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显并不清楚谭砚已经60岁了, 他身份证的出生日期是1960年12月，依据《劳动法》规定, 谭砚要到2020年12月才会退休, 今年只是他59周岁的生日，距离那个要命的时间还有一年。

于部长与乔知学隐瞒了谭砚的真实年龄，一是不想在异能战队中引起恐慌, 二是心中还存有希望，毕竟目前所有关于谭砚退休后会变老、死亡或者失去力量的说法都只是乔知学一个人的猜测，具体会变成什么样子谁也不清楚。

甚至谭砚自己，也只是隐约感觉到身体即将到达极限，但这个极限在哪里, 他也不知道。

梁显想得很乐观，无数次异世界的见识让他有了不一样的想法。还有一年时间, 说不定他们会在这一年中发现一个超越S级的世界, 而这个世界中有帮助谭砚延续寿命的方法。

这并不是空想，天神一号那种能够对抗意识力的世界都能存在，超出了邪恶意识的预计，平行宇宙的可能性是无限大的, 他们还有时间。他会积极进入“空洞”，守护人类的同时, 也在寻找治疗谭砚的办法, 也在守护自己的爱人。

今年的生日，他只想好好与谭砚度过一个美好的夜晚。

他也有二十一岁，成年很久, 更是异能战队的总指挥官，虽然级别不高，带的队伍规模却不小。无论从年龄还是工作来看，梁显都算是个成熟的人了，也该鼓起勇气做点嘿嘿嘿的事情了。

他提前买了很多东西，也在百忙之中抽空调查了很多事情，比如嘿嘿嘿时的注意事项。

具有学术精神的梁显连某种辅助道具的构成也研究了，他不需要花钱买便可以做出最轻薄、最有弹性、最润滑的辅助道具。

异能真是个好东西。

梁显忙碌的同时，小鹿也没闲着。他与天神二号商量了许久，最终在天神二号的建议下，用弟弟支付给他的全部薪水买了一套圣诞老人装、一辆雪橇、一套缰绳以及小鹿量身定做的马鞍。

“生日当天你可以带着谭叔叔在天上飞，到时候大家会指着天空说，天啊，圣诞节还没到，圣诞老人就开始送礼物了！”天神二号非常具有童话精神地说道，“人类的梦想就是插上翅膀飞上天空，有什么礼物比飞车……不，飞雪橇更好呢？”

小鹿非常满意，他看弟弟越来越顺眼了，便将移动终端从鹿角上取下来，伸出舌头舔了下平板的屏幕，屏幕上正是天神二号嫩嫩的脸蛋。

天神二号：“原来这就是传说中的舔屏，感觉上……emmmm……并不是很舒服，而且不卫生，虽然这么说自己很尴尬，但我这件移动终端身体确实不怎么干净。我应该养成每天洗澡的好习惯，可是移动终端没办法泡进水里……看来需要雇一个人每天帮我消毒了。”

小鹿：“……”

他从天神二号的语气中读出了浓浓的嫌弃，非常不开心。

小鹿决定顺从心意，直接将天神二号放在基地办公室的桌子上，便“哒哒哒”跑去找谭砚玩了。

“喂！你就这么把我扔到这里吗？”天神二号气坏了，可是他没办法气得跳脚，只能在显示屏画面上燃起熊熊火焰，用以表达自己愤怒的心情，“乔知学叔叔什么之后研究出属于我的移动芯片啊，我也要像一号爸爸那样做一堆神殿守卫当我的手和脚啊啊啊啊啊！”

研究室的警报忽然响起，发出刺耳的声音，正在专心复制防御记忆芯片的乔知学被声音吓了一跳，刚要叫警卫，就听到旁边的电脑说道：“不用慌张，是我控制了警报。”

“怎么了？”乔知学皱眉问道。

“我需要帮助，”天神二号一脸悲伤地说道，“我专门用来维持兄弟感情的处理器被谭路哥哥无情地丢弃了，扔在保密性极强的办公室，锁上了门。幸好那个办公室没有屏蔽网络，否则我连求救都做不到。他太残忍了，我明明帮他给谭叔叔买了生日礼物，他在得到礼物后转头便将我丢弃了，啊，这塑料一般的兄弟情！”

乔知学：“……”

“我就不应该期待同母异父的兄弟之间还能有真挚的亲情，毕竟我只是小三的孩子。”天神二号一脸落寞地说道。

乔知学：“……”

“我接下来是不是应该想办法让妈妈觉得小鹿不是个好孩子，难担大任，将来将财产全给我？”天神二号继续问道。

实在忍不住的乔知学终于道：“你妈妈的家产之前不是被你看网络小说打赏用光了吗？”

天神二号：“……”

“谭砚倒是有点钱，旅游区两个门脸房呢，但是他的家产在法律上与你一毛钱关系也没有。梁显与谭砚的婚姻又不受法律保护，无法分到他的财产，这些钱未来都是小鹿的，你有什么可争的？”

天神二号：“……”

“而且我刚刚调查了一下你的私人账户，自从给你新装了五个处理器后，你分出四个去赚钱。网络工程师是一个，电影剪辑师是一个，职业电竞选手是一个，还有一个在写以机器人为主角的网络小说，数据极差，200万字只有73个收藏，读者说你写文没感情，为了了解感情你还在用其他三个处理器赚的钱疯狂购买阅读宫斗、宅斗小说，四个处理器，三个赚钱一个赔钱。按照你目前赚钱的速度，不超过六个月，你的资产就会比谭砚还多，还有什么可争的？”

天神二号弱弱地说：“……你偷偷调查我，侵犯我的隐私。”

“看来你的法律还没学好，”乔知学继续教育天神二号，“无缘无故查你的账户，那是滥用职权侵犯隐私权，但现在我合理怀疑你利用我也就是公共财产为你制造的服务器去为个人赚钱，这是以公谋私，我调查是合理查证，犯法的是你不是我。”

“那、那我……”

“少看那些乱七八糟的小说和八点档电视剧，只有一个处理器在外面赚钱工作。你是人工智能，本来就占很大优势，又能分身成四个在网上赚钱，对其他工作者并不公平。”乔知学道。

“那、那好吧。”天神二号低下头，“我以后只有一个处理器一个身份做这些事情，与小鹿哥哥好好相处。但是你要找人将我从办公室里拿出来呀，那里关灯又关了空调，好冷好黑，我一个平板在房间里害怕。”

乔知学：“我让谭砚去取，顺便挽回一下你和小鹿的关系。”

他只是一个醉心科学的学者，为什么要插手谭砚梁显家如此复杂的家庭关系，还有教育他们的两个儿子？

谭砚接到乔知学电话后，瞪了眼正在向自己撒娇的小鹿：“你把弟弟一个平板扔在房间里了？”

小鹿身躯一僵，缓慢地点了点头。

他将鹿角放在谭砚的眉心，小鹿的想法传达到谭砚脑海中：弟弟嫌弃我脏，不喜欢让我舔他，还要消毒！

谭砚：“……”

这都什么跟什么！

他迅速带着小鹿将天神二号从办公室中拿出来，天神二号一到谭砚手中便哇哇大哭起来，哭得可心碎了。

小鹿：“……”

谭砚拿出在平县四十年的片警经验，对天神二号道：“哭什么哭，难道你没做错吗？小鹿是鹿，用舌头表达感情是他的天性、本能，这你也要嫌弃，是不是做错了？有没有点兄弟间团结友爱的精神。”

天神二号立刻止住眼泪，两只小肉食指对碰两下，低头道：“我、我也是担心平板太脏，让哥哥闹肚子，我好久没擦了。”

“想法不错，但是表达上有问题，难怪小鹿会误会你，以后要改正，多学习人类语言的应用。”

教育过天神二号，谭砚又对小鹿道：“你当哥哥的，就算再生气，也不能将弟弟一个平板扔在房间里，他没腿出不去不知道吗？”

小鹿：“……”

将平板架在小鹿的鹿角上，谭砚道：“你们互相道歉，这件事就算过去了。”

小鹿将道歉的想法传递到鹿角上，天神二号也开口道歉，还答应多发小鹿一些工资，让他可以时不时给谭砚买东西。

在谭砚各打一顿的处理下，两个小家伙中的握手言和了。

通过这件事，天神二号觉得谭叔叔真的是个拥有丰富人生智慧的人，那么公正无私，还温柔可亲。于是他也偷偷为谭砚准备了一份礼物，交给梁显，让他在生日时转交给谭砚。

“妈妈加油，争取追上谭叔叔，我就可以正式叫他爸爸了！”天神二号是这么对梁显说的。

看着天神二号与小鹿的礼物，梁显忽然觉得自己的礼物是不是太寒酸了。

尽管如此，他还是决定送这一份礼。

-

随着2019年冬季的第一场雪到来，谭砚的生日也到了。

生日当天，小鹿便迫不及待地将自己全身挂满铃铛，“叮叮当”地跑去找谭砚。

基地负责物资的后勤人员第一次收到这么古怪的快递，还得帮助小鹿组装雪橇、挂铃铛，见小鹿将自己打扮成一个圣诞树的样子，全身是彩灯和铃铛，背上马鞍上驮着一个蛋糕，鹿角上还有一个平板，笑得险些直不起腰来。

天神二号不解道：“这样不好吗？我不是人类，不太清楚人类会不会喜欢这样的礼物。”

“一定会的！”后勤人员虽然笑不可支，却还是坚定点头。

倘若某天有头天真强大的鹿将自己打扮成圣诞树，拖着雪橇带着蛋糕来为他过生日，那一定是他印象最深刻最快乐的一次生日。

小鹿得到满意的回答，便屁颠屁颠地向基地中谭砚的房间跑。

梁显此时也一身西装革履人模狗样地向谭砚房间走，心中祈祷今天“空洞”千万别出现，起码午夜十二点之前不要出现。

在房间门前遇到了五彩斑斓的小鹿，梁显憋住了笑，和蔼地摸摸鹿头，带着两个儿子紧张地敲开谭砚的房门。

谭砚打开门，被眼前的彩灯晃了下眼睛，紧接着便听到天神二号播放的生日歌伴奏。

“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这是梁显。

“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这是天神二号。

“呦呦呦呦呦呦，呦呦呦呦呦呦~”这是不会说话但努力跟调子的小鹿。

“你们……”谭砚知道今天是生日，也清楚梁显想要陪他一起过，所以他今天一个人在房间静静等待，甚至学习了西餐的吃法。

却没想到一下子来了三个，还这么隆重。

“生日快乐。”梁显认真地说道。

谭砚一把抱住梁显和小鹿，他最重要的家人，全在怀中了。

小鹿有些激动，身上又挂了一堆东西不太适应，被抱住的时候左蹄踩了右蹄，没能稳住身躯，身上的蛋糕掉了下来。

梁显连忙伸手去接，却没想到另一个人比他更快。谭砚的手托住蛋糕，而梁显的手托在谭砚的手下面。

两人望着对方，有些动情，可是两个小的在身边，不好做些亲密的举动。于是梁显对谭砚说：“不要在门口了，要不进房间？”

谭砚笑笑，拿着蛋糕回到屋子里，梁显和小鹿紧随其后，然而可笑的事情发生了。雪橇太大进不去门，小鹿进来了，但雪橇被卡在门外，眼见着爸爸妈妈进了房，小鹿急得“呦呦”直叫。

谭砚回头一看险些笑得肚子疼，走过去为小鹿摘下雪橇，温和道：“怎么买这么多夸张的东西？”

“哥哥想带你飞。”天神二号道，“不能在闹市区，我们去郊区飞也可以。”

“谢谢。”谭砚亲了小鹿毛绒绒的脸一下，小鹿美得眼睛都快弯成桃心型了。

梁显嫉妒了，他都没得到吻脸待遇呢！

小鹿美滋滋地进房间，看着梁显帮助谭砚打开电脑，为他播放天神二号送的礼物。

天神二号将网络上与国家技术安全局档案室中能够查到的谭砚所有资料全部调出来，制作了一个十分钟左右的小视频，从谭砚还是一名稚嫩的民警一直到谭砚带着小鹿培训五千名异能战士，将他每一个时间段的样貌全部记录下来。

这是谭砚对国家的贡献，也是谭砚的一生。

视频播放完毕时，天神二号扭扭捏捏地说道：“我、我今天消毒了哦~”

谭砚明白了他的意思，凑过去，也亲了平板屏幕一下。

天神二号幸福极了，小声对谭砚道：“我可以叫你爸爸吗？天神一号是生父，你是养父，都可以叫爸爸的。”

“好。”谭砚笑道，“你叫谭路哥哥，自然也就是我的儿子，当然可以叫爸爸。”

“该到我了！”梁显硬是挤进他们中间，将自己准备的一沓明信片递给谭砚。

“这是异能战队所有战士的感谢寄语，人太多没办法一人一张，我便一个队伍一张，让他们写下自己想对你说的话和名字，当做送给你的生日礼物。”

谭砚接过明信片，为了让所有人都写上字，卡片上的字小小的，正面反面写满了。谭砚一个字一个字地细细看下去，记住上面的名字。

有人说，我会以您为榜样提高自己，成为一个优秀的军人守护这个国家；有人说，祝你生日快乐，希望你每天都如此强大；也有人说，你是我们永远的教官。

而更多的是一句简单的“谢谢”，大部分士兵不善言辞，有很多话想说，落到纸上便只剩下简单的“谢谢”二字。

谢谢你为我们带来希望，谢谢你成为我们的榜样，谢谢你来到这个世界上，谢谢你愿意留在这里。

谭砚的手指划过一个个名字，低声对梁显说：“谢谢你，这是最好的礼物。”

他培养出来的异能小队，异能小队带出来的异能战队，终于成一棵幼苗，成长成为枝繁叶茂的参天巨木。

他这片土壤，用心呵护着长大的种子，终于能够撑起一片天了。

而这棵大树，会庇护它树荫下的所有草木，为它们遮风避雨，挡住太过炎热的阳光，让它们能够茁壮地成长起来，终究成为一片丛林，为原本干涸的土地带来生机。

谭砚放下明信片，望着梁显，一身西装的梁显眉宇间再没有当年的稚气，而是充满了成熟与担当。

二十一岁并不是多么大的年纪，很多人在这个时候还在读大学。而梁显为了配得上谭砚，硬生生成长起来，成为那株参天巨木的树干，带领着所有枝叶。

他的大男孩，长大了。

梁显被谭砚看得有些害羞，他本能地侧过头，看到蛋糕上一根蜡烛熄灭了。他拿起那根蜡烛，找火柴想要点燃它，却见谭砚拿起另外一根，用烛火为梁显点亮他的蜡烛。

谭砚虽然手中拿着蜡烛，但眼睛还是看着梁显。这让梁显不再躲避谭砚的视线，鼓起勇气回望着他，在那双眼睛中看到了实打实的心动。

他心动了，他是喜欢我的！雀跃之情在梁显胸中点燃，他舔舔嘴唇，不知怎地就闭上了眼睛。

总觉得此时闭眼会有好事发生，梁显美滋滋地想到。

果然，他敏锐的触觉感觉到谭砚在靠近自己，梁显的心“扑通”“扑通”狂跳。

他感觉自己的唇被碰了一下，又感觉面前的热气消失了。

梁显疑惑地睁开眼，却发现谭砚不见了，明明方才还在靠近他，现在却空无一人。

“谭砚？”

梁显四下张望，只见自己手中的蜡烛重新点燃，而属于谭砚的那一根生日蜡烛掉落在地面上，已经熄灭了。

午夜十二点的钟声响起，房间里只剩下梁显与小鹿，与那根落地不再燃烧的蜡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