗盘拿到手，就会被瞬间吸收到罗盘之中成为养料。毕竟命运罗盘的使用效果之一，就是不能对本体发动攻击。”叶野笑了，
“我并未让命运罗盘落到罪刃的手中，我知道您大概能猜得出来，如果我直接将命运罗盘交给罪刃，那么你就会立刻选择杀了我，对吗？”
“是这样。”欧曼点点头，
“不过，你做出了正确的选择。”
“呵呵……类似的事情我可经历了不少。”叶野冷冷道，
“你的试探我怎么可能看不出来？不过K想要解决掉我肯定也很久了，毕竟于他而言，我的能力也大大干扰到了他的发展。命运罗盘能够改变命运的能力着实有点强大过头了，K早就盯着不放了，要不是他不适合出手……恐怕我刚来到平面镜就已经死了。”
这倒是的。
K那样心思极为细腻的人，他绝对不会信任任何一个对他有威胁的存在。
不过叶野之所以将这些事情告知自己，肯定也是察觉出自己的立场了。
他和K并非同一立场，所以他才会询问自己的意见。
“除此之外，命运罗盘还有什么其他的效果吗？”欧曼想了想，才继续问道。
“其他的效果？”叶野眨了眨眼睛，眸子里流露出别有用意的目光，
“哦……有倒是有。或许这样的效果还会对其他人造成极为糟糕的影响呢。”
“比如说？”
“在我身边的人，命运轨迹都会被扰乱。不过是向着好的方向还是向着坏的方向——这就要看它本身的想法了。”
叶野向着椅子后背靠去，看向他的目光也多了几分深意，
“你要选择和我合作，我得先提醒你，或许会有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但这也是我无法预测的未来。”
“好，我明白了。”欧曼倒也不意外。
“那么，开价吧。”叶野注视着他的眼睛，
“你到底想要我干什么？又想要让我做些什么？”
叶野大概能够了解到欧曼的野心。K的野心毋庸置疑，他早就看那些上层贵族不满了，也着力于培养自己的势力去推翻现政府。
可欧曼的野心自然也不小。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欧曼所想的可能比K还要更多，不过他似乎更有远见。
如果跟在欧曼的身后，他或许还有存活的可能性。
除此之外，再无其他的办法。
“很简单。”欧曼想了想，继续道：
“我要你前往第九区——不过这个不用你说，你应该也是要去的吧？”
“你知道我要去第九区？”
叶野觉得有些奇怪。
这不应该是欧曼会关心的事情，毕竟他只是过去走个场子，按照他原本的想法，他是打算顺势去投靠霍厄斯的，结果被欧曼这么一插队，计划就全乱了。
“对，我要你去攻击霍厄斯。最好能够杀了他。”
欧曼的嘴角流露出了一丝奇怪的笑容。
“杀了……霍厄斯？”
叶野大惊失色。
他怎么可能做得到？？那可是霍厄斯？！一个打败了S级通缉犯红魔术团团长的男人！！
精神系永远是他的克制系，一旦他失去自我掌控能力，就算是命运罗盘也救不了他！！
“我知道你杀不了，所以我才让你动手。”欧曼淡淡道，
“你只管做你想做的就可以了，我会和你一起动手的。现在是最好的机会，再过段时间可能就没有那样的机会了。”
叶野张了张嘴，一时间居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杀了自己的哥哥？
虽然他知道欧曼从来没有刻意隐瞒过……但是，欧曼怎么可能会想杀了霍厄斯？他明明一直以来表现的都很明显，他是不可能想要杀死他的哥哥的吧？？
这也让叶野想到了其他的事情。不过他最终还是压下了那件事情的思考，继续茫然着。
“我是不想杀他的。”欧曼淡淡道，
“我想你应该看得出来，霍厄斯于我而言很重要，如果非特殊的情况，我并不想直接杀了他。”
“但是这样下去，让他活着或许才是最痛苦的事情。身为爱着他的弟弟，只能选择最为轻松的解脱方式了。”
他没有说完全的真话。
他知道叶野不会完全信任自己，所以他的话也说的半真半假，眉眼间透露出的笑意带着几分狡黠。
可叶野却莫名觉得脊背发寒。
“……这是一件，很可能会让我死去的任务。”他哑声道。
“嗯，我知道。”欧曼静静地看着他，
“你可以选择不合作。”
不合作的下场是什么，随便动动脑子都能知道。
就算用常规方法杀不了他，但是生不如死的方法却有很多。叶野的额角沁出了汗渍。
“给我思考的时间。”叶野低声道，
“我需要准备和对比。你知道，我从来不打没有准备的仗。”
“可以，明天是最后期限，我会再来问你一次。”欧曼别有用心地看向他，
“毕竟，明天就是K决定斩杀你的时间了，我也没有多余的时间让你继续纠结下去了。”
“……我知道。”
“啊，当然，你也可以尝试着逃跑。”欧曼微微一笑，
“如果真的能成功，那可真是相当不错的结局了。”
“言尽于此，明天我会再来找你的，那么，告辞。”
……
等到空气彻底沉静下来，叶野才彻底瘫软在了座位上。他双目无光地看向前方，似乎第一次感受到了什么叫做[绝望]。
真是可怕的家伙……
不过，也只有和这样的家伙进行合作，才会拥有一定的胜算吧。
毕竟，他也确实没有其他选择的空间了啊。
……
当欧曼离开了叶野的房间后，他就打算着手前往第八区了。
至于K那边，他倒是不担心有什么问题。对于K来说，霍厄斯才是最主要的目标。如果叶野愿意去对付霍厄斯，那么他自然可以让叶野多存活一段时间。
欧曼在漫长的走廊中行走着，他一直注意着四周的状况，也时刻注意着有没有人接近。
直到身侧的男人重新用水幻化成人形，摩西冰冷的声音也在银发男人的耳畔响起：
“刚刚出门的时候，有人盯上了您的。”
“我知道。”
欧曼依旧目不转睛，
“他不会听到我们之间的对话的，别害怕，摩西。”
“有您在这里，我不会害怕。”摩西乖巧的点点头。
“你似乎能够正常和人对话了？”欧曼的眸子微微偏移，
“摩西，你的意识是什么时候恢复的？你还记得吗？”
身边的声音陷入了短暂的沉寂。
“您不希望我的意识恢复么？”摩西平静地询问道，
“如果您不希望的话，我可以回归原本的那种状态。”
“不。”
欧曼诧异停顿了片刻，很快回答道：
“我并非不希望你恢复，我只是觉得很奇怪……如果你已经恢复了原本的意识，为什么还要留在我的身边？”
当然，诧异是装出来的，好奇也是装出来的。
而且，欧曼也很早之前就发觉摩西已经恢复了原状，只是他一直当做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就是在等待着摩西的回答。
水蓝色长发的青年沉默片刻，终于在这片寂静中开口了：
“我记得之前发生的每一件事情。”
“我不认为跟随您是错误的选择，起码在我精神力量最为崩溃的时候，是您给予了我抚慰。”
“我曾回到过我的家乡，我来到了我的陵墓前，我看到了我的家人们，他们顶替了我的位置，享受着我的遗产，没有人在乎我是否存在过，也没有人在乎我的死去。”
“只有您会在乎我。”
“即便是利用？”欧曼饶有兴趣地询问道。
“即便是利用。”
“……”
欧曼没有再询问了。他只是目不转睛地继续向前走去，心中也约莫有了些答案。
摩西是个相当没有安全感的人，或许正是因为如此，即便在林恩的手中活了下来，即便他的实力无比强大，他的心态也依旧脆弱的和孩子一样。
大概是溺水的人死死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怎么都不愿意放手吧？
也难怪……和自主选择了跟随自己的罪刃对比，摩西选择跟随自己，更像是被逼到走投无路，只能选择最舒坦的一条道路了。
真是可笑，一个毫无信誉的人居然能获得两个强大法术印章持有者的信任，这算是幸运还是不幸呢？
……
当长久的面具终于摘下来的那一刻，总会给人带来一种久违的如释重负的感觉。
林戈缓缓睁开了眼睛，他有些疲惫地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只感觉仿佛做了一场大梦，醒来还是很感动。
“你看上去精神状态不错。”系统颇为欣慰道。
“……你从那里看上去我的精神状态不错了？”林戈用一种[你是不是有毛病]的眼神默默看着他，“我是认真的啦！”系统急忙道，
“你想啊，一般人开两个马甲走两条线早就大脑分裂了，我看你还和没事人一样，我都快怀疑是不是我的承受能力太低了。”
“哦，那大概是吧。”
林戈耸耸肩，他站在空无一人的黑色空间中，凝视着远处发着呆，
“怎么说呢……可能也是习惯了，其实这样也还好？”
“还好是什么鬼啦！！”
“我是说，起码我能做点什么，去获得些什么，就已经很好了。”
在说这些话的时候，黑发青年的眼中也流露出了一丝波动，
“嗯，我大概就是很容易被满足的生物吧。”
能够活着就已经很好了。
能够找到走下去的动力，就已经很幸福了。
即便是有人推着他前进的，但是林戈也并不会为自己的选择后悔。
“我要回去了。”林戈一步步向前走着，黑色的空间也伴随着他的动作崩塌，
“其他的事情回去再说吧。”
……
又是清晨，林戈缓缓睁开了眼睛，却觉得思绪依旧恍惚。
不过因为经历过很多次差不多的情况，林戈也早就习惯了。他有些困倦地揉了揉眼角溢出来的生理盐水，同时打着哈欠，又被窗口溜进来的风吹得打了个冷颤。
好冷！！
于是林戈又迅速缩回了被窝，将自己缩成了一个球。
可恶……怎么会变成这样，以往最轻松的起床都变得如此艰难，下一步又该如何是好！！
冬天就是这点不好，天气实在是太冷了，让人压根没办法起床。
林戈就这样在被窝里战斗了足足十几分钟，最终还是认命地伸出手，将搭在床头的秋衣秋裤拿了进去，在被子里慢吞吞地换好，才不情不愿地脱离了被窝的怀抱。
他第一时间将窗户关好，干燥冰冷的风让他觉得愈加烦躁，眼下他只想快点结束洗漱，换上暖和点的衣服……
简单地吃完林谌放在桌子上的爱心早饭之后，他又给自己泡了杯热咖啡，并且加了相当之多的牛奶。最后打开放在书桌前的火桶，整个人就这样钻了进去。果然，冬天还是离不开火桶啊——
林戈眯起了眼睛，他一面摩搓着手中的瓷杯，同时开始构思接下来要绘画的内容。
因为太冷了，林戈就没打算让其他几位助手过来了。因为那几位助手也差不多和他混熟了，林戈也表示，非必要情况可以直接在网络上搞定一切。
最近他感觉自己的睡眠质量好像越来越差了，分明每一次都睡了很久，可是每一次醒来都像是刚刚结束了长跑，让他愈加疲惫。
这也让林戈开始怀疑自己，如果一直保持这样的状态下去，身体会不会垮掉。
因为担心自己的状态，林戈曾经也去医院里检查过身体，而医生检查完毕后的大部分反应都是拍了拍他的肩膀，让他记得好好吃饭好好休息。
再者，就是精神上的压力。
林戈已经察觉到了，不断地穿梭漫画世界会严重损耗他的精神力，仿佛那个世界是通过他的大脑勾画出来的，每次进程一步都要消耗他的大量精神力量。
如果一直这样下去，他会不会因此而崩溃？
林戈不是很清楚。
但是他唯一清楚的是，自己的动作必须得加快了。
一直以来，他都隐隐约约的察觉到了某种不同寻常的力量在他的周遭游走，毕竟一个生活了二十多年的普通人突然遭遇了超凡事件，正常来说应该会有个适应期才对。
然而他却相当平静地接受了这件事情。
这本身就很不正常。
林戈完全发挥了他优秀的思维发散能力，发散了一会后，他终于收敛了一下情绪，认真画画去了。
起码他工作的时候永远都在工作，并且能够轻而易举地进入心流状态，这就足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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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期的漫画成功画完，检查确认没事后，林戈也打算暂时给自己放一天的假。
他实在是太困了，困到仿佛脑袋沾上枕头就能睡着。这样的情况也不止一次两次了，甚至在漫画世界里，他也有类似的事情发生。
稿子上交之后，林戈直接发了句[我先休息，有什么事之后再谈]，就随意地将手机关上，打算先出门囤点东西再回去。
因为天太冷，就连画画也变成了手指的酷刑啊……
林戈小声嘀咕着，同时拿起了一只挂在晾衣架上极为厚实的羽绒服，将自己毫不犹豫地裹成了一个球出门了。
要买的东西其实蛮多的，因为他很少出门，冰箱里的食物日常是越吃越少，林谌也有自己的事情要做，很多时候他还是得自己做饭。
林戈很少出门吃饭或者点外卖，因为太浪费钱了。长久的贫穷让他学会了数着钞票花钱，不过伴随着后来存款逐渐富裕，他也就没有再那么过分的吝啬了，比如说生日的时候还是会奖励自己一点零食之类的。
来到超市，林戈迅速地将减价区的产品全部买了个遍后，又去甜品铺前晃悠了一会，最终才小心翼翼地选了芝士蛋糕，打算当下午茶吃。
“土豆，番茄，藕片，鱼豆腐……唔，买点肉类好了，冬天果然还是要吃火锅啊。”
林戈挑挑拣拣，差不多选好了食材后，很快去付了钱，拎着塑料袋打算回家了。
回去吃完饭就可以休息，明天漫画刊登后就能看到读者反馈了，红魔术团这一章节应该是一个小高潮，讨论度肯定不会低的。
当一本高人气漫画连载到中后期，热度大概率是会稳定下来的。所以他现在倒是暂时不用担心漫画的人气问题，反倒是更需要担心自己的问题。
会不会有一天，他突然陷入沉睡，随即一睡不醒？
如果真的有那么一天，他会永久的活在漫画世界么？
总感觉，是个需要担心的问题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