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良机回到租住的高档小区时,经纪人正等在他家门口。一看祝良机穿着不合身的宽大衣衫、发丝凌乱、双目放光的样子,肖扬一惊。
“你昨晚干嘛去了?早上打八百个电话都不接。”他们拉上门,肖扬看见他脖子那儿的吻痕,立即冷吸一口气:“你和谁上的床?!”
祝良机嘻嘻一笑:“蚊子咬的。”
“史前的蚊子都没这么猛,逗哥哥玩儿呢?”经纪人说到这儿又有些狐疑。祝良机身上的吻痕太过嚣张,脖子正中,牙印儿和红印几米开外都能看见,如果是女人留的,那女人一定非常勇猛。这小子平日不健身也不爱户外运动,做完居然还能一脸放光站在这儿。肖扬悚然一惊:“你不会嗑药了吧?”
“对对对,”祝良机满屋子找杯子喝水:“左手印度神油右手西班牙大苍蝇,你信不信?”
“别打趣了,”经纪人说:“到底是跟谁,没被拍到吧?”
“跟谁我真不能说,但应该没被拍到。”祝良机仔细回忆了一下。酒店的防护措施很到位,他扶着贺栖川回去时已经是凌晨,再敬业的记者应该也不会首都冬天凌晨三点坚守在工作第一线,他满意地补充道:“肯定没被拍。”
“怕了你了祖宗。”肖扬不放心:“需不需要我们这边做什么?对方是圈里人还是圈外人?你知道睡粉现在是多大污点吗?”
“圈里人。”
肖扬怀疑地看了他一眼:“你确定对方不会绑着你炒作?”
这话不是他自恋。祝良机现在是时下当红的艺人,自从三年前接拍了IP剧意外走红,身价一路飙升。虽然和贺栖川隔着无数座大山的距离,但跟同龄几个男星比,他发展得还算不错。尤其是三个月前灿星娱乐帮祝良机争取来了《真探》里男配的戏份,加上近些日子导演对祝良机表现的肯定,顺利进军大荧幕应该不成问题。
“不会,”祝良机说:“他脑子有病才跟我炒作。”
“谁啊?这么牛逼?”肖扬十分鬼好奇:“你不会跟一姐睡了吧?她不是不喜欢小男生吗?”
“扬哥,”祝良机扭头一笑:“好奇死了吗?”
“必须啊。”
“那死吧。”
“……”
吃过午饭,祝良机收拾好后乘保姆车去了《真探》的片场。昨晚上KTV前导演说给大家放半天假,所以大家才放开了喝得极其猛烈,祝良机到的时候灿星的一姐崔萱正从助理手里接过醒酒药。看见祝良机还热情洋溢询问他要不要来一片。他们剧组除了祝良机全是老戏骨,唯一一个小鲜肉也够争气,硬是在导演狗血喷头的谩骂中杀出一条生路,导演越骂,祝良机演得越好。下午两点开工,他和一姐到得比较早,后者正在刷微博。
“惊了!”崔萱忽然道:“有人拍到贺哥昨晚和神秘人一起进了希尔顿酒店。昨晚不是你送他回去的吗?”
肖扬的脸色仿佛吞了只苍蝇,他的视线忍不住往祝良机抹了一层遮瑕的脖颈上瞟。祝良机想起自己先前在经纪人面前信誓旦旦说没拍到,脸也是被打得很痛,他打开自己的微博,正准备看这条新闻,一姐在那边疑惑地嗯了一声:“微博一瞬间都被删光了……啊又有了,那个博主说自己弄错了,他是在C城那边拍的照片,贺哥昨天明明在首都拍戏……这速度,贺哥的公关够快啊。”
从头到尾就看见一条假新闻的祝良机跟着呵呵两声,他忽略了肖扬求知若渴的目光。银白的保姆车从远处驶来,贺栖川的助理江恩率先自车上下来,接着是穿黑色大衣的影帝。首都初春湖水的薄冰还没散去,贺栖川却似乎不怎么怕冷,他没戴围巾,双手因为气温插在衣兜里。崔萱看了一眼:“如果不是昨晚见过他抱着话筒不撒手,我一定跪着喊哥哥好帅好英俊。”
“哈哈,”祝良机被逗笑了:“他好像喝醉了就喜欢抱着什么东西。”
先是在KTV里抱着落地话筒,后是酒店里抱着他。一姐赞同地点点头,肖扬在旁听得心惊胆战。
这小子该不会真和影帝睡了吧……
看影帝那样就不可能在下面。如此这般,到底谁比较吃亏?
贺栖川到后几个人分别去各自的化妆间换衣服,再出来时,所有演员都换上了服装。《真探》是根据绿丁丁网的悬疑小说改编的电影,由圈内两大巨头灿星和盛世合资拍摄。贺栖川饰演一名叫陆恭的私家侦探,三十多岁,因意外离职警局,成天抽烟喝酒混吃等死,一姐是他胸大狡猾的女秘书,祝良机则是受害人家属沈长星。人物关系虽然简单,牵扯到的故事却十分复杂。
今天这场戏是陆恭发现沈长星行为反常、两人在窄巷里争执时有轿车突然开过、陆恭急忙将沈长星推在墙上。前面的台词都过得很顺利,一直到贺栖川将他一把按在墙边,男人死死压住他的胯部,祝良机条件反射般用手去推他的脸。
沈长星因为童年阴影有轻微的肢体接触恐惧症,陆恭突然揽着他,即使知道对方出于好意他也受不了。本来一切都很正常,近距离和贺栖川接触祝良机还有点小激动,去推贺栖川的左手上突然传来一阵短暂的、湿热的触感。祝良机整个人僵在了原地。
贺栖川在他手上舔了一下。
祝良机只觉得脑子轰地一下炸了。
他他他他他他……
“卡!”
贺栖川神色如常从他身上起来。
怎么回事?
对方看起来好正常,是他的感受错了?
他正在发懵,肖扬的声音阴测测从耳畔传来:“光天化日、干柴烈火、臭不要脸。”
祝良机:“……”
祝良机心烦意乱,他正想让肖扬这个瓜皮闭嘴,有人走到了他旁边。上一秒还要蹿上天的经纪人突然萎了,面色变得十分之狗腿:“贺老师好贺老师好。”
贺栖川比祝良机高一个头,他不说话时显得很有压迫感,祝良机跟着经纪人喊:“贺哥好。”
贺栖川轻飘飘地瞟了肖扬一眼,后者会意:“刚有个信息还没回完,我先去处理一下。”说罢扔下祝良机就走。
片场里人来人往,他们这儿却形成了一个真空带,大多数人以为影帝给新生代讲习,没谁敢上来打扰。贺栖川开口:“昨天晚上……”
祝良机内心在“啊啊啊啊爱豆和我说话!!”与“老子已经脱粉了。”之间徘徊,他嗯嗯几声,脸有些红。
“弄痛你了?”
“还好。”没想到对方上来就是这种问题,祝良机差点被口水呛住:“贺哥您……挺好的。”
贺栖川挑了挑眉,大概也没想到这小孩说话这么直接,他索性也很直接地问了:“有对象吗?”
“啊?”祝良机愣了一下。
说实话,对方这个问题怎么听怎么微妙。
他太过于迷恋贺栖川,但祝良机很清楚,他迷恋的并不是贺栖川这个人,那是一种非常纯粹的憧憬、粉丝对偶像近乎无私奉献的爱。大学时他和女友去电影院永远只看贺栖川的电影、微博关注全是跟贺栖川有关的公众号,分手时女友一句愤怒的“你跟他的海报过一辈子得了,祝你们幸福啊死玻璃!”一语惊醒梦中人,从此祝良机就真成了每天幸福追星的死玻璃。
贺栖川是他的心结,这个结太过于强悍,已到唐箴不惜给他出那么个损招的地步。但祝良机也很清楚,他并不想真正参与贺栖川的生活。怎么讲呢,就跟叶公好龙一样,他喜欢的,也只是他想象出来的影帝。
整整七年,这么病态的感情,是时候停止了。
“没有,”他说:“不过昨晚的事,您忘了吧,是我不小心。”
贺栖川脸色没变,眼里的温度却淡了几分:“是你不小心还是我不小心,我分得清楚。”
“嗯嗯嗯。”
“你是不是觉得昨晚就一场意外,今后我们还是一个剧组的好同事,”贺栖川说:“一起好好拍戏天天向上?”
是吧……?
贺栖川轻轻嗤笑了一声:“行。”
因为对方的笑声,祝良机眼神一飘。他还记得第一次知道贺栖川时是他妈在客厅放电影频道,当时一听见男主演说话祝良机就走不动路了。对方这声笑,让他那颗迷弟心突然死灰复燃。贺栖川本来想走,见他这样顿了顿:“小朋友,眼神挺像那么回事。”
也是因为这个充满眷恋的眼神,他昨晚才在最后一头栽进了漩涡里。
两个人各怀鬼胎,回去拍摄时贺栖川吃了进组以来的第一次NG、祝良机日常被骂得狗血喷头,导演以为他们昨晚嗨过头,想到是自己不小心把这帮疯狗放了出去只能打碎牙齿往肚子里吞。在贺栖川第八次对着祝良机面无表情时,导演终于爆发了。
“贺栖川你有疾病?你面对的是受害者!受害者!你以为你是抽烟烫头小混混吗?眼睛一瞥一瞥地看人像什么样子?!”导演一扭头:“祝良机你也一样,你面对的是侦探,唯一能帮你伸张正义的人!你为什么用看前男友的眼光看他?!”
祝良机老脸一红。贺栖川倒是十分平静低头被喷,《真探》的导演闻一州跟他合作过三四次,当年闻导还做过《纸月亮》的副导,贺栖川和对方关系很好,媒体偶尔会拍到两个人一起吃饭。换个人敢这么喷他,其他人早吓都吓死了。一姐在一旁看得津津有味:“我还以为影帝直到杀青都不会吃NG呢。”
所幸被骂后贺栖川恢复了正常,这场戏最终第九条通过。结束时所有人互道辛苦,憋了整整一个下午的祝良机赶快回到保姆车,趁着四下无人拨通了唐箴的电话。
“箴!”
“说。”
“……我和贺哥睡了。”祝良机再三确定周围没人,他非常小声、略微羞涩,做贼一样道出了自己的小秘密。电话那边传来噼里啪啦的声音,估计是人从床上滚了下来,唐箴大吼:“你再说一次?!!!!”
“爸爸我完成了一个粉丝的终极目标,睡爱豆。”不等那边说话啊,祝良机有些迟疑地说出了自己的猜测:“……他好像想和我处对象。”
“处对象?我靠!”唐箴说:“这不是很好?你不应该立刻收拾你的全部家当欢天喜地嫁给他吗?”
“你放毒,”祝良机说:“我只想和他睡觉,谈什么恋爱啊,谈恋爱不如追星。”
“……神经病。”
祝良机这边主动打电话,贺栖川那边,他妈的越洋视屏又一次杀了过来,再选拒接他妈估计就要买张机票飞首都堵人了,贺栖川万分无奈选择了接受。
“川川啊,你那个小男友叫什么?”娃娃脸女士絮絮叨叨一大堆,显然是憋了一整天:“妈妈去看看他的代表作和扒一扒啦,哎呀,不是想看他的黑料,你喜欢的人不管外界怎么说妈妈都会喜欢的啦……”
“你媳妇没有了,”贺栖川懒洋洋戳了戳屏幕上他妈的娃娃脸:“人家只想跟我睡觉,你还想我跟人家谈恋爱,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