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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0章 看侯王(八)

和死对头奉旨成婚后[重生] 若兰之华 4618 2024-07-27 08:19:58

登基大典结束后卫瑾瑜第一时间去清宁殿拜见太后。

太后经历一夜大悲大喜,鬓边白发又添了几丛,听闻消息喜极而泣,连鞋子都顾不上穿,便让穗禾扶着来到殿门口看着跪在殿外的少年倏地红了眼道:“好孩子,快起来,从今以后,你便是大渊的新君,岂可随便给人磕头。”

卫瑾瑜笑道:“皇祖母当得起。”

语罢规规矩矩朝太后叩首、行大礼。

太后泪落不止。

亲自扶少年起来道:“十年了你母亲终于能安息于九泉之下了。真是没想到咱们祖孙两个,在这深宫之中竟还有重见天日的一天。”

“哀家也总算能问心无愧去见先帝了。”

卫瑾瑜道:“皇祖母怎么忍心舍下孙儿,去见皇祖父?”

太后一笑目中满是怜惜:“傻孩子哀家当然不舍得。大渊如今满目疮痍风雨飘摇咱们祖孙两个在这深宫里相依为命熬了这么多年岁,如今好不容易熬出了头哀家岂会忍心丢下你一个。孩子,你放心,哀家还没有活够,还没有看见有罪者伏法,还没有看见大渊迎来盛世,哀家一定会陪着你,好好守着这大渊的江山。”

一旁穗禾闻得此言,不由红了眼。

卫瑾瑜正色道:“孙儿一定不让皇祖母失望,也不让母亲和皇祖父失望。”

——

一夜之间,上京天翻地覆,大渊天翻地覆。

谁也没有料到,诸世家斗来斗去,最后登上帝位的,会是一个生父被剔除出族谱的罪臣之子。

世家自然不服气。

前一日登基大典,是碍于刀架在脖子上,不得不参加。次日早朝,俨然成了世家与新君的第一场博弈。

一大半官员都以称病的名义,在家闭门不出,拒绝参加早朝,拒绝呈上贺表。

他们试图用这种方式,给新君一个下马威。

官员们都罢工,谁来干活?六部九科如何运转?

他们要让世人知道,大渊朝堂话语权,素来掌握在世家之手。任何试图打破这个规则的人,都将一败涂地,自取其辱。

“让我跪在地上,去向那小孽障俯首称臣,还不如杀了我!贺表,我绝不会上!早朝,我也绝不会去!”

卫府,卫云昊面色阴沉坐在椅中,脚边全是被摔碎的各种茶盏、花瓶碎片。

卫云昊已经发了一夜的疯。

卫云缙走进来,形容枯槁,苦笑道:“他如今已是正儿八经的天子,金尊玉贵,万万人之上,你便是再不服气,又如何?”

卫云昊一阵气血上涌,冷笑:“我不服气,大哥难道便服气么?大哥别忘了,昔日在卫氏,你是如何仗着嫡长孙的身份,磋磨那小孽障的,你以为他会放过你?”

卫云昊故意刺卫云缙的痛处。

他知道,卫云缙最擅长表面伪装,他要撕破那层伪装。

别以为他不知道,今日这般局面,卫云缙身为嫡长孙,心里只会比他更狼狈,更不痛快。

卫云缙脸上果然像被狠抽了一鞭子。

半晌,道:“如今祖父、父亲、二叔皆已下狱,卫氏大厦将倾,你我也不过待宰的羔羊而已。只可叹,世事无常,谁能料到,卫氏竟会沦落到此等境地,你我竟会沦落到此等境地……”

卫云昊面色再度扭曲。

一夜未睡,他眼底布满血丝,咬牙切齿道:“登上皇位又如何,你且瞧瞧,今日早朝,有几个官员会露面?没有世家支持,他也想坐稳皇位,做梦!”

苏府。

一众兵部官员亦忐忑不安围着苏文卿。

“苏大人,咱们当真不去上朝么?”

苏文卿未穿官袍,只穿一件天青色常服,外罩氅衣,眉眼沉着坐于案后,面上覆着一层浓重阴翳。

“当然不去。”

另一人扬声道。

“上京诸世家集体罢工,对抗新君,结果如何还未可知,咱们只管看热闹就是!”

“可那到底是新君,连顾阁老都承认的,且那个谢唯慎什么脾性,顺我者昌逆我者亡,咱们这般不给新君面子,会不会遭到此人报复?听说礼部和督查院的人可都去了。”

“呵,礼部那群软骨头,连梁音那根木头都拗不过,有什么值得称赞的?至于顾阁老,不过一时被乱臣贼子蛊惑而已。我倒要瞧瞧,只靠礼部和督查院那点人,这位新君,打算如何治理天下。”

韩府书房。

韩莳芳坐在书案后,背靠在椅背里,双目微阖,眉心紧拧。

老管家捧着朝服进来,问:“阁老,快到上朝时间了,可要老奴服侍您更衣?”

韩莳芳唇边溢出丝讽刺的笑。

“上朝?”

“你是让我穿着这身衣服,去拜自己昔日的学生么?”

老管家欲言又止。

最终忍不住道:“新君到底曾在阁老跟前受教,且对阁老情谊深厚,只要阁老先服软,新君说不准会不计前嫌……”

“退下!”

这不知触着了韩莳芳哪块逆鳞。

韩莳芳突然厌恶皱起眉,呵斥。

老管家只能捧着朝服退下。

顾忠亦第一时间将消息传到顾凌洲面前,并难掩愤慨道:“这些个世家大族,当真只顾一己之私,毫无大局观念。他们是想用这种方法,逼迫新君向他们屈服。”

顾凌洲淡淡道:“不必理会,让督查院诸人,如常上值即可。”

顾忠担忧:“阁老不怕新君应付不过来?”

顾凌洲神色泰然。

“若连这点事都应付不来,还做什么帝王。你太小瞧他了。”

顾忠嘿嘿一笑。

“老奴明白了,这就给杨御史传话。”

诸世家用不上早朝的方式来表达对新君的对抗时,卫瑾瑜正坐在武英殿里用早膳。

大渊历代皇帝,一般都选择居住在太仪殿。

但卫瑾瑜选了武英殿,这也是,昔时明睿长公主摄政时居住过的宫殿。

明睿长公主故去后,武英殿亦被封禁。

听说新君要将此处作为下榻处,太后第一时间派了披精明强干的宫人,将宫殿收拾了出来。

早膳饭食很简单,只有桑行一人在旁侍奉。

谢琅则站在殿门外,听李崖汇报前朝情况。

“是我考虑不周,也太给他们脸了。”

回来后,谢琅沉眉坐下,直接道:“放心,我会解决。”

卫瑾瑜在他眼里看到了毫不掩饰的杀气。

笑吟吟道:“其实也不必因此生气。”

“他们如此,正合我意。”

谢琅从未在卫瑾瑜面上看到过这般轻松自然的笑,一时被晃了下眼,连眼底的杀气都消减了几分。

“我知你大度。”

“但我决不允许他们挑衅你的威严。”

谢琅道。

“谁说我大度。”

少年新君眼底划过一丝狡黠笑意。

“我可一点都不大度。”

“他们以为,百官罢朝,六部九卿便运转不起来,大渊朝堂就要停滞,我这个新君,就要向他们屈服。”

“世家大族,高高在上惯了,他们根本不知道,大渊从来不缺官员,更不缺有能力的官员。他们之所以敢用如此愚蠢的方法挑衅我的威严,是因为他们自负,无知,愚蠢。”

“我正愁找不到机会清洗朝堂,给大渊朝堂彻底换一次血,他们便上赶着给我递把柄,递枕头,我岂能不感谢他们。”

谢琅只略略一想,便明白其中关节。

但仍担忧:“这样会不会冒险了一些?”

他自以为行事已经够冒进疯狂,没想到某种意义上,眼前人比他更疯更狂。

卫瑾瑜道:“相信我。”

“我会让他们为自己的傲慢付出代价。”

于是,在团结一致抗争了一个早上之后,上京诸世家并未收到新君屈服,请他们入朝的消息,反而收到另一道旨意:

所有未参加早朝者,视为藐视君威,全部罢官。

诸世家一下炸开了锅。

“这新君是疯了么?罢了所有人的官,六部九卿全空,他打算让谁给他治理天下,处理政务?!”

“傲慢!傲慢!”

在世家看来,他们藐视君威不假。

然而新君竟然敢真的罢他们的官,简直——简直是个疯子!

除了这个词,世家们实在想不出第二个词来形容这种行为。

在第一道旨意下达之后,新君紧接着下达了第二道圣旨。

三日后,朝廷要开恩科遴选人才,不限出身,不限年龄,只要符合条件者,皆可报考,只要通过考试,便能得到朝廷授官。而之前通过会试,因为出身原因没有得到授官的学子,三甲以内,可直接到吏部报道,得到优先授官。

圣旨内容直接以皇榜形式张出,贴满大街小巷。

皇榜甫一张出,立刻引来百姓和学子汹涌热烈议论围观。

直到这一刻,百姓才真正意识到,大渊天下,真的要变天了!

而也是到这一刻,世家官员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他们是中了圈套!他们怒不可遏,成群结队闯到宫门前,要找新君说理,然而宫门守卫直接以他们没有官职、已是白身、根本没资格在宫门前喧哗闹事为由,直接将他们驱逐出宫城。

“完了!完了!”

不少世家官员也顾不得体面,直接一屁股坐在地上,哭天抢地,撒泼耍赖不肯离开。

最后被守卫叉走。

韩府书房,韩莳芳听闻这个消息,先沉默,接着大笑。

那笑声中终于透出些日薄西山的悲凉。

也直至此刻,韩莳芳才不受控制隔着过去的漫长岁月,回望那个曾经一脸孺慕望着他,站在他面前的清瘦少年。

杨瑞立在一边,试探问:“阁老,是如何打算的?”

“打算?”

韩莳芳又恢复前所未有的冷静。

道:“只怕很快,就有人要来了。”

伴着这句话,韩府大门被暴力踢开,一群身披铁甲的卫士气势汹汹涌了进来。

杨瑞要反抗,直接被四面八方射来的羽箭射杀。

卫士团团包围住书房。

韩莳芳身穿一品仙鹤补服,走了出来。

卫府同样被卫士包围。

明棠直接带着圣旨,展开宣旨:“卫氏作恶多端,罪行昭昭,罄竹难书,满门抄查,全部入狱待审。”

卫福麻木被上了锁铐带走。

卫云缙亦一脸死灰,独卫云昊满面愤恨不甘,还在挣扎咒骂,直接被明棠一拳打碎了一口牙。

明棠一身大红飞鱼服,揪起卫云昊脑袋,道:“这一拳,是我替公子讨的。”

“明棠,明指挥使,我们同是明氏弟子,卫氏作恶,与我们无关,我们只是寄居在卫府,你高抬贵手,饶过我们吧!”

另一群被锁拿的锦服公子道。

明棠看着这些曾经将他踩在泥里、欺侮他的脸,面上没有丝毫波动,抬手,冷漠吩咐全部带走。

自然,也有士兵围了苏府。

苏文卿和所有兵部官员,都被锁拿,押入狱中待审。

——

韩莳芳直接被带进了武英殿里。

已是傍晚,殿中已亮起灯火,内侍皆被屏退在外,只有卫瑾瑜一人展袖坐在屏风前的棋盘后。

韩莳芳盯着少年看了片刻,神色晦暗不明,道:“怎么,叫我过来,是为了看我笑话么?”

“成王败寇,我韩某人愿赌服输。只是,我的确没有料到,最后赢得这一局的,会是你们。”

“我知道先生素来看不上我。”

卫瑾瑜头也不抬。

“今日,大约是我与先生最后一次见面。我见先生,是为了与先生谈谈以前事。”

韩莳芳默然不语。

卫瑾瑜:“我初次手谈,便是与先生一道,先生不想再与我弈一局么?”

韩莳芳到底还是到棋盘后坐了。

棋盘上摆着的,只是一个十分简单的棋局。

韩莳芳觉得有些眼熟。

“当年我第一次进韩府,先生摆的,便是此局。”

卫瑾瑜在对面道。

韩莳芳没说话。

卫瑾瑜将手中白子落于一处,道:“以先生水平,自然不会摆如此简单的棋局来消磨时间,那时,我还天真的以为,先生是知我要过去,才特意摆了这么一局,供我消遣。后来才明白,这棋局,应该是先生为自己心爱弟子所摆,恰好被我撞见了而已。难怪我当时雀跃去抚弄棋子时,先生脸色会那般难看。”

烛火光影落在韩莳芳白皙面上。

韩莳芳笑了声,道:“这些小事,我都不记得了,你倒记得清楚。”

“许多事,我都记得清楚。”

“我记得先生对我的一切关怀,也记得先生对我的一切不屑。”

“我记得,有一次进韩府书房,我无意看到先生书案上摆着一本先生亲自编撰的韩氏文集,出于仰慕和好奇,拿起来翻看了一会儿,先生进来后,暴怒不已,用戒尺将我一只手都打出血,并喝令我再也不准碰书案上的任何东西。”

“我那时以为是自己太没规矩,惹怒了先生,后来才明白,因为我不是‘韩氏子弟’,所以没资格碰那些东西。在韩府里,我自始至终,都是个外人。”

卫瑾瑜终于抬起眼。

“先生总说,传授我诗书学问,是怜我是故人之子,是为了帮我替父报仇。”

“可我若没有猜错,我昔时种种,其实皆是拜先生所赐,先生根本从来没有想过要替我父亲报仇,也从未想过替我父亲雪

冤,对么?先生真正敬慕的,只有陆允安一人而已,根本不包括我父亲卫晏。你甚至对他恨之入骨,对么?”

韩莳芳一怔。

完美无缺的面孔上终于露出一丝意外。

他道:“但我与你父亲的确交好,你这么说,恐怕有失偏颇吧。再说,当年我能入凤阁,也多亏你父亲帮助,我为何要恨他?”

卫瑾瑜:“正因如此,你才恨他。”

“先生虽出身韩氏,然只是韩氏一庶子,在家族内并不受器重,自小受尽冷眼打压。寻常世家子弟,弱冠之龄便参加科考,或由家族举荐,入朝为官,而先生,却一直到了而立之年,在所有韩氏嫡子和受宠的庶子都前程落定之后,才终于等来入朝为官的机会。但即使进了朝堂,先生依旧不受家族器重,依旧只能在六部当一个无足轻重的闲职。而先生,分明比其他韩氏子弟都更出色,更有才华。”

“先生自然不甘,然而不甘又如何,大渊朝堂里,失意人又何止先生一个。就在这时,先生听说一个消息,与先生同届参加科考的、我的父亲卫晏,因为才华出众,出身加持,直接入主凤阁,成了大学士,还即将尚公主。我父亲性情疏朗,爱交朋友,于是先生便趁着他去六部办公间隙,靠出色办事能力引起他的注意,与他结交。我父亲爱惜先生才华,果然一路提携先生,让先生入凤阁,成为凤阁行走。”

“当时陆允安正着手新政,先生进入凤阁后,屡屡提出良策,迅速得到了陆允安的赏识。那一段时间,应是先生最开心的时刻。但先生很快又开始不甘,因凤阁行走,一般三年一升迁,但先生因为出身缘故,三年之后,并未得到应有的升迁,陆允安甚至亲自上书为先生陈情,都被其他阁老驳回。先生成了凤阁成立以来,任职时间最长的凤阁行走。而我的父亲卫晏,却一路从文极阁大学士升为武英殿大学士,若非资历太浅,升为次辅亦指日可待。如此一来,凤阁中、韩氏内部,看不惯先生、与先生不合的,难免生出一些难听的闲言碎语。”

“先生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岂能不恨他?”

“我仔细翻阅过陆允安一案的卷宗,陆允安回上京伏罪之后,所有与陆允安及我父亲交好之人,皆被牵连入狱,再轻也是罢黜革职,永不录用,便是梁音,也因得罪过文尚,被文尚公报私仇,关入文府做马奴。唯独先生,安然无恙,还能入主凤阁,成为次辅。”

“我起初以为,是先生行事谨慎,与陆允安关系远不如其他人亲密,然而细思之下,又觉奇怪。先生能入凤阁,我父亲在其中起着至关重要的作用,就算父亲做得隐秘,以世家敏锐,又岂会毫无洞察。唯一的解释,便是在陆案之中,先生亦充当了世家推手,所以,世家才会对先生手下留情。”

“而巧的是,我翻阅卷宗,发现在陆允安叛敌的两月前,先生的确曾远赴西京,押送粮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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