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旅馆后, 许查一个上午都没出现。快到中午时肖扬联系了祝良机:“许查那边想直接澄清这件事, 他们找到了当天路人拍摄的酒吧视频,能够说明的确是所有人一起出去喝酒的。许查的经纪人希望我们帮忙转发一下他的微博。”
他和许查是一个公司的艺人, 低头不见抬头见, 加上事情早晚会牵扯到他身上,许查肯主动站出来处理,于情于理祝良机都没理由不帮。他很快答应下来。
下午三点,许查发了微博:
【视屏上的人是我没错。那天刚骑到拉萨, 为了庆祝节目组一起出去喝酒。在酒吧卫生间碰到了小祝, 因为喝得有点多,朋友之间开玩笑一时比较没轻重, 后面我和他互相嫌弃的片段被特意截掉了, 拍摄者只留下了最容易误会的部分。
对这件事给大家造成的影响,我感到很抱歉,也抱歉把小祝牵扯进来。】
肖扬的微信很快发了过来:【你一会儿转发:误会一场,许哥没必要跟我道歉。】
祝良机:“加狗头吗?”
肖扬:“……加个屁。”
祝良机哦了一声。肖扬在那边不断地按鼠标刷许查微博下的评论, 等点赞转发和留言到了一定的数量后, 他对祝良机说:“可以转了。”
祝良机转发了许查的微博。
灿星联系到了当天在酒吧拍摄池亦勋的那几个女孩,其中一个女孩把池亦勋唱歌的视频放了出来, 视频的镜头有几幕打到了角落里的其他人,能看出节目组的确一起出来喝酒。这个视频伴随着#许查澄清#一起上了热搜, 肖扬在电话那头突然非常惊讶地咦了一声。
祝良机:“咦什么咦,你以为你很萌吗?”
肖扬:“池亦勋给那个唱歌的视频点赞了,这就是在间接帮忙啊。”
惊了。
祝良机也忍不住咦了一声。
肖扬:“你和他终于从宿敌进化成塑料兄弟了?”
祝良机:“可能他手滑。”
话是这么说, 但祝良机和肖扬都知道小少爷是不可能在这种事上手滑的,祝良机心情颇为复杂地看着池亦勋赞过的最新一条微博。想来想去他还是在微信上给池亦勋发了个谢谢,想不到池亦勋竟然秒回。
对方发了一张表情包,就是前段时间祝良机给池亦勋发过的自己的表情包,上面有六个巨大的黑体字:【你是不是弱崽?】
祝良机:“……”
许查的微信也在这时发了过来:【这次谢谢了,还有,真的不好意思哈,回去请你喝酒】
祝良机:【别,这辈子都不想跟你一起喝酒了】
许查见他这么说才彻底放心下来,知道祝良机是真的不介意后他松了口气。发消息也开始放松:【上回纯属意外,哥可是海量,等回去后你负责喝哥负责盯,一盯狗仔二盯美女,全场最美的那个留给你,够意思吧?】
祝良机随手转发了自己的表情包:【你是不是弱崽?】
许查:“……”
有灿星买来的水军和几家粉丝控场,舆论渐渐开始偏向许查的说辞。祝良机再看了看微博,确定事情基本揭过去后他正准备补个觉,许查的微信又发了过来。
这次许查发的是一条语音:“你觉得视频是谁拍的?”
祝良机犹豫片刻按下语音键:“我那天回去发现姜皓不在酒桌边,问贺哥,贺哥说姜皓也去了卫生间,时间正好和我们差不多。”
许查:“巧了,老子也觉得是他。”
他又道:“原本前几天的热搜全是他耍大牌,视频一爆,大众的视线基本都转移到这边了。加上那个工作人员爆的视频里都不知道给我打个码变个音,我指名道姓喷他,他不怀恨在心才怪。”
祝良机很同意许查的猜测,许查见他这么配合又忍不住逼逼了姜皓几句,末了还意犹未尽总结道:“以前怎么没发现,小祝你真擅长倾听啊。”
许查真是个弱崽。
祝良机笑了几声,和许查聊完他也睡不着了,干脆下楼吃晚餐。贺栖川的房间跟他隔得近,他准备问问对方要不要一起,过拐弯时他看见贺栖川刷卡开门,旁边站着的人竟然是姜皓。
姜皓在笑,他看起来心情很好,似乎微博上的一切丝毫没有影响到他,不过也的确没几个人知道视频是他拍的。贺栖川先进了房间,姜皓跟了进去。祝良机站在门外百思不得其解。
姜皓进贺栖川的房间做什么?贺栖川还给他开门了?
祝良机在门外站了十多分钟也没听到半分动静,他啧了声忽然觉得自己很没意思。贺栖川和他的确是朋友、贺栖川也很可能知道是姜皓故意诬陷他和许查,但贺栖川想和谁进一个房间是他的自由,姜皓笑嘻嘻也是他的自由……个屁。
祝良机都要烦死了。
他脸上MMP心里也MMP地下了楼。忽略粉丝对爱豆的独占欲、好朋友就应该同仇敌忾这两种心理,祝良机总觉得还有一些东西萦绕在心头挥之不去,他的内心因此奇异地空空荡荡又沉重异常。他不敢去想那是什么。
他害怕再往前走一步,自己就真的完了。
节目组订的旅店装修风格仿藏式,天井下是宽阔的庭院。祝良机下楼梯时看见有两个站在一起的男人,那两人站在庭院的花树之下,隐隐绰绰看不到脸。祝良机没多想正要走下去,其中个子矮些的人拥抱了另一个人一下,也因为这个动作,对方的模样映入了祝良机的视野之中。
他停下脚。
他看见姜子殊很温柔地笑了一下,是那种柔软的、带着几分无奈的笑容,他的眼睛里有着某种水晶般澄澈的东西。祝良机听见姜子殊轻声说:“那就再见了,先生。”
姜子殊面前的男人似乎应了一声,又似乎什么都没有。姜子殊脸上的笑容更盛:“不管怎么样,希望您能找到值得您珍惜的那个人。”
跟姜子殊的眷恋不同,他面前的男人转身时干净利落、丝毫没有留恋的意思。对方踩着庭院的花瓣离开,祝良机却觉得那位先生的每一步都踩在了一颗破碎的心上。
他看见姜子殊的眼泪流出了眼眶。年轻的男孩捂住嘴,像是害怕自己发出一点点声音。
为什么今天要让他看见这么多人的秘密?
祝良机在心里叹了口气,他在楼梯上一直等到姜子殊不哭了,才走下去拍拍他的肩膀:“还好吗?”
“你……你都看到了?”姜子殊不好意思地揉了揉眼睛:“还好,没事,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你眼睛都哭红了。”祝良机说:“不久前才有人说我很擅长倾听,你要不要试试?”
姜子殊被逗笑了:“真的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先生他……他一直就是这样的,几个月会换一个床伴,只是这回我跟他的时间特别长,快一年了吧,我以为我跟那些男孩子不一样。”
祝良机嗯了一声。
“最开始找金主时,我真的很害怕遇见奇怪的人,你知道的,有很多他们那样的人不会把我当人看。经纪人说他是最好的人选,他一直没有家庭、也没有需要应付的长辈。跟着他可以算很轻松吧,”姜子殊自嘲道:“轻松过头了,我就动了不该动的心思。从他的角度来看我只是众多床伴里的一个,他会在一定的时间段里对我好,时间到了就解除关系,这样真的再正常不过了。”
祝良机张了张口,他没想到姜子殊看得这么明白,弄得他都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似乎是为了缓解气氛,姜子殊朝他笑笑:“说起来贺老师应该也和他认识吧,他俩都是盛世的股东。”
一说到贺栖川祝良机就烦。他没接这个话题,而是揉了揉姜子殊的头:“你也会找到珍惜你的人的。”
“不会了,”姜子殊说:“我喜欢先生,不会再有人比他更让我喜欢了。”
吃晚餐时祝良机遇见了许查,微博上的事情基本已经得到了处理,许查又恢复到了往日吊儿郎当的样子。池亦勋不在,晚些时候姜皓和贺栖川一起下了楼,贺栖川坐到了祝良机旁边,后者瞥了他一眼没说话。
祝良机比贺栖川先吃完,他犹豫了一下,姜子殊哭泣的脸划过脑海,祝良机一下站起来往楼梯走。许查和姜子殊对视一眼,都在彼此的眼里看见了不解。
祝良机居然没理贺栖川?
另一个当事人动作一顿,旋即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安静地垂下眸,许查他们也不方便说什么。
这种反常在第二天去布达拉宫时到达了新高度。祝良机、贺栖川、姜子殊和池亦勋的票是连在一起的,尽管背地里许查已经把姜皓逼逼上了天,在镜头面前他依然要维持跟姜皓的塑料兄弟情。眼看其他四个人过了安全门,许查对姜皓道:“小皓皓,只有我们两个去买票了。”
姜皓边笑边答应。
不知道是不是祝良机的错觉,他总觉得姜皓今天心情也不错。天空开始飘起细雨,节目组只给嘉宾们带了两把伞,祝良机站在姜子殊旁边嬉皮笑脸:“小姜,我们一把呗?”
池亦勋啧了声:“你闹什么?”
池亦勋的目光点过撑着伞等待的贺栖川,祝良机没说话。他才发现好像人人都觉得他应该随时和贺栖川待在一起,姜子殊有些尴尬地笑了笑,祝良机摸摸鼻子,他面朝池亦勋:“开个玩笑而已,不跟你抢了。”
祝良机说完就去了贺栖川的伞下。
他叫了一声贺哥,后者答应后将伞往祝良机这边移了些。注意到对方的小动作,祝良机的心里像是被什么轻轻刺了一下。
他正准备跟着其他游客往前走,贺栖川忽然朝跟拍导演道:“麻烦等一下再拍,我有些事和良机说。”
真人秀通常不存在嘉宾要求停拍的情况,但叫停的是贺栖川、影帝一路也很配合节目组的安排,贺栖川第一次叫停,他和祝良机的跟拍导演就真的关闭了摄像头。
祝良机直觉不妙:“你要说什么?”
贺栖川:“往前面走一点,这边人多。”
他说完就迈步朝前,下雨天撑伞的才是大佬,祝良机只能跟着大佬往前走。等其他人都被远远甩在后面,贺栖川停下脚:“为什么生我的气?”
“没……”
“是不是因为出视频后我没帮你说话?”贺栖川柔声道:“Amy和我都觉得转发微博不合适,之前我们的互动太多,在这个敏感时期说话反而可能出意外。我们都觉得许查的公关发言不错,她找人在热搜下控了评。”
祝良机:“不是。”
贺栖川:“那是因为什么?可以跟我说吗?”
半晌沉默后,祝良机看着贺栖川,终究他还是不愿意在这张脸上看见类似于受伤的神色,他开口将昨天的事情说了出来。
贺栖川听着听着神色渐渐变得奇怪,听见祝良机那套好朋友应该同仇敌忾的歪理后,他居然笑了出来。
祝良机莫名其妙:“你笑什么?”
“我只是很高兴,”贺栖川说:“我觉得我们的想法可能是一样的。”
祝良机压根没察觉到贺栖川话里的深意,他单纯理解成对方和他一样不喜欢姜皓,他眼睛一亮,刚想附和就听见贺栖川道:“我昨天在和姜皓谈签约的事情,他跟江道门的合约快到期了,我问他想不想跳槽来盛世。”
“啊?”祝良机一愣:“你想签他?”
“签了他的话,他能拿到什么通告、今后发展到什么位置都会经过我再做决定。签过来给他非常普通的资源,像姜皓这种吃青春饭的偶像过个两三年基本就废了。”
祝良机简直要听傻了,万万没想到贺栖川居然这么狠:“你不怕他不答应吗?”
“江道门不要他、灿星不要他,其他的小公司他看不上,姜皓只能来盛世,”贺栖川微微笑了一下:“他没选择的。”
祝良机:“牛逼,大气,服。”
其实他还想说,你为什么要做到这种地步,仅仅是为了帮我出气?
“你不好奇我为什么这么做吗?”
好奇啊,老子好奇死了。
他们之间的气氛越来越微妙,直觉告诉祝良机他现在正在跨过什么东西的边缘。贺栖川下一句话直接让他跨过了那条安全线:“因为我喜欢你。”
“……”
“我喜欢你、想要你,所以我愿意护着你,其他人出什么事我才懒得管。”
淅淅沥沥的雨水顺着墨绿伞面流下,伞檐在贺栖川脸上投下分割的光影,这让他的面容看起来更英俊。祝良机现在晕乎乎的,他一对上贺栖川的脸就没什么抵抗力,偏偏对方还没有放过他的意思。
“仓央嘉措15岁时进了布达拉宫,他喜欢的女人在布达拉宫外面,他见不到她,就为她写了很多诗。”他面前的男人长眸深敛、眼珠漆黑,好看得一塌糊涂:“第一最好不相见,如此便可不相恋。”
祝良机眨了眨眼,贺栖川继续道:“可我们都遇见了,我这么喜欢你,现在还要我怎么放你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