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昭等到里衣后,两人准备轮流去后面浴室泡澡。
“哦对了。”楚昭泡澡前从怀里摸出周丹墨给他的两本话本,“周公子白大人最新力作,给了我两本,你留一本看看。”
相处了这么久,楚昭也知道沈子衿会看话本解闷,有时候他从巡防营下值,路边书摊上看到有意思的故事,还会给沈子衿带两本。
沈子衿只当是寻常话本接过:“好。”
过了一会儿,两人都洗漱完毕。
沈子衿泡得舒舒服服,喟叹:“浴室真是伟大发明,你能把这搬到古代,必须点个赞。”
楚昭从柜橱里抱枕头被子:“大齐的浴房实在太不方便了,离卧室老远,冬天洗完澡还得从院子里过,而且要热水就得等烧,中途要加,得有人在旁边瓢盆木桶伺候,我反正是不习惯。”
软榻很长,装得下楚昭的大长腿,只是不宽,翻身不太方便,好在楚昭睡觉不会乱打滚,问题不大。
熄了灯,两人在各自的位置躺下,屋内灯火一灭,寂静的夜笼了过来,无论是老乡相认的激动还是完善计划时飞速转动的思维,都在夜色中轻轻沉了下来。
一切都变得温柔宁和,两人也不由自主放轻了声音。
“你的方案很好,”楚昭道,“提前解决他们,或许也能让二哥的精神状况好些。”
沈子衿平躺在被窝里,轻轻嗯了一声。
楚昭盯着房梁:“说了这么多,还没说到你呢。”
沈子衿瞧着床顶帐子的花纹:“原著中沈子衿没什么戏份,他身体不好,也不知道后来过得怎么样。”
楚昭:“你自己呢?”
“我?我就是个普通上班族,现代社会小螺丝一颗,不特殊,也没什么有趣的故事。”
楚昭把手臂垫到后脑勺下:“我刚来的时候,特别想回去,后来发现烦躁也没办法,原地变不出传送门来,才慢慢学着放下。”
沈子衿缓缓眨动了下眼,乌黑的睫羽轻颤,眼中没什么波澜:“我没什么留恋,到哪儿都行,倒是省了犯愁,只是没网络没手机电脑,室内娱乐减少太多,一开始不太习惯,过两三天也就适应了。”
楚昭闻言不禁微微侧头,瞧着床榻的方向。
若是有良善的父母、朋友或者恋人,不至于对原本生活的地方没有半分留恋,沈子衿说得这样淡,说明他在现代过的不是什么好日子。
沈子衿把话停在这儿,就是没有深聊自己现代经历的意思。
楚昭没有揭人伤疤的打算,等日后什么时候沈子衿想说了,他可以当沈子衿树洞。
夜谈确实很神奇,黑灯瞎火,也犯不着刻意去看对方,话语间一点细微的语气或者呼吸都会被放大,可情绪又流淌得那样缱绻,沈子衿嗓音如涓涓流水,慢慢把他心脏浸没。
让人从里到外都非常放松。
楚昭收回视线:“嗯,习惯了也还好。”
沈子衿:“说起来你还做出了哪些东西?”
“嗯……我在外还有个小宅子,被改成了实验室,地方很偏僻,你要是有兴趣,可以带你看看。哦,我还把枪也做出来了。”
沈子衿倏地翻身,黑暗中睁大了漂亮的眼:“你把枪都做出来了!?”
枪支刚组装成功那晚,楚昭没什么成就感,但沈子衿的语气却莫名让楚昭不存在的尾巴一晃,狮子抬起下巴,矜持道:“嗯。”
“不好做,找矿山、冶金,还有制造,样样都是大活,还得瞒着皇帝,光是准备工作就做了几年,失败次数不胜枚举,如今即便能批量产了,也就能得个十几二十支。”
“那也很了不起。”沈子衿真心实意道,“你会的东西可比我厉害多了,说你是大齐的守护神还真没错。”
楚昭虽然被沈子衿夸得有点飘飘然,但没飘过头:“术业有专攻啊,你的那些法子我就想不到,这方面你比我更干,那晚在猎场你脑子转得那么快,当时我就在想,我天,厉害啊。”
沈子衿:“那还是你更厉害。”
楚昭:“是你。”
“不不,是你。”
“明明是你。”
沈子衿坚持:“你。”
楚昭也不让:“你。”
两人你来你去,“你”了半天后,声音忽的一顿。
片刻后,两声轻笑在房间内低低响起。
沈子衿:“噗。”
楚昭:“哈哈,我们是准备念到天亮吗?”
沈子衿含着笑往被子里缩了缩:“那还是不了。”
“我也退一步,算平局。”楚昭也乐,“我们都厉害。”
沈子衿忽然很想看看楚昭此时的表情,他偏头探过去,院中的宫灯和月光隐隐透进些光辉,非常浅,东西看得并不分明,沈子衿根本看不清楚昭的脸。
但他知道,楚昭此时此刻也在瞧着他。
无声的暧昧忽然钻了进来,沈子衿在什么都分辨不明的情况下,心口却被悄悄一撞。
白天楚昭过于专注瞧着他时,他会受不住地躲开,但在看不清的黑暗里,模糊了界限,隐秘的藤蔓悄悄滋生,克制又大胆地缠绕上来。
夜半枕畔低语,谁家心思难量。
楚昭平时就敢那样注视自己,此刻他又会是什么视线呢?
沈子衿抿抿唇,眼前是屋里模糊的影子,脑中是灯下楚昭盯住自己的模样。
偏偏这时候,楚昭低声道:“子衿,睡着了?”
刻意压低的嗓音荷尔蒙爆棚,把沈子衿心口缠着的藤蔓一拉——
沈子衿猛地翻身背过身,埋在枕头里,含糊不清“嗯”了一声。
急促又短暂,听着不像困了,但声音被枕头一闷,闷去了沈侯爷所有的锐气,听起来格外地……软乎。
楚昭深呼吸,按捺下了想揉猫的手指头。
“困了就睡吧,晚安。”楚昭哑着嗓子说。
沈子衿:“……晚安。”
楚昭的声音为什么听上去更有磁性了!
沈子衿红着耳朵愤愤把被子一拉:碎觉!
在外面守夜的侍卫们没事干,暗搓搓开始打赌。
侍卫甲:“你赌多久?”
侍卫乙:“敢拿主子打赌,吃熊心豹子胆了你,我赌一个时辰。”
侍卫甲:“这么保守,那我押两个。”
侍卫丙:“要玩就玩大的,我猜一个晚上!”
其余人顿时齐刷刷看向他。
侍卫丙扬起高傲的头颅:“王爷等了这么多年,又不一定只做一回,我看侯爷现在身体也很好,战个整晚怎么了?”
其余人:“嘶,有道理啊!”
于是他们满怀期待开始等。
从灯明等到灯灭,从天黑等到天明。
安静如鸡。
没有木板吱吱呀呀,也没有人声嗯嗯啊啊。
侍卫们悬了一晚上的心,终于死在了黎明。
众人面面相觑:啊?
什、什么也没发生?
阳光划破层云,却照不亮侍卫们灰败的心,它只好越过窗户,去照亮更多的人。
楚昭还要上早朝,他自然醒的时间比沈子衿早,生物钟很准时。
楚昭起身,顺手就把被褥叠了,还叠成了军中标准的方块,放进橱柜里。
他换好衣服,转了转眼珠,蹑手蹑脚走到床榻边,瞧了瞧沈子衿。
沈子衿正睡得香甜。
左看右看,真是怎么看都好看,一大早就能看到这么漂亮的脸,养眼。
楚昭心情愉悦,伸出手,用指节轻轻戳了戳沈子衿的脸。
他不想打扰沈子衿睡觉,因此戳得很轻,但睡梦中的沈子衿却忽的动了动,轻哼了一声。
楚昭吓一跳,立刻缩回手:不会把人闹醒了吧?
他屏息凝神,安静待在床榻边,发现沈子衿面颊在枕头上蹭了蹭,又“嗯”了一声,脸还微微有些泛红。
楚昭立刻想到新婚夜沈子衿烧成碳炉的情形,心头一惊,立刻伸手摸了摸沈子衿额头。
呼……还好,体温正常,没发烧。
没生病就行,大概是在做梦。
可惜不好再去戳沈子衿的脸了,万一他梦得浅,真被戳醒,罪过可就大了。
楚昭给他掖了掖被角,对着沈子衿的脸默念:所以什么时候朝我表白啊沈小侯爷。
等表白了,就能光明正大揉猫了。
楚昭掖好被子退了出去,也就不知道,沈子衿还在继续做梦。
他在梦中本来舒舒服服飘着,但不知什么时候,好像被一只温暖的手这里戳戳那里捏捏,然后……揉来揉去。
沈子衿被捏得发软又恍惚,很想张嘴抗议:不是,您揉面团呢!?
但……又还挺舒服。
榻上沈子衿张了张嘴,身子在被窝里忽的一颤,而后他面颊上的红晕散了,眉眼舒展,继续甜甜酣睡。
等沈子衿醒来,已经日上三竿,他刚舒舒服服伸了个懒腰,朝空荡荡的软榻上看去,心里刚冒出“楚昭果然已经起了”的想法,就忽的察觉到了不对。
沈子衿整个人一僵,微微睁大眼。
他惊坐而起,伸出颤抖的手,慢慢掀开了自己的被子。
看清被中情形后,沈子衿刷拉把被子猛地捂上,呆呆坐在床头,不可置信。
他,他居然在梦中,去了。
被子里面就是无可辩驳的罪证!
沈子衿本人在欲的方面非常冷淡,而沈世子这个身体,因为常年生病,所以被迫冷淡了多年。
如今被穿来的灵魂养好了,冷淡的身体又行了,厚积薄发,居然趁主人不备,在梦里闹了个大的。
甚至没有给沈子衿冲凉水的机会,悄悄偷跑。
冷静,冷静,正常生理反应而已,而且这个身体常年生病,如今不过是反应大了点而已。
跟昨晚屋子里另一个人没有关系。
绝对没有!
自己梦里也就感觉到一只温暖的手,都没看清脸呢!
沈子衿深吸口气,无论如何,他得先去浴室洗个澡,把黏黏糊糊的里衣换掉。
沈子衿冲进浴室,认认真真喜好,可等他出来时,却发现小甄已经在屋子里了。
不仅在屋子里,还开始收拾起被褥来了。
那罪证,小甄已经全部看见了。
沈子衿:!!
是,这个点是小甄该来伺候的时间了,沈子衿为了避免自己再睡得太沉叫不醒,因此给了小甄特权,让他早上敲门后如果得不到回应,可以直接进屋。
正常生理状况沈子衿可以坦然面对,但要人洗被他弄湿的被褥,沈子衿做不到无动于衷!
可小甄已经把被褥团吧团吧抱起来了,如果此刻再冲上去拦,反而会将自己置于尴尬的悬崖边上。
沈子衿面色努力镇定,被袖子掩盖的手,微微颤抖。
小甄抱着被褥一转身,瞧见沐浴后的沈子衿,面色红润,容光焕发。
昨夜应该过得不错。
小甄:“侯爷身子可还好?”
沈子衿八方不动应对自如,绝不露出丝毫破绽:“嗯。”
看来王爷有好好怜香惜玉。
小甄一本满足,抱着被褥出去了。
沈子衿在他走后,大松一口气。
好,小甄没有大惊小怪,那么这页就算揭过去了,无事发生,无事……
院外,侍卫们灰头土脸,准备跟白班的兄弟们换班。
昨晚黑鹰让人把白枭换了下去,避免没满十五岁的儿童听到什么不该听的。
但一夜无事发生。
黑鹰也准备换班了,然后,他们所有人都看见,小甄抱着被褥出来,要换洗。
本来已经心死的侍卫们:???
不是,什么情况?
他们负责守明月轩,知道昨天小甄才准备了新被子,按理说不该今天就换,除非发生弄脏被褥的意外事件。
但是,他们昨晚真的没听到声儿啊?
侍卫甲:“我耳朵没聋吧?”
乙丙丁以及其余一干侍卫纷纷摇头:“你刚听我们说话非常正常。”
黑鹰盯着被子,若有所思。
在兄弟们的注视下,他缓缓道:“或许是声音太小。”
其余人:嗯?
“新婚那晚,王爷他们为了让门边的太监听得仔细,摆明是故意把动静闹得大一点。”黑鹰分析,“昨晚不用演戏,他们可能很温柔就完事儿了。”
侍卫们精神一振:是诶,有可能!
他们没有在寝屋正上方屋顶上安排位置,都在隔壁和院墙还有其他地方,主子们在屋内谈话内容他们也听不清,办事的时候小声一点没让他们知道,好像也合情合理!
死了的心又活了!
让我们替终于生米煮成熟饭的王爷击个掌!
在巡防营的楚昭打了个大大的喷嚏。
“阿嚏!”
谁在背后说我坏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