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游离开曲家,特助秦简快步帮他拉开后座车门,待谢游坐进去后自己才从另一边上了车。
谢游原本表情就少,向来极其吝啬言笑,现在心里压着火气,气场更冷了。他搭在皮垫上的手指轻轻敲动,问,“查清楚了吗?”
谢游不开口,秦简不敢出声。听他问了,秦简才应道,“已经查清楚了。”
他叙述重点,“这件事的策划人是方怀和其经纪人曹正。两天前,方怀的经纪人联系了一个工作室,要求对方在今天上午七点等在停车场,自导自演这出戏。主要目的是抹黑余年,其次是想影响余年的比赛状态。”
谢游眼底像是被凛霜覆盖的深潭,“接着说。”
“您安排查的资料已经查好,公关部已准备妥当。”秦简汇报完,心也放了放。
他跟谢游已经跟了四年,以前从来没听谢游提到过“余年”这个名字。但这一次的事情让他明白,余年这个人,就是谢游的逆鳞,碰一下都不行。
早上看见热搜,当场就推迟了例会。吩咐公关部查清楚娱乐圈最近五年所有类似事件的处理方法,提交相关报告。又因为不确定自己的手段,是否会对余年造成不好的影响,最后干脆扔下成堆的文件报表,直接穿城到曲家找曲逍然。
或许这就是因为太过珍视,所以慎之又慎。
“人呢,联系上了吗?”
秦简省略掉中间的各项细节,只报了结果,“视频中伪装成粉丝、又假装被推倒的那个人叫姓庞,24岁,本地人。我们联系上她之后,她表示愿意配合。其余参与此次事件的人,以及他们背后的工作室,也都愿意作证并提供所有证据。”
谢游沉默几秒,忽然道,“他肯定很难过。”
秦简知道这个“他”指的是谁,没敢接话。
谢游:“那就只有让令他难过的人更加难过。”
秦简低头,“是。”
演播厅。
进行完第一次彩排,何丘柏看了效果,点头赞许,“你的状态非常好。”他看着余年的神色,几秒后才由衷感慨,“你没有因为热搜的事影响彩排,我很意外。”
他终于有点明白,之前吃烧烤的时候,为什么孟远一个劲儿地在那里花式夸奖余年年纪小,心态却特别好了。他原本都已经想好要怎么安慰余年,但很明显,根本就用不上。
余年嘴里含着一颗润喉糖,闻言笑道,“这本来就是我应该做的,我知道轻重。”
“嗯,我之前还担心你的录制状态,”何丘柏笑着拍了拍余年的肩膀,“好好休息,录制的时候,争取发挥得更好!”
夏明希等何丘柏走了,这才捏着两包小饼干坐到了余年旁边。
余年接下递过来的饼干,见夏明希一脸纠结,笑道,“你这是什么表情?眼角皱纹都要长出来了。”
夏明希重重地咬了一口饼干,嘀咕,“方怀当时明显是在挑衅,我们当时干嘛不怼回去?”
余年带了妆,细致地把饼干掰成小块儿一口一口吃,还注意着没将碎渣掉落在地上。看夏明希气鼓鼓的,他笑着解释,“虽然我也怀疑是他搞的鬼,但我们没有证据。”
夏明希被说服了,他没什么心情地吃完饼干,又担心,“年年你一定要稳住,要是录制的时候受了影响没拿第一,方——背后出阴招的那个人不知道多开心!”
余年摇头,“我不会这么傻。不是我的我不会去抢,该是我的,别人也抢不走。”
就在这时,余年的助理施柔急急忙忙地跑了过来。话都来不及说清楚,直接把亮着的手机塞到了余年手里。
夏明希伸着脑袋好奇地跟余年一起看,等看清楚屏幕上的字,嘴巴微张,揉了揉眼睛,不敢相信,“卧槽真的刺激,我我没眼花吧?”
微博热搜榜上,取代#余年推倒粉丝#这个话题成为热度第一的,是#该知道的真相#,而第二则直白多了——#余年反转#,后面都跟着一个红色小字。
余年直接点开了#该知道的真相#,施柔在一旁语速极快地低声解释,“早上装成你粉丝的人都找到了,一个不少。据爆出来的消息说,是一个工作室的人。
他们一口气把和方怀以及和方怀的经纪人曹正的聊天记录、交易记录、签的合同,全都爆了出来。现在网上都炸了,微博论坛娱乐新闻头条,全都是这件事在刷屏。”
夏明希对这些很敏感,抬头疑惑地问,“新闻头条也炸了?孟哥花钱买的?”
施柔连连摇头,“孟哥没买,不知道是不是公司出的手,正在问。”
余年握着手机,一点点将页面往下划。
“——#余年反转#吃瓜吃瓜!这剧情反转得很精彩了!所以余年没有推粉丝,事情的真相是,方怀找‘专业人士’去碰余年的瓷,一波热搜跟上,等余年臭了,他就能踩着余年上去了?完全年度最佳巨瓜!”
“——之前黑余年骂余年的,说余年脾气差人品不行不配当歌手不配待在娱乐圈的,是不是一个个都该出来排队道歉了?我特么受害者明明是余年,却被骂了不知道多少条,#给余年道歉#!”
“——#给余年道歉#!卧槽方怀和他经纪人真的巨TM恶心!和那个什么工作室的聊天记录一个字一个字看下来,歹毒!完全就是想一次搞死余年!实名呕吐!碰瓷背后阴人很有趣啊?要不要自己也来试试啊?”
“——心疼地都快哭了!年年这是受了多大委屈!被碰瓷,就算是说了真相也没人信,还在微博上被人骂,想想都难过!看到那个女的说自己这次拿了八千块钱,直接气哭!”
“——#给余年道歉#方怀心是有多黑?就因为余年抢了他的风头?见识了见识了!我不是余年的粉都心疼了,这委屈受着,还被骂几十万条,是我我早崩溃了!”
现在大家都是手机不离身,很快,演播厅所有人都知道了这件事的始末,一时间,众人说话的声音都小了不少。
只有方怀一无所觉,还站在台上试设备,直到他的经纪人满头是汗地跑进来,神色慌张地直接上了舞台。
方怀皱眉,正想说什么事这么慌慌张张的,就听见经纪人疾声说了一句,“之前谈好还签了的三个代言都吹了,商家宁愿赔违约金也要跟我们解合同,说不敢找你,有人要整你——”
经纪人语速太快,内容跟乱石砸他脑门上一样,等方怀意识到话筒没关时,在场的所有人,都已经听清了他的经纪人说的话。
方怀表情绷紧,招呼都没打一声,拉着经纪人就转到了后台,却正好撞见余年和施柔。
他心里挂着代言的事,准备带着经纪人继续往里走,却听见余年说了话。
“等等。”
见方怀停下,余年继续道,“你之前在化妆间说,没有证据的事,不能乱说。”
方怀转身,讥讽,“是我说的,怎么?”
余年微笑着提醒,“你或许应该看看手机。”
方怀心里一个咯噔,飞快掏出手机。手指在屏幕连点好几下,脸色骤变。
办公室。
#心疼余年#和#给余年道歉#两个话题,齐刷刷冲进了微博前十,各路大V接连转发事件的始末,各大网站新闻客户端也开始推送相关新闻。在短短不到一小时的时间里,直接控住了舆论,风向大逆转。
秦简向谢游汇报,“谢总,完成了。公关部提交了事态报告上来,之后三天会持续密切关注,法务部已起草好相关文件。”
“嗯。”谢游这才站起身,穿上黑色的手工西服外套,一边整理扣子一边道,“通知各部门,十分钟后开例会。”
演播厅。
孟远拉着余年在休息室说话。
“这次方怀真的栽深坑爬不出来了,他们之前把这件事炒得有多热、范围有多大,现在受到的反噬就是翻着倍的来。
圈子里哪儿有不透风的墙?他手段脏,手里成或者没成的代言合同全丢了这件事,根本就不是秘密。”
余年几口喝完孟远递来的一杯鲜榨果汁,“所以还是不知道,到底是谁帮的我吗?”
“曲总好像清楚是谁出手帮的忙,但没说明白。”
“曲总?”余年脑子里不自觉地,晃过一道令人印象深刻的人影。
“嗯。”孟远又忍不住唏嘘,“碰瓷这个事情才发生多久?你被挂上热搜才多久?碰瓷你的人的身份和相关信息、策划的工作室的情况,以及让他们出面反水作证、提供各种各样的证据,再加上后面那一波主导舆论的操作,我全盘理了理,真的心脏都抖了一下。
出手那个人,真的是有雷霆手段。”
他看着余年,疑惑,“你自己知道是谁帮了你吗?”
余年转了转手上拿着的翠色的洞箫,犹豫,“我……或许知道是谁。”
录完节目,余年被送回了家。他和孟远施柔道了别,关上车门,转身往家的方向走。
已经是凌晨两点过,周围空空荡荡的没什么人。余年走了一段,忽然停下来。他脚步一转,朝另一个方向走过去——
虽然只见过一次,但他还是认了出来,停在侧边的,确实是谢游的车。
站在街沿,没有多犹豫,余年屈起手指,敲了敲车窗。
很快,车窗玻璃降下来,露出了谢游令人惊艳的五官。他像是才从工作里抽身,身上依然穿着剪裁得体的黑色西服,领带微松,露出了性感的喉结。
“晚上好。”余年笑容轻快,语调微微上扬。
谢游仔细观察着余年的笑容,应和道,“晚上好。”声音和着夜风,不自觉地柔软了几个度。
两人仅有的几次交谈,基本都是由余年主导。但这一次,余年没有开口。十几秒的寂静后,谢游认真问,“你心情好些了吗?”
余年的笑容绽开,眼尾弯起,像是把星光都化在了里面,“我心情很好,很开心。”他又笑道,“我还以为你不会承认。”
谢游原本只是打算过来远远看一眼余年,看完就走。
没想到余年会认出来。
他不知道应该怎么回答,干脆没有说话。
余年已经习惯了谢游的少言,也不在意,转而问道,“你等我等了很久了吧?”
谢游摇头,“没有,只等了五分钟。”
余年之前就注意到,车顶上落着叶子。听见谢游说的五分钟,他没有拆穿,只是再次诚恳道,“这次谢谢你帮我。”
“不用谢。”谢游耳朵尖有些烫,但声音还是很镇定,说道,“我……我妈很喜欢听你唱歌。”
这是在解释帮他的理由?
余年忽然想到什么,从口袋里摸出两个包装简单的糖,“突然想到了这个,是我自己做的糖,不知道你喜欢不喜欢。如果不嫌弃,给你尝尝。”
谢游顿了几秒,伸手接了下来。糖上还沾染着余年的体温,他握在手心里,收紧了五指。
余年没发现谢游的小动作,最后道,“以后如果有什么事能帮上忙,我一定帮。”
谢游想说,我只是不想你受委屈。但他知道,自己现在对余年来说,只是一个见过几次面的人,自己应下了,余年反倒不会纠结。
于是他颔首,“好。”
余年站直身体,细软的黑色头发跟着夜风晃了几缕,他朝谢游挥挥手,“我会好好唱歌的,谢谢你。”
谢游看着余年嘴角眼尾弥漫开的笑意,也跟着轻松了下来,“晚安。”
“嗯,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