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印接到消息后,用飞一样的速度赶到医院门口。
彼时,被迫陪周成凉做一小时心理准备的商北吉正打算撤退。
“你终于来了,”商北吉看到俞印,像看到了救星, “这里交给你了!”
俞印不明所以: “什么情况”
“你会知道的。”商北吉同情地跟他握了握手,逃也似的钻进车,一脚油门下去,保时捷瞬间没了踪影。
“你又对人家做了什么”俞印最近经常看到商北吉被周成凉气跑。
周成凉轻哼: “只是让他帮我抉择一下耳洞打在哪里。”
耳垂不够帅,耳骨太疼,美丽果然有代价。
俞印问: “抉择好了吗”
周成凉点头: “耳垂。”
他站在这里就已经非常勇敢了,还打耳骨……那不要他命吗
“怎么忽然想起来打耳洞了”俞印走过去捏他耳垂。
周成凉瞥他一眼,从兜里掏出一个小盒子,献宝般打开,呈现在俞印面前。
是一对宝格丽的黑色陶瓷圆饼耳钉。
俞印张了张口: “你这个行动力……厉害。”
“当然。”周成凉平静道, “又没人送我耳钉,我自己给自己买,哪有那么多时间挑选”
他昨晚临睡前想到俞印要送邵溪耳夹,越想越气,气到早上六七点才睡,醒来直接去专柜冲动消费,全款拿下这两枚耳钉。
可怜上周刚到账的外快小费,还没焐热就清零了。
俞印隐约觉得他话里有话,想了会儿没想明白,干脆不想了: “真想好了不怕疼”
“有什么好怕的”周成凉继续哼道, “区区耳洞。”
俞印笑而不语。
半小时后。
预约的诊室门口,出现了一个来回徘徊的帅气身影。
就知道会这样。
俞印挂断同学的电话,过来劝道: “不行咱就走吧。”
“没有不行,”周成凉本来是因为俞印的一句话冒出打耳洞想法,结果被他和商北吉接二连三的劝,打耳洞几乎要变成执念了。
正所谓,得不到的永远在骚动。
“我很行,我只是需要做一些心理建设。”周成凉继续抱着胳膊来回走。
俞印拿他没辙,又去接了个电话。
“喂老舅。”
“大外甥,”赵恒岚说, “房子在住了吧你最近好好休息,下下周跟一下宋老师的项目近景补拍,要去郊区住那边住几晚,你穿多点,带上雨衣,那段时间有雨。”
俞印: “成。”
赵恒岚的工作室说是工作室,其实规模相当客观,目前最早的一批合伙人已经在筹备成立公司的计划了。
他口中的宋铮就是早起合伙人之一,一位很牛的大佬,早年拍文艺片,运镜和大场面拍摄算业内的金字塔,现在身体不好淡圈了,偶尔接接综艺节目的宣传片先导片,也能赚不少钱。
宋铮这些年没出去单干,属实是他本身完全没野心,加上跟赵恒岚关系特别铁,干脆一屁股坐下,也不用管别的什么,安安心心拍电影。
而他舅早就放弃了摄影,这些年生活重心都在工作上,还去国外读了一年MBA,看样子是真打算进军商圈,闯个像模象样的公司出来,给当年一起奋斗的兄弟们一个家。
其实,说来可惜。
赵恒岚等人师出一门,其中,赵恒岚是导师亲评最有灵气,最有天赋的,如果能坚持下去,如今国外那些奖项上,多少也能有他的几部作品。
之前俞印还在老师的课件上,看到了他舅的毕设。
能被Q大老师当做典范放课件,足以证明赵恒岚的实力。
但天赋也抵不过造化弄人啊。
俞印挂断电话,敛了心神,回头处理当下正事儿。
“……”
嗯
走廊上游荡的周成凉呢
楼层尽头的窗户没有关,扇动了诊室晃晃悠悠打开的门。
俞印/心底一惊。
不,不会这么迅速的冲进去打完了吧!
他快步赶去,周成凉果然在门里。
但没坐着等针,而是站在屋子的角落里,无声注视拿针的医生,偶尔围着暖气排走两趟。
他脸上明明没有表情,却能让人真真切切感受到痛苦和挣扎。
录下来能放俞非的学校当教材用了。
俞印一阵哭笑不得。
看得出来,这家医院的美容科室今儿生意真不咋好。
这还不把周成凉赶出去,不是白衣天使菩萨心肠,就是医生小姐想看乐子。
害怕成这样,还打什么
要不算了
俞印想:可钱都付了,耳钉都买了,总不能白搭。
于是在周成凉踱第三圈步的时候,身后忽然传来一声:
“这几天注意别碰水,耳朵发炎了要及时涂药,耳钉不戴的时候也要塞东西,不然会堵死,前几天棒子时不时转动,别跟肉黏在一起了……来,另一边。”
“”
周成凉蓦然回首,正巧看到俞印转身换方向,红彤彤的左耳垂上赫然挂着一枚耀眼的黑色耳钉。
他大惊失色: “你怎么替我受苦!”
“你不是怕疼吗。”俞印神情自若道, “我打呗,等你真的下定决心再说。”
周成凉大部分时间做出来的决定都是一时兴起,若是旅游逃学,俞印就随他去了,但打耳洞这种会痛的身体伤,他还是希望周成凉好好考虑。
不然事后后悔,白遭一通罪。
而且……
那耳钉大几千,挂号操作的费用小几百,还能丢了不成
眼见他另一边耳朵也要遭殃,周成凉心里一横,咬牙把他拎起来,自己坐过去: “一人一个吧,有难同当。”
俞印虽然不觉得打耳洞是大事,但被他的态度感动到了: “好兄弟!”
周成凉一脸赴死般的从容淡然: “开玩笑,我们什么交情。”
一旁看戏的白衣天使看不下去了: “……没到喊隔壁急救科加班的程度,二位戏收一收,演过了,国产狗血爱情片都不这么拍了。”
不多久,俩大帅哥一人红着一只耳朵,结伴离开了医院。
从背影看,稍微高点的那个碎在另一人身上了。
“很痛吗”俞印打了辆车,凑过去看他耳朵, “我觉得还好啊。”
“非常,特别,超级,无敌,痛。”周成凉绷着脖子,面无表情地回答他。
这耳洞好像打他脑神经上了,整个脑袋都别别扭扭的,感觉不是自己,杵着愣是没动,生怕衣领不小心擦到耳垂。
有过同样经历的俞印无法感同身受。
看来周成凉是小部分痛觉神经极度敏/感的人类。
“那怎么办”他有点担忧这人的脆弱娇贵, “有啥能止痛来着我去医院开盒布洛芬”
“夸张了。”勇敢坚强的周成凉低下头, “给我吹吹就好。”
俞印: “”
你是小孩子吗
两人身形高挑,五官俊朗,一起靠在大G旁边,惹来不少人看。
周成凉这一低头,往他们身上瞥的目光更多了。
而且……
这些目光有种说不上来的微妙,他竟然会觉得有点不好意思。
有点怪,但不多。
又不是大庭广众下打啵,有什么见不得人
“好了,”俞印敷衍地吹了一口,催促道, “快上车吧,回家给你涂药。”
周成凉笑了下,应该是满意了,滚上车前,还帮他拉开驾驶座门,伸手挡着门框,以防他碰到。
俞印无奈道: “哪有乘客给司机开门的”
“说得也是。”周成凉没动, “但是蹭车的要给好心人开门,献献殷勤,以防半路惹怒车主被丢下去。”
“你不惹车主就没事。”俞印没再推脱,矮身上车。
他今天穿的卫衣很宽松,垂感好,弯腰的时候,衣服轻轻下坠,勾勒出隐隐约约的腰线。
可惜时尚杀手完全没意识到这种设计款型的妙处,潇洒拍拍方向盘,冲周成凉抬下巴: “看什么呢上来啊。”
“嗯。”周成凉合了下眼睫,轻轻关上门。
大G悠哉悠哉开上路,没多久,导航的手机弹出两条消息。
【苏南新:哥空吗】
【苏南新:我和章呈和好了,想请您吃顿饭,顺便把充电器还您!】
【苏南新:您把凉哥带着也成!】
哟,都用上“您”了。
没看出来,他俞印还有月老潜质。
“凉哥,”俞印趁着红灯,点开微信, “要不要去跟我和室友们吃顿饭”
周成凉刚准备拒绝,忽然想到点什么,问: “那对情侣”
俞印点头,把自己如何撮合两人和好的事说了: “庆祝下爱情。”
周成凉弯起眼睛: “行。今晚”
“现在。”俞印看时间刚好,直接切换导航目的地, “你耳朵还好吗不然把耳钉摘下来,给你换上这个医用药棒”
周成凉目光移向他耳朵,拒绝了: “不碍事。”
白衣天使手艺好,他们一个左耳一个右耳,位置非常对称,挂着同款耳钉走路上,回头率颇为可观。
“今天为什么有那么多人看我们”俞印摸着下巴沉思。
周成凉不要脸,漫不经心道: “养眼。”
“养眼”俞印似有所觉,和周成凉对视片刻,忽然踮起脚尖,让耳钉对齐在同一水平线上, “嗯,完美的轴对称,就知道咱们中国人喜欢对称美。”
周成凉: “……”
周成凉: “你数学真好。”
两人跟随服务员指引来到包厢,里面的苏南新和章呈早已到位。
“一哥,凉哥!”苏南新热情招手, “你们——操,你们耳朵!”
他面露惊悚,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 “你你你你你们……”
“好看吧。”俞印乐呵呵坐下, “周成凉要打,哥们舍命陪君子,仗不仗义”
自家少爷娇气怕疼这种事儿不宜外传,他才不会当着别人的面拆周成凉台。
“……仗义”苏南新语调一字十转音, “这词还能用在这种地方呢”
俞印热爱中华: “汉语言,博大精深。”
苏南新哑然,和章呈面面相觑半天,终归没再多言。
火锅店很热,饭吃到一半,苏南新满头大汗地站起来脱外套。
俞印看到他,猝不及防被酸梅汁呛了一口。
“咳,咳咳……”他狼狈抬眸, “你,你怎么又是……”
露脐装!
这种露肚皮的衣服怎么还有卫衣真的好看吗肚子不会着凉吗!
“因为我腰细马甲线好看啊。”苏南新解释, “穿衣服嘛,就要扬长避短,好看的地方使劲儿秀!”
“啊……”俞印怔愣询问周成凉, “你穿衣服也按这个道理来吗”
周成凉表示认同: “嗯。”
俞印: “可我没见你平时穿衣服有固定款型啊。”
周成凉: “因为……”
“因为凉哥的身材脸蛋没有缺陷。”苏南新酸溜溜道, “不穿都好看。”
周成凉轻哂: “谢谢。”
“对了,一哥。”饭局快到尾声,章呈打断了他们的插科打诨, “你最近是不是遇到事儿了我昨晚去找我们导员开假条,听到你辅导员在打电话,提到了你的名字。”
苏南新跟上后面的话: “她说你最近课程多,找你你也没时间,等下次有机会在帮忙联系……没头没尾的,不知道咋回事。”
俞印悟了: “估计是朱正伟那个导师。”
“操。”章呈火气涌上来, “他怎么那么护着朱正伟这两人不会有见不得人的勾当吧学术妲己”
此言一出,全场寂静。
章呈: “……”
章呈: “你们怎么不说话了我挺尴尬。”
“我在想……”苏南新咽口水, “不是没有这个可能啊……”
“不至于吧。”俞印抓着筷子, “他还有女儿。”
“也不好说。”苏南新挠头, “北京这地儿那么大,啥人没有”
俞印下意识拍拍周成凉。
先听听兄弟的意见。
“我让人去查。”周成凉说的话好像有魔力,无端压住了俞印/心底的烦躁, “别着急,导员不能把你怎么样。”
Q大校长认识俞印母亲赵教授,也认识周成凉妈妈周鹤晴。
虽说没特意打招呼,但之前开学典礼上,校长跟两人问好的一幕被他们导员看见了,不涉及底线,导员自然不会为难他们。
“嗯。”俞印点头, “我不是很担心导员那边……唉,算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吃饭吧。”
他压下心头毫无证据的不妙预感,低头继续吃周成凉剥的虾。
饭后,苏南新和章呈送他们到停车场。
俞印喝了两口小酒,没法开车,视线晕晕的,眼前全是苏南新晃来晃去的露脐装。
周成凉接走车钥匙,把人搬上车,跟另外两人道别。
“凉哥。”跟周成凉待在一个空间里,俞印总是有说不完的胡话, “穿露脐装的一定是gay吗”
“不知道。”周成凉还是不怎么关系别人, “你想穿我可以给你买。”
“滚蛋。”
你才想穿露脐装!
俞印支着头,闭目养神: “苏南新说我分不出gay和直男,我就好奇问问。”
周成凉看他困了,刻意放缓车速: “真的那么讨厌同性恋”
“说不上讨厌吧。”俞印敲敲脑袋, “只是最近发生事情太多了……有点膈应。”
“正常的。”周成凉说, “正常人经历这些,估计对整个男性群体都有心理阴影了,你现在不就讨厌和男的接触”
“你这么一说,好像确实是这样没错。唉,愁死我了。”俞印自责道, “我会不会变成心里不健康,三观不正的人类啊”
周成凉没忍住,偏头笑了: “想改啊”
俞印点头: “嗯嗯嗯!”
周成凉说: “脱敏吧。”
俞印虚心求教: “怎么脱”
周成凉没回答,掌着方向盘停稳车。
俞印侧身解安全带,再一回头,一只手忽然朝自己侧脸探过来。
他下意识后撤,避开了。
“你看,”周成凉挑眉, “太敏/感了,鱼仔。”
俞印: “……”
脱敏治疗这么恐怖吗
他犹豫片刻,微微低头,把侧脸贴在周成凉掌心: “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