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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99章 惊风雨(十一)

和死对头奉旨成婚后[重生] 若兰之华 2919 2024-07-27 08:19:58

宫门自内缓缓开启。

宫门外铁甲如山,撼天动地。

宫门内,卫悯一身仙鹤补服独立于宫道之上。

卫悯望着铁塔一般无声驻立在夜色中的数百铁骑,视线最终落到为首英武男子身上,道:“到底还是老夫棋差一招。”

“不过你谢兰峰总是能让老夫心服口服。”

“这天下间谁是英雄,谁是鼠辈,老夫还是分得清的。”

“当年你初入上京,便是本辅为你接风洗尘,时隔多年你再入上京还是本辅来迎你也算有始有终吧。”

定渊侯谢兰峰翻身下马隔着宫门,朝卫悯轻施一礼一身玄铁重甲在宫灯下折射出雪亮颜色道:“首辅老当益壮,令人艳羡。”

卫悯道:“你这一礼老夫还是受得的谢侯爷请吧。”

天盛帝已经率领百官在文华殿前等侯。

谢兰峰随卫悯一道来到丹墀之下单膝跪地行礼:“臣谢兰峰叩见陛下。”

那一身铁甲上尚覆着寒霜,天盛帝亲自走下玉阶将人扶起,双手紧紧握住谢兰峰手臂,道:“朕能安稳站在这里,全赖爱卿救驾之功,爱卿当受朕一礼。”

天盛帝倾身要拜,被一只手掌及时扶住。

谢兰峰道:“此乃臣本分,陛下莫要折煞臣。”

天盛帝仍坚持解了自己身上的明黄披风,亲自为谢兰峰披在肩上,道:“爱卿一路奔波,辛苦了。”

又道:“爱卿也许久未见唯慎了吧,今日朕能脱险,他功不可没,爱卿为大渊培养了一个好将军。”

谢琅早在后面立了许久。

隔了两世时光,能够再一次见到父亲面孔,谢琅心潮自是澎湃欣喜,只是人前不好表露出来,上前,按着军中礼仪,单膝跪地,规规矩矩行了礼,道:“孩儿见过父亲。”

谢兰峰看他一眼,道:“起来吧。”

这间隙,锦衣卫已经押了姚广义从殿内出来,姚广义还在破口大骂:“韩莳芳,你这个阴毒小人,老子就是变成鬼也不会饶过你!半年前校场上,京营将领为何半数未到,你难道不比老子更清楚?你设毒计坑害老子,不得好死!”

“狗皇帝,你忘恩负义,不得好死!你怎么忘了,当日是如何坐上这皇帝位的,若无世家扶持,哪里有你今日!”

天盛帝急促咳了声。

曹德海忙另取了一件披风替他裹上,跺脚道:“还不将这逆贼的嘴给堵上,免得污了圣听!”

天盛帝却抬手制止了曹德海。

他迎着疾风立在夜色中,脸色白得如同石膏一般:“不用堵。正好让朕好好听听,朕在他们这些人眼里,到底是怎样一个皇帝。也让列祖列宗听一听,朕到底是怎样一个无用的皇帝。”

群臣默然。

最后还是顾凌洲道:“天冷风急,曹德海,扶陛下回殿里吧。”

曹德海应是,将拂尘往腰间一别,躬下身,扶着皇帝一步步往玉阶上而去。待皇帝走到最高处,百官以卫悯、顾凌洲、韩莳芳、谢兰峰为首,于阶下跪地伏首:“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这场酝酿已久的大朝会,因为谢兰峰率领三千铁骑从天而降,皇帝绝地反击,扳回一局,朝野上下无不震惊。

**

这一夜,许多上京城的百姓都听到了铁蹄踏过地面的声响。

谢府府门大开,孟祥领着所有下人跪地,声音因激动而微微哽咽:“属下见过侯爷。”

谢兰峰一身玄色大氅,披星月而归,于马上笑了笑:“都起来吧。”

“是。”孟祥红着眼站起来,上前熟练握住马缰:“属下给侯爷牵马。”

孟祥在北境侯府当了许多年的管事,年轻时是谢兰峰副将,如今见到旧主,自然激动。

谢琅落后一步。

李崖抱着一只海东青过来,不掩欣喜低声禀:“是雍临和李梧传来的消息,说已经按着世子布置,成功将二爷和苏公子从卫府救出!二爷听闻侯爷平安到京,喜不自胜,正往谢府赶来。”

谢琅点头。

进了主院屋里,谢兰峰在上首榻上坐了,谢琅方撩袍跪落,双膝着地,再度郑重磕头拜了下去:“孩儿见过父亲。”

谢兰峰问:“不怪你爹逼着你来上京成婚了?”

“孩儿不敢。”

谢琅由衷道。

上一世,他不满与卫氏婚事,和爹反目,新婚夜擅自逃离上京,回到北境后,都一直和爹闹着别扭,不肯主动服软,当面遇上,也装作没看见,不肯和爹说半句话,以至于后来谢氏阖族蒙冤,父子阴阳相隔,便是说再多话,爹也永不可能再听见,心中只有无尽悔恨。

如今重活一世,岂会再如上一世一般意气用事。

“长高不少。”

看着壮实不少的儿子,谢兰峰亦感慨万千,用力拍了拍谢琅肩膀,道了声:“起来吧。”

父子二人坐定后,谢琅问了最关心的问题:“爹是如何瞒过卫氏耳目悄悄抵达上京的?”

谢兰峰喝了口热茶,道:“你爹在沙场上征战了一辈子,就算再无能,也不至于被几个杀手逼到绝境。实话告诉你也无妨,为父根本没进平城。”

谢琅意外:“没进平城?”

谢兰峰点头。

“前面探路的斥候发现不对后,为父便绕道而行了,真正进平城的,是游方带的三十散骑。他们一进平城,便遭遇截杀,被逼入山林后,直接杀了马,跳崖逃生,眼下都平安无事。”

游方,是谢兰峰麾下副将。

“为了安全起见,我让人将一切传信之物都收了起来,切断与外界联系,隐蔽行踪,好在你沉得住气,没有乱了方寸。”

谢琅抚膝:“刚开始听闻消息,孩儿的确以为爹真的遭了不测,后来听赵元说那片林子里发现了烧焦的马骸骨,才起了疑心。北郡的战马,都是烈性子,就算是带着主人一起跳崖也不可能原地等着被火烧死,孩儿便猜到,是爹为了迷惑那些杀手才想出的招数。”

谢兰峰叹口气。

“战马何其珍贵,若非实在无路可走,游方他们也不会走到杀马这一步。”

“自然,这回也多亏了你让京南那二营提前接应,否则为父还凑不齐三千铁骑呢。”

谢琅便问:“那二营爹用着可还顺手?”

谢兰峰道:“歪瓜裂枣,勉强一用吧。”

“……”

孟祥恰好从外进来,听了这话,不由笑道:“侯爷眼光也太高了些,世子重组的这二营,这半年可是战功累累,名扬京南呢。”

谢兰峰困惑地瞅了眼儿子。

“其他的也就罢了,你这两个营,为什么取名叫什么飞星、流光,听着与你的格调不大相符啊,与咱们北境军格调也不符。”

谢琅正喝茶,听了这话,直接一口水呛了出来,呛住了嗓子。

谢兰峰越发好奇。

“怎么?真有讲究?”

“是‘纤云弄巧,飞星传恨’。”

谢兰峰:“什么?”

谢琅便道:“飞星、流光,在诗中都有迅疾之意,孩儿建立这两营,就是要让他们在作战时迅若风雷。”

谢兰峰意味深长看他一眼。

“你最近都开始读诗了?”

谢琅一笑:“是啊,孩儿还读了不少呢,爹要听听么?”

谢兰峰冷哼。

“不用了。你娘总说你把书都读进了狗肚子里,如今来了上京,倒是出息了,看来这坏事也能变成好事。”

“您是我亲爹么。”

看着自家老爹一副幸灾乐祸面孔,谢琅再也忍不住:“您儿子在这上京城里,九死一生,日日和一群老狐狸玩心眼,其中辛苦,您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

谢兰峰伸手,揉了揉儿子脑袋,忽道:“对了,你在信里一直让我提防柳氏,还不许老三和柳氏议亲,到底是怎么回事?”

谢琅道:“如果孩儿告诉爹,有朝一日,柳氏会对谢氏不利,出卖爹,出卖谢氏,甚至是用老三的头颅邀功,爹信么?”

谢兰峰用异样目光望着儿子。

半晌,道:“柳氏私底下那些小动作,我不是不知道,但柳氏行商起家,掌握着好几条重要商路,的确能为北境军提供许多便利。”

“我不知你这可怕想法从何而来,不过,身为一军统帅,你爹是不能只凭你一面之词就将人家立了军功的子弟革职查办的,此事,我会让你大哥仔细查证。若柳氏真如你所说,存在不轨之举,自有军法处置。”

“至于三郎和柳氏七娘的婚事,你娘已经设法推了,三郎年纪还小,等两年再议也是来得及的。”

谢琅点头。

上一世,柳氏能在关键时刻反咬谢氏一口,提供谢氏通敌罪证,皆是因为与谢氏有姻亲之谊的缘故,只要能斩断这段关系,柳氏没那么容易矫造证据,以后收拾起来,也会方便很多。

何况,经历过大朝会,如今的卫氏已经今非昔比,想再如上一世一般栽赃构陷谢氏,也不可能轻易得逞,一切事,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正说着,廊下传来急促脚步声。

崔灏和苏文卿一前一后进来,后面跟着雍临和李梧。

“大哥!”

一见谢兰峰,崔灏双目一红,就要跪下。

谢兰峰把人扶住,道:“行了,这家里就别作这些虚礼了。”

苏文卿随即撩袍跪落,端端正正行了晚辈礼,道:“文卿见过侯爷。”

“快起来。”

谢兰峰打量着苏文卿,见他一身青衫,风采卓然,称赞道:“许久不见,文卿是出落得越发一表人才了。”

苏文卿微微一笑。

“侯爷谬赞。”

谢兰峰:“我与你义父是结义兄弟,你直接唤我一声伯伯便是,不必这般生分。”

“是,谢伯伯。”

苏文卿笑着应下。

接着,雍临和李梧也上前见礼。

谢兰峰吩咐孟祥:“去给二爷他们准备些夜宵。”

孟祥应是。

众人坐定后,谢兰峰问崔灏:“你与文卿都无碍罢?”

“无碍,卫悯只是将我们关在乌衣台上的一间茶室里,并未将我们如何。多亏唯慎筹谋得当,让李梧和雍临扮做杂役潜入卫府,直接在卫府纵了一把火,与外面的亲兵里应外合,将我与文卿及时救了出去。说来,唯慎,李梧和雍临手里怎会有卫府的通行令牌?”

一时,所有目光都看向谢琅。

谢琅道:“是韩莳芳派人送来的。”

“原来是他。”

崔灏恍然大悟。

“陛下这回能化险为夷,这位韩阁老,还真是功不可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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