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样, 三人一直静默地看着全息影像里的故事。
夏无涯像个不知疲倦的仙人,一路走一路杀, 狼皮积攒了两大车。过年也不回京,就叫人把狼皮运回去,权当给皇帝的新年贺礼。
皇帝拿他没辙,只多派了几个宫人过来伺候,让夏国师衣食无忧。
在夏无涯不知第多少次呛水之后,司南终于忍不住了,开口提议:“既然你入水, 是为了用水中的倒影, 那何不把狼引到镜子里呢?”
“镜子?”夏无涯挑眉,向身边的宫女伸手, 宫女立时奉上一面随身携带的小妆镜,“你说这种东西?”
铜镜无论怎么打磨,表面都不可能完全平整, 照出来的东西都有些许扭曲。这小小的妆镜,只有巴掌大,就算能映出影来, 人和狼也进不去呀。
于是,司南拉着他去了西北的边塞小城,从波斯商人手里订到了一面巨大的银镜。在那里,夏无涯顺手救下了一名叫做古纳尔的波斯血族,收他做自己的随从。
古纳尔是个非常伶俐的小伙, 在波斯就是个做器皿的工匠。夏无涯教他借用灵气炼制武器的方法,一学就会。
有了镜子的帮助, 夏无涯可以在陆地上进入镜中世界杀狼、灭魔,事半功倍。而司南也学会了入镜, 并且摸索出了镜中冻结魔气的能力,省了夏无涯许多力气。
“你们东方的血族,都这么强吗?”司南常常因为夏无涯的强大而惊叹。
“当然不是,”夏无涯站在月下的山崖上,清风吹动他长长的衣摆,仿佛下一刻就要羽化登仙,“我是最强的,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再不会有了。”
当朝的皇帝,少年登基,励精图治,奈何天灾频发。
东一处伤寒,西一处天花,到处爆发瘟疫。后又出现厄犬伤人,狼妖作乱。罪己诏写了不知多少道,却无力阻止这濒临崩溃的世界,他很不甘心。先帝暴虐无度,昏聩嗜杀,天下却风调雨顺;他呕心沥血,为国为民,江山却风雨飘雨。
直到夏无涯横空出世,告诉他:“这不是你的错,是天地间魔气暴涨的缘故,我会解决这些的。”
魔气暴涨,妖邪横生。那些魔气催生了许多强悍的狼妖,他们四处作恶,制造傀儡和厄犬,百姓水深火热。
而相应的,灵族中诞生了夏无涯。
“世间万物都是平衡的,我生来就是专门克制这些邪物的。在我有生之年,定要还天下一个太平。”
夏无涯回头,崖上盛开的花树,落下纷纷扬扬的花瓣,那谪仙一样的美人微微地笑,向看呆的司南伸出手:“你可愿与我一同消灭魔气。”
“当然!”司南握住他的手,“这真是项伟大事业,我会让司家的子子孙孙都这么做下去。我还要为你写很多很多的诗篇,令后人传唱。”
夏无涯嘴角一抽,缓缓收回手:“……倒也不必。”
司南追着夏无涯从东海到西蜀、从漠北到江南,忙碌而充实,惊现而快乐,这样的日子似乎永远都不会走到尽头。
直到,夏无涯将所有的狼妖逼到了天镜中。
险峻奇峰中的悬崖瀑布,深山老林,无人无津,天然形成的大镜子,最适合囚禁狼妖。
“涯!”司南快步冲上去,扶住体力耗尽的国师大人。
夏无涯抬手抹去嘴角的血迹:“这些狼妖是杀不死的,我必须把他们封印在天镜里。但须得有一人镇守镜中,为天镜提供灵气。”
“我去!”忠诚的仆人古纳尔立时举手。
夏无涯伸手,摸了摸古纳尔的脑袋:“不,只能我去。你们西方血族,无法外放灵气。如今夏家其他人的灵力都没有我高,进去支撑不了多久就会被耗尽,马上需要新人补充。他们必须尽快繁衍后人才行,要子子孙孙无穷尽。”
说罢,夏无涯将一枚黄铜镜塞到了司南手中:“拿着它,这是打开天镜的钥匙,如果没有这把钥匙,进去就出不来了。把这个交给夏家人,告诉他们,如果天镜附近的天空红光乍现,那就是我死了,天镜的屏障会在三天之内破损,让他们尽快补充新人来。如果不及时来,狼妖就会逃出,天下就会再次瘟疫泛滥。”
司南捏紧那枚黄铜镜,眼泪大颗大颗地从湛蓝色的眼睛里掉落,说着已经十分标准的官话:“涯,没有别的办法吗?我从没有想过,会和你分别。”
夏无涯翻了个白眼:“我又不是一去不回了,待狼妖的魔气被我磨损大半,寻常灵族便可入内了。等我家有了灵力高强的小辈,就让他去替我吧。”
司君抿唇半晌,勉强点头,哑声问:“这镜子,叫什么?”
“无疾,”夏无涯给他看镜子背面的刻字,“夏某平生所求不多,唯愿天下无疾。”
于是,天下有了几年的太平日子,风调雨顺,国泰民安。
司南被皇帝封了含山侯,得以将远在万里之外的家人接过来,发展成世家大族。
不过含山侯无心争权夺利,有事没事就往天镜跑。给夏无涯送各种各样的东西,吃穿用度有皇帝提供,他就送些别的。有时候是零嘴、小玩意儿,有时候是自己写的诗、画的画。偶尔耍无赖跑进去,鬼哭狼嚎地给夏无涯唱他最新的诗作,又被夏无涯连人带琴扔出来。
终于到了这一年,狼妖周身蓬勃的魔气被夏无涯消磨殆尽,天镜中的环境趋于温和。而夏家,终于诞生了一位灵力高强的少年。
虽然无法与夏无涯相比,但守卫如今的天镜绰绰有余。
司南兴高采烈地带着夏家小辈奔向天镜,念叨着要带涯去参观自己新建的宅邸。刚刚走到山脚下,红光乍现,苍穹像是被点燃了一般,火烧云遮天蔽日。
“吧嗒!”
沾满指尖汗水的无疾镜,骤然落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