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剪完花草的端王踏进正堂,瞧见兄弟们都在大笑,便跟着笑起来,走进门坐在谢安身边的位置。
这看似自然的举止把李阁老给看呆了。
进门之前,李阁老一直在想,待会儿该如何让谢修尽快冷静下来,因为谢修很怕外人来他的王府。
王府是谢修的栖身之所,可以来做客的,只有谢夺和李阁老,且王府里的内侍,从开府那天起,就没有变更过,只有保持不变,才能让谢修感到安全。
可现在,明明看见韩皎、谢靖和谢安这三个不属于他熟悉范畴的人,坐在正堂里,谢修竟然毫不在意的跟着笑起来,甚至选择坐在了年纪最小的谢安身边。
这些天来究竟发生了什么?
李阁老再次看向韩皎。
这样的变化,必然跟这个奇招频出的后生有关。
李阁老第一次觉得,韩皎的能力超出了他想象的范畴。
“阿夺,踢球吗?”谢修开门见山,眼神看起来已经迫不及待了,他很享受这个游戏,每日都期盼着弟弟们来陪他传球。
三个皇子闻言却齐齐看向韩皎。
今日聚首,原本是想让小白先生检验治疗成果,可是李阁老也来了,当他老人家的面,进行这种简单得有点傻气的传球游戏,皇子们怪不好意思。
韩皎立即回应皇子们询问的目光:“今日是端王殿下华诞,应当摆宴庆贺,球可以下回再来踢。”
谢修期待的神色顿时萎靡了。
“我们很快就能再来陪七哥踢球。”谢安立即安慰道:“过两日,就是小白先生授课,到时候可以跟掌院学士说……”
“咳咳!咳!咳!”韩皎猛然一阵暴咳,用杀人的眼神提醒小学渣——李阁老还坐在对面呢,哪能把逃学踢球的事往外抖!
谢安赶忙捂住嘴,方才急着安慰七哥,一时给忘了。
李阁老见小皇子们不自在,立即起身笑道:“今日来客众多,老臣去膳房商议一下酒宴安排。”
一群不会做人的皇子们喜笑颜开:“那就劳烦阁老了。”
缺乏交际经验的韩皎这时候简直鹤立鸡群,赶忙起身表示自己去替李阁老安排,却被李阁老婉拒了。
毕竟端王府的内侍只认识李阁老,韩皎跑去安排,人家未必肯听命,只能委屈李阁老了。
李阁老一走,皇子们都放松下来。
谢靖指着谢安,怒其不争地批评:“你小子,险些把先生的秘密抖露出来,若是李阁老知道咱们出来采风其实是找七哥踢球,以后还能让掌院学士放我们出宫吗?”
谢安委屈唧唧地嘟囔:“我是急着安慰七哥嘛。”
谢修紧张道:“不能出宫了?”
“能。”谢夺看向小神童:“先生会帮我们对付掌院学士。”
韩皎立即否认:“出宫采风的借口,一个月顶多用一次,殿下得找其他由头,请求皇上或娘娘批准出宫。”
“对啊。”谢靖看向谢夺:“老九,你就不能直接跟父皇说:咱哥几个都这么大了,看管也该松泛则个,每日宫禁前回宫不就得了?”
谢夺斜眼一瞪:“你自己怎么不去说?”
谢靖理直气壮:“父皇最疼的是你啊!你想什么就说什么嘛,爽快些。”
谢夺并不上当:“那我去跟父皇说,我想每天念完书就出宫玩,天黑前回来?还想什么就说什么,那我干脆说父皇我其实不想念书,我只想蹴鞠,策论的事,您可以请侍讲帮我糊弄一下。”
谢靖竖起大拇指:“老九硬气!”
“哈哈哈哈!”一旁的韩皎笑着笑着眉头一皱,严肃地提醒谢夺:“殿下不可以总想着让侍讲代劳。”
谢夺侧头看向小神童:“我的侍讲先生有意见了?”
不想代劳的韩皎害羞低头:“臣只是提醒殿下,要保持勤奋。”
“唉,反正今儿出宫一趟,算是白白浪费了。”谢靖叹口气。
“陪端王殿下吃顿生日宴,也很好啊。”韩皎安慰道:“臣今日本该陪娘亲去看新宅,为了拜见端王殿下,婉拒了娘亲。”
“你要搬住处?”谢夺警觉地询问:“搬去哪里?”
韩皎老实交代:“臣还没去过,娘亲说是在正阳门大街上的一座大宅,四进的宅院。”
谢夺脑中飞速测算了一下距离,正阳门大街比小神童原来住的小狗窝,离燕王府更远:“可以,”九皇子表示批准:“你那破宅子早该换了。”
“四进带别院吗?”谢靖问。
韩皎摇摇头:“应该没有,统共六十多两的宅子,顶多送个小池塘。”
“那也不大呀。”谢靖表示嫌弃。
“他家人少。”谢夺替小神童解释:“就他爹他娘他弟弟,一个侍从杂役都没有,门房都是他母亲兼任的。”
韩皎:“……”
谁说他娘兼职看大门了!
那天韩太太给大boss开门,是因为其他人刚好不在家好吗!
他家就不能没有门房吗!
然而谢靖和谢安被这话给惊呆了,同时目光怜悯的看向韩皎,就仿佛看着一个吃树皮长大的野孩子。
韩皎忍无可忍吹牛逼:“臣搬去新宅后,打算雇一个门房、两个杂役,还有两个侍从!”
谢安的目光更担忧了:“才四进的小宅子,别院都没有,这些人睡哪里?”
韩皎:“……”
谢靖也深感担忧:“先生往后还要娶妻,妻子也没处落脚啊。”
韩皎:“……”哪里就小到没处落脚的地步了!
“那就不要娶妻。”谢夺安慰小神童:“等本王出宫开府,接你来王府别院住下。”
韩皎:“……”
住王府的代价未免太大了点吧?
他抽的可是上上签姻缘,与绝世美人的恋情,怎么能为了住豪宅放弃!
“怎么可能不娶妻?”还是谢靖懂得多:“小白先生都快十九岁了,他爹娘一定是为了给他讨媳妇儿,才急着换大宅子。”
谢夺想了想,忽然感到一阵烦躁:“讨媳妇儿有什么好急的?”
谢靖一脸成熟男人的了然:“哪有不爱佳人的才子?老九还小,不懂姑娘的好处。”
谢夺表示不服:“我见得多了,不就是群低着脑袋、见人就脸红结巴的小丫头么。”
“你见的那都是宫女,被姑姑嬷嬷们调教得木头桩子似的,当然没意思!”谢靖认真地给弟弟科普:“真正的女人,你得去大哥府里看,那叫什么扬州……扬州瘦马?她们不是马,只是就叫这个称呼,那些姑娘才是真正的女人。”
难得碰上没有涉足过的领域,谢夺有些好奇,茫然看着谢靖:“她们特别好看吗?”
“长相自然是没话说,但真正的女人不止要看长相,她们举手投足,跟宫里的女人那是天壤之别!”
“哪里不一样?”
谢靖蹙眉想了想,觉得大哥府里的女人,根本无法用言语描述那种美好,谢靖只能亲身上阵,拉起广袖遮住脸,模仿柔情万种的姑娘举止,缓缓探头,冲着谢夺不断眨巴眼睛,健硕的肩膀扭来扭去……
谢夺别过头:“别眨眼了哥,求你了,我快吐了。”
“你要把我想象成纤细曼妙的姑娘。”谢靖补充提醒。
“没法想象,我脑子都被你恶心得瘫痪了。”谢夺坦诚自己的感受,这辈子看到扬州瘦马恐怕都得有阴影。
“噗!”旁边的韩皎猝不及防被这哥俩笑喷了,为了保持侍讲的威严又不得不费劲憋着,捂着嘴忍了半天才平静下来,眼泪都憋出来了。
谢夺回头的时候,就看见小神童低头擦拭眼角,长长的眼睫湿漉漉的,眼眶略微泛红。
韩皎察觉大boss在看自己擦眼泪,有些尴尬,便学起刚刚谢靖的动作,抬手用袖子遮住脸,而后缓缓探头,给大boss抛了个媚眼,试图用恶心逼退大boss的观察。
然而,抛完媚眼,大boss目光微闪,却没有被他恶心得别过头,仍旧直直盯着他。
韩皎被那目光盯得莫名心跳,赶忙又躲回衣袖后,隔了一小会,才又探出脑袋,偷看大boss一眼。
这一眼却再没了刚刚的调皮魅惑,带着点青涩的紧张,看一眼又缩回脑袋,然后再偷偷看一眼。
谢夺低声开口:“先生一会儿用膳也打算这么举着衣袖么?”
不知怎么了,韩皎总觉得大boss的气息突然变得不友善,让他有种不挡着脸就要直面猎食者的恐惧感,只好躲在衣袖后小声回答:“殿下别这么瞧着臣。”
“本王又不是没见过你,把手放下。”
“殿下先把头转过去。”他莫名的羞涩,却换来臭弟弟更加急切地进攻,手腕陡然被谢夺握住,轻轻一压,便让韩皎无处藏身。
韩皎抬眼看谢夺一眼,反而被自己莫名其妙的回避逗笑了,抿嘴低下头,侧眸看向别处。
对面谢靖看呆了:“对对对!就是这个感觉!还是小白先生学得像!”
谢夺回过神,似乎才察觉身旁还有兄弟们,立即松开手,垂眸不再看韩皎。
谢安也弯腰伸着脖子看完了,立即抱以热烈的掌声:“还是先生最厉害!先生见多识广!”
韩皎:“……”
没想到自己还有意外的表演天赋呢,没见过,都能演得如此传神。
“明白了吧老九?就是这种风情万种的感觉。”谢靖再一次尝试学习韩皎的神态举止,捏着袖子探头对谢夺抛媚眼:“见过真正的女人,你就会明白,为什么‘从此君王不早朝’。”
谢夺痛苦地闭上眼:“那个没早朝的君王应该是被你吓死在床上了吧。”
作者有话要说:谢夺:重金求一双没见过老八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