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土证道,不再是心怀苍生的慈悲,而是绝望之中的守护之心。
大善也好,小善也罢。
洪荒的大能者们从来不屑为了名声牺牲自己,既然做了,那便做了!后土并非是最适合六道轮回盘的对象,但是在她之后,斩断祖巫因果的平心娘娘是最合适的人。
相比那滔天的功德,东皇太一止住了向前的脚步,眺望不周山的某一处,目力之强,洞穿了不周山浑厚的巫族气运与盘古残留的威压。他亲眼目睹兽衣女子的手微微一颤,握住六道轮回盘,仿佛紧张着自己会强行闯入不周山。
太一没有。
他等待着后土的证道,就如同对敌人最后的仁慈。
这也是他的气魄,敢单独来战,自然不惧祖巫的任何手段,因为他的敌人不止是区区巫族!正是这份视若无睹的态度,破天荒的令后土露出一丝复杂的感激之色。
“东皇太一,今日之后再无后土……”
后土细不可闻地说道。
笼罩于功德之中,劫气短暂的消散,她似乎看到了巫族的未来。
一滴血泪从祖巫坚毅的眼角中流出,片刻就消失,所有在后土身边期盼的注视着她的哥哥姐姐们没有注意到这一点,沉浸在大劫的癫狂之中,渴望借此反击东皇太一,战胜妖族!如此一来,倒是站在外面等待后土证道的太一侧目。
他朝最后弥留之际的后土颔首,承认那份为亲人舍身忘记之情。
“我亦如此,道友。”
成道者。
方可以与东皇太一称之为道友。
十二祖巫之中最低调温和,也对法则掌握力最强的后土开辟地府,运转六道轮回的一霎那悄然陨落,一名脱胎于后土之身的慈和女子慢慢走出来。
“吾为平心,感念洪荒生灵不易,执掌六道轮回。”
“入轮回者,当有来世。”
自此。
天书封神榜隐世,地书在五庄观出现,人书化作生死簿。
平心娘娘手持人书生死簿,圣人级别的威压囊括洪荒,上至三十三重天,下至洪荒幽灵亡魂蜂拥挤入的幽冥地府,与六道轮回有着冥冥之中牵连的冥河老祖脸色大变,暗暗骂道“六道轮回,六道……这其中一道似乎与我有关!”
对于他来说,这可不是什么机缘,是有可能让他舍身为道的预感!
活着不好吗,谁要成全六道轮回啊!
提前出世的六道轮回盘,打乱了太多历史,却也不会影响真正的巫妖之争。因为平心娘娘的存在,这一次却没有女娲娘娘作为制衡,巫族这一方无疑是多出一位圣人!
即使,这位圣人只在地府称圣!
而后土为了巫族,化道于不周山底下的巫族祖地,连通幽冥地府,她端坐的石床就是幽冥地府的一部分,乃至于小半部分的不周山就成为了地府与人间的通道!
“善。”
昆仑山,老子认可了后土利在洪荒的所作所为。
“善。”
玉清殿,元始淡淡地说道。
洪荒天地回响着太清、玉清的声音,宛如道音所化,天道降落更强的功德。
“……”
唯独站在太古天庭,为妖族抵御圣人威压的通天膛目结舌,哪里想到有这么“轻松”证道的途径,而且这个证道的人还是东皇太一的敌人!
他气得跳脚,骂了回去“善个什么啊!大哥,二哥!你们是巫族的吗?!”
帝俊叹气,三清里果然就上清能够拉拢,其他两个……不提也罢。
“无妨,太一敢等,代表他不惧后土。”
这圣人的威压让帝俊也心里抑郁,对洪荒之主的宝座不再单纯视作目标,而是必须达成的事情——没有洪荒之主的位置,就没有与圣人平起平坐的能力!
妖族,必须有圣人!
就在帝俊这么想着的时候,后土证道的威压泄露到了三十三天外。
鸿钧垂下视线。
紫霄宫建成的瞬间,洪荒天道有感,与混沌至宝造化玉碟重新联系在了一起!
巫族高层,凡是与星辰幡祭炼过一段时间的妖族修士心中一悸,明悟了这就是妖皇陛下说的“大阵将起之时”。周天星辰已经做出了预警,日月归位,一切妖族资源为这一刻准备齐全,与妖皇、东皇因果联系最深的数个人全部做出了反应。
东君收回四季权柄,洪荒的春夏秋冬不复存在,再次回归日月同辉的年代!
妖皇十子,从大太子到十太子一起坐镇太阳星,替父分忧,八名罗天上仙加上两名大罗金仙,齐心协力发挥出的作用不亚于十日围绕大日!
未成年的十二月公主陪同常羲坐在太阴星的宫殿里,在姨母的教导下,她们紧张地与常羲控制太阴星,加大太阴星的本源之力。不仅如此,小公主们聪慧的把十二月的气运灌注入妖族,一身道果与妖族沟通在一起,无形中让日月的关系更加紧密。
这漫天的星辰,皆是妖族的,这日月……是她们的家!
“周天星斗大阵,起!”
立于凌霄宝殿之上的妖皇帝俊,说出了迟来已久的怒吼。
洪荒唯一一个聚集众妖之力,逆反先天,以周天星辰立阵的洪荒顶级大阵出世了!
不需要预演,不需要思考,妖皇帝俊当仁不让地成为两个阵眼之一,而一身血脉传承自太一的东君顶替其父的位置,咬牙抢在了通天之前成为了第二个阵眼的位置上,与大伯共同进退,承担下那份阵毁人亡的风险。
“父亲,这是我该做的事情!”
没有东皇太一,妖族有东君,有大罗金仙中期境界的四季之主!
“你……”
通天到底是没有阻拦他,露出欣慰之色。
两名成年的三足金乌成为阵眼,比自己一个外人的效果更好,他与太一的孩子势必不会是其他小金乌,当有入劫而不悔的决心!
东君对通天笑着眨了眨眼,挥动青萍剑,镇住阵眼,算是另类的父子同心协力了。
他化光,融入阵法之中!
帝俊瞪了纵容儿子的通天一眼,没好气地说道“我会护住东君的。”语罢,河图洛书飞入大阵之中,妖皇与大阵一起消失,成为周天星斗大阵的一部分!
最初是为了对抗十二都天神煞大阵而创建的大阵,如今成为拖延时间的最好方法。
出乎预料的,这一次并未征招下界的妖圣。
妖族的大事自有妖族来处理,妖圣只是一个让他们不来碍眼的名头,并非妖皇真正信任的对象。而一开始就猜到这一点的妖圣们,心情各有不同,反正称不上很舒服。
五庄观内,红云心急如焚的担忧地看向天上,又去看向不周山。
“东皇陛下在下界,妖皇陛下在上界……两次出现的恐怖威压,这些到底是什么意思?妖族竟然不通知我们一声!”
“……”
镇元子喝着没有味道的茶水,白眉之下的眼睛隐藏着情绪的起伏。
妄他们以为自己很重要……
结果,关键的大事根本就没有自己的事情。
“是我以小人之心衡量妖皇了。”镇元子低声道,“道友,妖族成立到现在,靠的从来不是临时加入的大能者,而是自己本身的底蕴。”
红云一会儿茫然,一会儿理解地点头,“我知道,可是很不甘心啊!”
他日若有人问起自己,在巫妖大战之中做了什么?
自己要回答喝茶吗?
镇元子平静地问他“为了这点不甘心,哪怕为了帮妖族屠杀巫族?为了胜负,不惜沾染上大劫的业力,使得自己在之后的未来劫难重重?”
红云怂了,本身就不是多强势的人,碰到危险也是靠苟才活到今天。
他小声叨叨道。
“如果东皇陛下需要我们帮忙?”
“帮。”
“啊……你说什么?”
“道友啊,妖族不让我们帮忙是信不过我们,但是让我们帮忙的时候,我们不去帮,你是打算等着巫妖之争结束后的算账吗?”
镇元子斜睨他一眼,而后若有所思地去看人参果树下方的先天灵宝——地书。
地书还在温养之中。
有这件法宝,他或多或少有了参与大劫,全身而退的资格。
只是……东皇真的需要吗?
不周山前,面对后土证道的威压不低头,不屈膝,太一完全顶着这份直冲而来的气势,迈起腿往前走去,以大日煌煌的伟力对抗六道轮回的森冷寒意。
黑衣黑发的女子坐在祖巫包围的石床上,忽而脸色微变,加快吸收功德之力。
她与他对视。
三足金乌的金瞳险些灼烧了平心的眼睛。
平心娘娘捂住双眼,心道就算没有了巫妖之争,此人也是自己的大敌,
阴与阳,不能融合,必互相抗争!
帝江原本对后土的信心充足,六道轮回盘是一件特殊的宝物,内涵道果,相当于直接证了大誓言,天道有感,一定会降下相应的功德。可是当这位祖巫之首从喜悦中恢复过来时,他猛然发现后土妹子身上的祖巫之力逐渐降低,趋近于无!
“后土……你的祖巫之力怎么回事?”
“后土妹子?!”
“对,你为什么改叫平心!祖巫之名是我们出生时就定下的啊!”
“后土?”
“别吓我啊,后土妹子!”
祖巫们在帝江的提醒下恍然发觉了问题,一个个慢慢意识到严重性。
其中玄冥尤其是急切,与后土姐妹情深“后土,是不是六道轮回盘让你付出了什么代价,快告诉我们,我们会帮你解开约束的!”
平心娘娘没有躲开她的手,只是她的手背冰冷,宛如死人。
玄冥的动作僵住。
巫族血气蓬勃,地之祖巫的后土尤其是如此,绝不可能活着就冰冷如尸体。
平心娘娘轻轻推开玄冥,从石床上下来,赤足落地,黑色的衣物取代了之前的兽衣,幽冥的死亡气息围绕在她的身上,象征着地府的主宰者。
“我仅能为巫族出手一次,了结因果,”
道出此言。
她踩在拒绝自己的洪荒土地上,一步又一步,留下血色脚印地走出去。
在族地通往外界的门口,白衣长琴站在那里,微微鞠躬,眼中天之骄子的光彩肉眼可见的黯淡下去,道心在劫难下得到磨砺,整个人在失去亲人后迅速成熟了起来。他送走平心娘娘,沙哑地说道“巫族长琴,恭迎后土平心娘娘……”
这会是平心娘娘有生以来,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沐浴在洪荒的阳光下。
天道有令。
平心将永世禁足于地府。
她温柔如那位后土,对长琴说道“有心了。”
当天,巫族伪圣,六道轮回之主手持气运重宝生死簿迎战东皇太一!
这一战,为巫妖双方至强者之战!
太一已经等得杀意高涨了,为了洪荒的演化,六道轮回必出,为了妖族的胜利,后土平心必须败在他的手里,如今交战的时间都是用周天星斗大阵换来的。
巫族祖地,空心道人堂而皇之地待在巫族最重要的地方,见证着长琴沐浴盘古精血,代替后土成为下一位祖巫的过程。
巫族需要十二都天神煞大阵!
绿衣少年含着笑意,深切期盼地注视着自己的弟子。
而后。
他为长琴的四周打下防护阵法,又目光倏然看向昆仑山的方向,打量着与长琴有因果的大鹏、孔宣二人,自言自语地说道“该来的,都会来的啊。”
一人成道,当众生为尸骨。
位于归墟的杨眉道人同样睁开眼,与子虞道人一同密切地留意这场生死争斗。
不周山外打得天崩地裂,阴阳二分,重演创造与毁灭的过程!
天之阳。
地之阴。
万物有阴有阳,唯二人独占鳌头!
“出手吧。”
“一同。”
东皇太一重生扭转的历史,所结的因果,在这一刻迸发出应有的力量。
两位混沌魔神为他出手相助!
他们不敢再等下去,无数次推演,无数次观测,妖族胜利才能给予混沌魔神一丝生机!反之,妖族战败,巫族断绝传承,道祖的诞生就是混沌魔神死亡的那天!
虚空之中的红衣魔祖已经探出了半个身体,从封印里露出的美人长发如墨,艳若桃李,一双勾魂的眼睛极近滴水,那是为了洪荒的杀戮而喜悦的目光。他轻瞥过归墟的方向,手指微勾,想出手,又迟疑了一下。
只见太阳星上的一位金乌太子浑身一震。
他目若火焰,无意识的捏动手印,结出一个蕴含混沌五行法则的道印。
在谁都没有发现的时候,一缕封存的混沌魔神意念飞射入虚空,落在了罗睺面前,成为了阻挡这位喜怒不定、正反两面倒的魔祖的最后一根稻草。
“罗睺,给混沌魔神留一条生路吧。”
“哦?”
“我们虽非同族,亦非兄弟,然大道之下皆为同胞,昔日互相厮杀的时光已经成为过去,洪荒大势已成,我等在洪荒求道,不就是为了回归混沌的那一天吗?”
“那是你们这些蝼蚁,不是本座。”
罗睺噙着嘲讽的笑意,意外地没有对弱得快要幻化消散的陆压道人出手。
“何况……”他忽然意兴阑珊,“你们几个家伙,就剩下杨眉还保留混沌魔神的根脚,连混沌魔神都不是的你,又有什么资格阻拦本座?”
“我知鸿钧许诺过你好处。”陆压道人无视罗睺的挖苦,自顾自地说下去,“可是我不相信利益,好处这些东西真的能令一位混沌时期的强者,这么不顾个人恩怨的帮助他人,从鸿钧封印你的那一刻开始,他就不能真正的信任你了。”
罗睺冷然“你想说什么?”
陆压道人这缕神念的神智在一点点消散,脸上多出从容洒脱,就像是侄子在叔叔身上学到的那一样,是混沌魔神很难拥有的释怀。
“背叛鸿钧,背叛天道,让妖族成为洪荒之主,为你传播魔道。”
“天道在,魔道不死。”
“妖族在,魔道不灭!”
他缓缓地放轻声音,从自己多年理解的角度上说道“何为魔?一丝执念,生生不息,万劫不灭者,当为魔!若天道不应妖族,魔道也不应吗?”
罗睺的眼前顿时一亮,有种被说进心坎里的感觉!
“此言,当为道友矣!”
“算了吧……”
陆压道人撇了撇嘴,没兴趣加入魔道,“我有自己的道,生前死后都不会去走你的道,你做什么事情都是按照自己的脾性来,随你了。”
就像是相信罗睺会做出“喜欢”的事情一样,陆压道人消失在原地。
结果,罗睺往前一捞,硬生生拽住了他的神念尾巴。
“???”
陆压道人发懵,想死都难。
罗睺笑颜如花地说道“道友啊,你说的对,本座不坑鸿钧谁坑鸿钧呢,但是那东皇太一根本不理本座,视本座为歪魔邪道,明明本座和他的理念也极为接近……啧,你作为他的侄子,有把握说动他吗?”
“这个……东皇太一的事情,你应该找他啊!”
“本座当封你为魔教教主。”
“滚吧!”
“陆压道友,不要给脸不要脸,答应了本座的事情休想反悔,走,本座这就去找你的转世之身,有东皇太一的侄子加入本座教派,不愁没人了。”
原以为无人可以理解魔道精髓,懒得立教,罗睺发现自己大错特错。
这年头,想逆天的人多着啊!
一起干死天道啊!
罗睺趁着鸿钧被封锁在三十三天外,有周天星斗大阵作为隔绝,他挤了挤,好不容易从封印里钻出一部分混元级别的力量。
再定睛一看下界,他嘴角翘起,心中的天平往妖族不自觉地歪倒。
哦豁,胜负已分。
没有自己出手,等东皇太一再战胜巫族最后的底牌——十二都天神煞大阵,巫妖之间的胜负就差不多分出来了,鸿钧也估计要哭了。
下界,不周山的空间产生强烈的撕碎感。
洪荒与地府空间距离一时间被打破,阴阳扭转,那份成道来源的力量拉拽着平心娘娘回归地方,令她无法动弹,动作迟缓,更让她惊骇的是那份仿佛必然要输的阴影笼罩在心灵之中,怎么也无法挣脱,就像是命运对她的裁决!
空间法则!
剥夺空间距离,扭转空间间隔,玩弄地府的空间规则!
命运法则!
必败,必死,必输!永世镇压于地府!
无限等同于混元大罗金仙的境界,让平心娘娘突然感应到了混沌魔神的力量,那是天道都没有办法完全推演出来的两大法则!与杨眉所掌握的空间法则对比之下,空间速度之祖巫的帝江简直是小巫见大巫。
原来……自己在出手的时候就输了。
东皇太一没有任何犹豫,抓住她的破绽,一击决定胜负,打散她的形体,彻底斩断她与十二祖巫的最后一丝因果,让她滚回地府去!
“你不再是祖巫,给我下地府去!”
“啊——!”
巫妖之争,一战之后,平心娘娘彻底丧失了参与其中的能力!
她被大日的力量打入地底,不甘的眼神望着上方,恍若后土对妖族的恨意与无力。
为什么你可以做到改天换命,掀翻大势……
我巫族……
不……可……以……
在半空中的太一说道“你能为巫族舍身证道,我可以为了妖族……”
他克制住体内翻滚的血气与疲惫。
“一人战平洪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