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期两天的期中考试在一场秋雨中结束。
谢星阑被迫听了两天的《白日梦》, 考完回教室路上就抓着李小彬开涮:“是不是你点的, 是不是你点的,是不是你点的?”
李小彬边笑边讨饶, 把媳妇卖了:“歌是我点的, 主意是许茹出的。”
许茹正好从另外一个考场出来, 听到了, 追上来捶李小彬:“你是不是讨打!”
李小彬赶紧小跑着溜了。
许茹懒得追他,问谢星阑:“星星, 考完感觉怎么样?”
谢星阑不知道哪来的自信:“我觉得我很稳啊,别说考班级前三十了,我感觉我可以考前十。”
许茹笑:“你知不知道考完觉得自己很稳的大部分都翻车了?”
谢星阑说:“我不开玩笑,说真的。”
有学霸押题真是爽,江戈给他划的重点百分之八十以上都考到了,大题命中率更可怕。反正谢星阑考完就神清气爽, 看同为最末尾考场的兄弟们的眼神都仿佛是这辈子最后一次见面了一样。
回到教室里,同学们三三两两聚在一块对答案。
“我操最后一道选择题选a?我投出来是b啊!”
“我刚刚去问老师了,数学后五道全是a, 这他妈打心理战吗!!”
“物理呢, 物理最后一道答案是什么?”
……
叽叽喳喳的,还有人对完答案哭着喊着要从三楼跳下去, 冲出教室的时候刚好跟谢星阑撞上了。
谢星阑拽了他一下:“兄弟, 这么想不开?”
那男生一看到他就跟看到救星一样, 拉着他:“老谢, 你这次考怎么样?”
谢星阑笑:“你还是别知道了, 待会你更想跳楼了。”
他勾着那男生肩膀把想不开的人拉回班级里,看到江戈已经坐在位置上了,就走过去想跟他对答案。
还没等谢星阑叫他,姜雪梨就先一步走到江戈桌前,两手撑着桌面微微弯腰,脸上带着甜美的笑容:“班长,物理最后一道大题怎么做啊?我好像想错思路了。”
她长发没有束起来,一缕卷发蜷在江戈桌上。
谢星阑没有出声,微微挑眉看着他们。
江戈坐姿挺,他好像从小就习惯了脊背挺直,从背后看他的背影有些冷峻疏离。江戈没有抬头看姜雪梨,他低头在翻一本习题,语气平淡近乎冷漠:“你可以去问老师。”
姜雪梨脸上笑意一僵。过后,她眼里流露出一丝委屈和尴尬,她不是没察觉到江戈对她的示好视而不见的态度,可她从小到大都是被身边男孩子捧着的,难得对一个男生有好感主动来搭话,居然屡屡被无视,这让她心理有了落差,越发不甘。
更难接受的是,刚刚她还看到江戈跟许茹说了两句话。
姜雪梨跟许茹是公认年级里长得最漂亮的两个女生,私底下免不了有点比较。
她咬了咬嘴唇,故作轻松地说:“班长,刚刚跟许茹讲题,不给我讲,不太公平吧。”
江戈微微抬眸看她一眼,姜雪梨被他那淡漠无波的眼神看着,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谢星阑一看场面冷下来了,就上去打了个圆场。
“校花,让个位置?”
姜雪梨站在谢星阑的位置上,听谢星阑这么说,她勉强笑了笑,顺势离开了。
谢星阑看了眼,然后拉开椅子坐下来,手臂搁在江戈桌上。
江戈看到谢星阑,眉眼间的冷凝就淡了,问他:“考得怎么样?”
谢星阑自信简直要满溢出来了,笑得眼里全是光:“我都觉得我其实是个隐藏的学霸了!你押题也太准了吧,以后你给我押题,我卖给难兄难弟,赚的钱我们吃火锅!”
江戈嗯了一声,眼里带着一丝笑。
不远处的姜雪梨刚愁眉苦脸地跟闺蜜吐了苦水,就被闺蜜拉着说:“哎,你快看。”
姜雪梨顺着看过去。
坐在窗边的两个少年似乎在聊什么有趣的话题,江戈目光一直专注地看着谢星阑,阳光下他的侧脸显得柔和温暖,还有一点似有似无的笑意,半点没有刚刚冷言相对的拒人于千里之外,如同和煦春风拂过冬雪,融化地只剩一汪春水。
姜雪梨怔住了。
她心里酸酸涩涩。
为什么对谢星阑就这么包容有耐心,她到底哪让江戈看不顺眼了?
谢星阑注意到姜雪梨的视线,忍不住好奇,轻声问江戈:“你不喜欢姜雪梨?”
江戈笑意微敛:“只是同学。”
谢星阑有点莫名,心想,难道这辈子江戈审美变了?
“你不觉得她挺漂亮的?”
就算谢星阑现在喜欢男的,他也觉得姜雪梨长相实在没什么可挑剔的。上辈子他还真情实意地追了一年多,怎么现在到江戈这儿就被无视得这么彻底了?
江戈眼里笑意越来越浅:“你觉得她好看?”
谢星阑挺漫不经心的:“好看啊。”
江戈握笔的手紧了紧,一时没有说话。
“不过不是我喜欢的类型。”
说完,谢星阑碰了下江戈手臂:“那你说我们班谁最好看?你觉得许茹那种咋咋呼呼的小丫头更好?”
许茹听到了,不满地拿作业本拍了下谢星阑的后背:“叫谁小丫头?”
谢星阑转过去跟她扯了两句皮,教室里喧闹声中,他似乎听到江戈的声音。
“嗯?你说什么?”
江戈深深地看他一眼,然后微微低头,表情平静:“你。没有人比你好看。”
谢星阑一下没反应过来,随后笑了:“吓到我了,你这铁葫芦什么时候说话这么好听了?是不是吃糖了,交出来。”
江戈喉结上下滑动了一下。
他想说他说的是实话。
所有人在他眼里都是虚无的背景,只有谢星阑是鲜活有色彩的。
在与谢星阑分开的那几年,他过得堕落、灰暗,一开始只是逃学,后来大了一点,就跟无所事事的地痞流氓混迹于地下酒吧、黑网吧,见过很多地下会所里陪酒的小姐少爷。可无论是别人夸得多么天花乱坠的男女,他都厌烦至极。
任何人都比不过谢星阑一个笑。
即使穿过银河万顷,他心里小心翼翼、珍而重之藏着的依旧是那一颗星。
吃过晚饭后,同学们陆陆续续回到教室准备晚自习。
不过刚考完期中考,大家精神都有点亢奋,孙浩波进来瞅了两眼,觉得他们也学不进去了,就提议道:“大家今天刚考完试,放松一下吧,待会班长去我电脑里拷几部电影来,你们自己选。”
全班欢呼起来。
“老班万岁!”
“老孙一生平安!”
孙浩波笑得眼尾都起了褶子,摆摆手:“行了行了,与其说这些虚的,你们还是祈祷我过两天看到你们成绩不会心梗吧。”
江戈跟着孙浩波去拷了电影,放在大屏幕上让同学们选。
“班长!老孙电脑里有没有带颜色的片儿?”
“噫你好色。”
“我就问问,又不是要看。”
“看恐怖片吧,我们人多,看鬼片带劲。”
众说纷纭,最后敲定了看恐怖片。
谢星阑趴着玩手机,没注意,等许茹激动地拍他桌子,他才抬起头,一看大屏幕就看到了咒怨两个字。
他:“……!!!”
许茹:“啊啊啊好刺激好吓人我好兴奋!”
李小彬:“我、我怕……”
许茹:“狗彬,我在,你别怕,怕就钻进我怀里,我来哄你。”
谢星阑听着前面这对小情侣的日常秀恩爱,一点也笑不出来了。
他、他也怕!!
谢星阑活到现在,可以说是天不怕地不怕的混世小魔王,以前怕过他爸跟哥,这辈子这毛病已经治好了。唯一治不好的就是怕鬼。
他小时候遇到过灵异事件,吓出心理阴影了。
不过他一直藏得好好的,觉得丢他混世魔王的面儿,不敢让别人知道。
这会儿一看大屏幕里开始放鬼片了,谢星阑浑身都僵硬了:“我,我去上个洗手间。”
他脚底抹油溜了。
结果洗手间里灯坏了,幽森森的,比教室里还恐怖,谢星阑脑子里瞬间冒出无数跟厕所有关的鬼故事,又含泪跑回了教室。
教室里灯灭了,昏暗一片。
大屏幕里放着电影,光明明暗暗。
谢星阑从后门轻手轻脚地溜进去,正要到自己位子上时,突然一只手抓住了他的手腕。
谢星阑吓得差点跳起来,紧接着,就听到了江戈的声音:“是我。”
谢星阑心脏狂跳,江戈感觉出了他的僵硬和紧张,把他拉到了自己隔壁的椅子上坐下。
“你害怕?”江戈声音压得很轻,几乎是贴着他耳朵说的。
谢星阑死要面子活受罪:“谁,谁怕了?”
江戈若有似无地笑了一下,谢星阑极力避免着去看大屏幕,就扭头看着江戈的脸。
窗帘拉着,走道的光渗不进来,整个教室里只剩下大屏幕的光。
但江戈的眼睛前所未有的亮,谢星阑看着他,一时没说出话。
过后,江戈拽着他手腕的那只手慢慢下移,握住了谢星阑僵硬到有点发冷的手。
“嗯,你不怕。我怕。”江戈轻声说,“你陪我坐好不好?”
谢星阑怔住。
江戈轻轻笑了一下:“你不说话我就当你同意了。”
正好这时,不知道放到什么场景了,全班一阵尖叫。
谢星阑没被音效吓到,反倒被他们的尖叫声吓到了,差点从椅子上跳起来。
江戈握着他的手蓦地用力。
不知不觉,从单纯的相握变成了十指紧扣。
可能是被恐怖片吓的,两个人的手心都沁出了一点汗,谢星阑被他紧握着,莫名其妙地没有再去关注电影,只是心跳依旧如鼓擂,快得好像下一秒就要从嗓子眼跳出来。
江戈看他怕得手都直抖,靠近了一些,手安抚般在谢星阑后背拍了拍,低声说:“不想看我们就走。”
谢星阑连忙嗯了两声,整个人都写满了弱小无助又可怜。
江戈摸了一下他的后颈,然后拉着他从后门偷溜出了教室。
所有人都沉浸在恐怖片的氛围中,没有人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