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子衿裹了裹衣服。
玉州天气虽然好,但山中寒凉,沈子衿来的时候没太放在心上,因此很快为自己的疏忽大意付出了代价。
他感冒了。
更准确一点,是风寒感冒。
但好在并不严重,他如今的身体再不是咳一咳痛三天的素质了,之所以会感冒,也是连续熬夜休息不够,加上温差没注意穿衣所致。
四肢内有些泛酸,还有点鼻塞发闷,除此之外也没别的症状,因此问题不大。
沈子衿坐在寨子里晒太阳,按照先前鸟儿传递的讯息来看,楚昭应该在今明两天内就会到了。
到时候……
沈子衿想起他们上回分别得那么匆忙又混乱,忍不住红了红脸。
反正,楚昭先动的嘴,也该他先张嘴说清楚。
沈子衿正想着,突然飞虎和白枭一起冲了进来。
白枭欢欢喜喜:“侯爷!”
沈子衿若有所感,站起身,难道是楚昭——
飞虎上气不接下气:“不不不、不好了!”
沈子衿思绪一顿:啊?
他登时眸光一凝,心生警惕,难不成出了什么意外变故?
飞虎把下气接上了:“秦王来了!”
沈子衿:“……”
说话哪有这么大喘气的,吓他一跳!
沈子衿眼神无语,但嘴巴还是要开口说话的:“不是预料之中吗,怎么就不好了?”
“他带着好多兵马,来势汹汹!”飞虎着急,“怎么看怎么像来抄我老家的!”
“那不能,你放心。”沈子衿理了理衣冠,“走吧,见着秦王该说什么记得吧?”
飞虎:“嗯……”
沈子衿和白枭走到前头,飞虎跟在后面,越走越不放心,等到了寨子门口,能看到外面乌泱泱披甲带兵的人马时,飞虎小跑着赶上去。
他没来由生出一股恐慌,就怕沈子衿离开他身边后,自己就被秦王给埋了,于是惊惧中飞虎伸出手,忍不住想去拽住沈子衿。
“秦王妃,等一下,先让——”
“啪——!”
飞虎:“!”
他话没说完,一道鞭子忽然在他身前抽出道深深的痕迹,震得泥土翻飞,在地面上划出一根清晰的线,仿佛他只要越过此线就会被原地撕碎。
方才要不是他手收得快,没准也已经挨上了。
是楚昭。
楚昭看着飞虎追着沈子衿,立刻打马上前,横插其中,一鞭子甩出去,飞雪用头拱了拱沈子衿,把沈子衿圈在这头。
沈子衿也给吓了一跳。
他在山寨中看到楚昭后,本是心绪万千,嗓子堵得慌,忍不住加快脚步往前迈立刻两步,没想到楚昭直接策马冲了过来,速度太快,把他惊了一下。
楚昭刚刚是不是还动鞭子了,干什么了?
沈子衿本想回头去看,但在马上的楚昭突然躬身凑近,一把揽住了他的腰。
沈子衿:?
下一秒,他就被楚昭单臂抱起,整个人直接被带到了马背上,圈在楚昭怀里。
沈子衿:!!
不是,这是人能有的力气!?
惊得沈子衿都忘了害羞,坐在楚昭身前,呆呆看着他。
楚昭单手圈着沈子衿,他在来的路上有多心急如焚忧心忡忡,在看到沈子衿面容的那一刻,再烈的火山全都化成了泡影,挨个在空中戳破,一个个在他心口炸开。
炸得他又气又心软。
楚昭忍不住埋首在沈子衿颈边,深深吸了口气。
灼热的呼吸喷洒在脖颈边,终于从惊愕中回过神来的沈子衿心口扑通通直跳,他玉白的脖颈被热气熏红一片,简直是送到野兽口中的柔软美食……
被结实有力的臂膀箍着,沈子衿哑声:“你……”
楚昭瞧着他细腻洁白的脖颈,舌尖抵了抵自己的犬牙,忍不住抬手,轻轻摸了摸。
沈子衿一抖,下意识一缩,结果当然是往楚昭怀里靠得更狠了。
楚昭不甘心,但暂时也没办法,咬着牙哼道:“回头再找你算账。”
沈子衿听到这话,在鼓噪的心跳声中愣了愣。
楚昭生气了?
不是,为什么啊?
他想抬起头来瞧一瞧,可他不知道自己此刻面含春色,眼带芙蓉波,楚昭看一眼就要忍忍自己的牙,免得直接下嘴,更是绝对不愿让外人看见沈子衿此刻的神情。
因此他抬手,把沈子衿按在自己身前,挡住了外人窥探的目光。
沈子衿猝不及防贴在他心口上,隔着衣料被结实可靠的胸肌糊了一脸。
沈子衿:“……”
话都还没说清楚,就动手动脚搂搂抱抱,干什么呢!
可恶,他必须要严厉谴责楚昭这样的做派。
……但这荷尔蒙挺让人安心的,他感冒了,没力气反抗,勉勉强强可以多窝一会儿。
嗯,就一小会儿。
沈子衿脸颊滚烫,怀疑自己病情加重,不会发烧了吧?
楚昭的心跳好像也挺快的,好近啊……
楚昭挡了沈子衿的脸,冷冷看向旁边已经傻了的飞虎。
飞虎被他刀锋般的目光扫得一个激灵,脑子还没反应过来,身体已经开始张嘴背台词了。
因为是被吓出来的,所以速度特别快,跟炮仗似的,标点符号都吓没了。
“我名飞虎是此地首领,枫山的匪首刀王捉了秦王妃但觉得枫山不安全转移给我,我素来行侠仗义收容流民绝不与这等宵小为伍如今王妃在此还请秦王明察!”
楚昭:“……”
好么,一听就知道是某人事先给准备的台词,背得也太不走心了。
楚昭:“所有人卸下兵刃,就地候审。去看流民都在哪儿,挨个询问记好口供。”
士兵们领了命,飞虎机械地背完台词,总算是回了魂儿,在士兵经过他身边时,找回了点勇气和力气,高声道:“秦王殿下!”
“我等被逼无奈,都是玉州狗官残害百姓,不然谁家好儿郎愿意落草为寇!你真能还我们一个公道吗!?”
楚昭终于多看了他一眼。
“我一到玉州,就把你嘴里的狗官都扣下了,随便跟街上的人一打听就知道。”楚昭打马,“如果不是为了处置他们,我和王妃何必跑这一趟。”
飞虎胸膛起伏了下,朝着沈子衿和楚昭深深一拜,被士兵拍着肩膀带下去时,也没反抗。
楚昭带着沈子衿返回队伍:“你们都听见了,枫山土匪把王妃转移过来,可恶至极,好在王妃吉人天相,有惊无险。”
其余人都称是。
沈子衿侧坐在马背上,靠在楚昭怀里,拉了拉楚昭的袖子。
楚昭被他这小动作搞得心软,但觉得不能就这么放过他,于是硬着嗓音道:“……干嘛?”
沈子衿想问他莫名其妙生什么气,但这是私话,不好在外面说,尤其是当着这么多士兵的面,只好先说正事:“你马上要去枫山吗?”
“嗯,地形地势虽然都事先了解了,但我还是得去亲自看过,今天进城动静太大,枫山上的匪徒肯定已经收到了消息,今明两天内,我就会把他们解决掉。”
楚昭自己单人骑马的时候跑起来能不要命,但沈子衿在自己马背上,飞雪连蹄子都踏得温柔许多。
“先送你回庄子,我再去枫山下与其他人商议攻山。”楚昭道,“晚上要是不回来会提前传信。”
楚昭顿了顿才道:“不传信的话就是要回,你等我。”
听起来像是等着要跟自己算账。
不能吧,沈子衿脑子里把自己最近做的事飞快过了一遍:熬夜已经吩咐过不许让楚昭知道,感冒快好了,肯定也没被发现,那楚昭气什么?
他啃了自己一口就跑,自己还没气呢,恶人先告状?
沈子衿想了一圈,瞬间有了底气,心道等就等,我们是得好好算账。
沈子衿回到庄子,东宁也已经被人接了回来,平安无事。
正事在身,楚昭不得不再走一趟,他一走,沈子衿立刻让人去把今天该喝的药熬来。
小甄愣了愣:“按照大夫嘱咐的用药时辰,还得再等一个时辰呢。”
沈子衿:“没事,我都快好了,早点喝是一样的。”
沈子衿:“对了,告诉所有人,别把我感冒的事说给楚昭听。”
小甄欲言又止。
沈子衿见他不答话,正觉奇怪,就听小甄道:“侯爷,王爷刚把黑鹰带走了,庄子里剩下的人我可以吩咐,但是黑鹰那边我就顾不到了。”
沈子衿:……大意了!
沈子衿呆了呆,小甄瞧着他的神色,小心翼翼问:“那药还是现在煎吗?”
沈子衿按了按眉心,对自己的失算很是懊恼,但还是道:“嗯,现在煮来。”
万一黑鹰不会提呢,黑鹰为人稳重,一看就不是会多嘴闲聊的,对吧。
他不知道,稳重的黑鹰一到楚昭身边就把他卖了。
黑鹰:稳重如我,朝王爷禀报情况自然要事无巨细。
不愧是你。
沈子衿提前喝了药,离开楚昭后他脸蛋就不烫了,所以没有发烧,再一碗药下去,好得差不多,明天一觉起来,就可以好全了。
他让厨房备了几个楚昭爱吃的菜,算账归算账,饭还是要吃的。
楚昭基本是踩着饭点回来的。
他头发丝里都带着气,心里盘算了各种来势汹汹的开场白,但是看到桌上的菜色后,那坚定的脚步顿了顿,在院门口碾了碾。
楚昭:……几个菜就想哄好我,不可能。
但靴子碾过后,他身上的气势轻飘飘散去不少。
还是先吃了饭再算账也不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