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ili办事的效率相当可怕, 昨儿我不过气头上随口说了那么一句, 今儿一场宿醉醒来, 韩微那小子已经被剧组拉大草原去拍外景了,没个十天半月还真回不来。
虽说是给我出了口不大不小的恶气,但小朋友走了, 没人给我调戏了,闲的我天天蹲在办公室里绣十字绣,绣完了大富大贵牡丹轴儿, 正打算再入一套清明上河图挑战一下的时候,估计秦颢实在看不下去了,扔给我一市郊的破荒地让我忙活去。
一开始我还纳闷儿秦颢是不是最近假酒喝多了,这项目他往里边儿砸了不少银子, 就这么交给我也不怕我给他败光啦?
好么, 等到三五天后我半死不活的坐在秦颢办公室喝着醒酒药的时候终于明白丫为什么会让我去当这搅屎棍子了。这他妈就是舍弟取义用弟弟正义的胸膛去堵敌人的枪口啊!
看着丫那张白里透红吹弹可破健康的不得了的狡诈嘴脸我感觉我更虚弱了:“您可真是一吃人不吐骨头的狼坑起人来连亲弟都不放过,咱老秦家祖祖辈辈刚正不阿光明磊落的怎么就生出了你这么个阴险狡诈的东西呢?!”
丫起身给我倒了杯碧螺春笑的人畜无害,“我是怕你见天儿窝在办公室里绣花儿绣成老年痴呆,到时候我是不是得把你送乡下姥姥家让你陪她老人家纳鞋垫儿去?”
“放屁!”我直接在秦颢的无烟办公区点了根儿烟,仗着劳苦功高秦颢不能揍我,“知道我最近喝了多少么?舌头都快尝不出味儿了...”
秦颢想要的那片地产权乱的跟我后宫似的, 想拿下来上下要打通不少关系。打点关系还能怎么打啊?挨个儿酒桌儿上转呗。秦颢不能喝, 这时候就用的着我这“酒囊饭袋”了,所以说以后甭特么一听酒囊饭袋就觉得是贬义词儿, 知道酒囊饭袋特么为社会经济付出了多少吗!
秦颢打开天窗通风换气,背对着我看着窗外立交桥缠绕中的一栋栋高楼, 语气忽然正经了起来,“最近上面儿有变动,我跟大哥都有人盯着,不方便办事儿。”
我咬着烟嘴儿顿了顿,笑,“您账面儿做的那么干净,怕什么。”
“小心使得万年船。”秦颢转过身来,“总之市郊那个项目交给你了,老大不小的人了,给哥办的漂亮点儿。”
尽管秦颢说的轻描淡写,但我也知道其中利害的重要性。我爸离退休没几年了,大哥现在位置还没站稳。秦颢这回大部分家当都压在市郊那片地上,我这也不知道算是赶鸭子上架,还是秦颢真这么信的过我。
“你可真会给我找活儿。”我掐了烟,起身晃晃悠悠的往外走。
“我知道这些年你在跟家里赌什么气,但现在不是你赌气的时候。”
心口有点儿闷,我嗤笑,“老秦家供我吃供我喝,我赌哪门子气?”
秦颢没说话,我带上门儿出去了。
闲着也是闲着,好容易组织重视我一回,那就办事儿呗。不过我没什么本事,我得找外援。
向老二现在是情场失意拿职场泄愤,听说最近已经变成工作狂了。我把项目计划书拿给他看的时候丫比秦颢还眼放绿光。
“你哥要在这地儿建高尔夫球场,连带着周围这片鸟不拉屎的地儿都建别墅,到时候地价得翻翻的涨。”
我百无聊赖的磕着瓜子儿听向老二一个劲儿的分析,瓜子皮儿吐了一地。
“我刚建完南海那个度假村,资金还没回笼,光靠咱俩吃不下这片地,你再敢往我地上吐一个瓜子皮信不信我让你横着从窗户出去?”
我:“......”
总之向淮林对这个项目很感兴趣,他入伍我就放心了,闭着眼跟着他混就对了。
我把最后一个瓜子皮儿小心的吐到自己手里,拿起茶几上的紫砂壶给他添了点儿茶,“这肉够肥,不怕找不到投资。来向总,说了这么久口渴了吧,喝杯茶润润嗓子。”
向老二有干劲儿我很高兴,可他太有干劲儿了我他妈就很忧愁,撒丫子往前冲连带着也不给我喘口气的时间。我这常年公园遛鸟的闲散人员有点跟不上他马拉松选手的节奏。
短短几天时间他就拉来俩投资,酒桌上看到安亦的时候我俩彼此都是一愣。
“嚯,安老弟,还健在啊!”我伸出手,我俩大力的握了握。
安亦点点头:“看的出来你是真心以为我已经挂了。”
我哈哈大笑。
他丫没死我是确实惊讶,这小子是我六七年前在G市认识的一哥们儿。那段时间我刚失恋有点儿不适应,和姜伯约谈恋爱那会儿好歹还能吃吃醋吵吵架偶尔盘算一下两人的未来,突然就剩我一个人了,不愁吃穿不愁生计的忽然就活的有点儿没奔头,只能醉生梦死昏天黑地成天抱着酒瓶子思考人生之意义这种哲学问题,越想越空虚,一空虚就爱找刺激。
那段时间我迷上了非法赛车,京城查的严,老爷子又不让我出国,我就跑去G市玩儿,交了不少不入流的狐朋狗友,其中有富豪藏在G市的私生子,有为了报复亲爹跑去坐台的煤老板独生女,有首富不得宠的第十二个小老婆生的二儿子......世界之大无比精彩。安亦是属于富豪的私生子那一挂的。
一群妖魔鬼怪聚在一起,白天喝酒讲笑话,晚上封山含着酒精玩儿命踩油门。平均每几天残一个挂一个。但在那里没人在意这个,这群人最大的共同之处就是似乎都没多稀罕自己这条命。
当时有个外号叫渡鸦的妹子,笑起来特阳光,绝对的漂亮,英语八级,G大高材生,有一次嘻嘻哈哈的给我们讲笑话,说她妈当年陪他爸白手起家,他爸有钱后在外面儿养了十八个小情儿,把她妈活活气跳楼了,她为了报复她爸跑去夜总会坐台,结果有一天“妈咪”让她去接待一个特有钱的大老板,一进包厢居然发现是她爸。她当着所有人的面儿笑嘻嘻的叫了声爸,她爹当场就傻眼了,然后暴跳如雷当着一群大客户的面儿抄烟灰缸要砸她。
她讲这个笑话的时候大家都在笑,她自己笑的最大声,“带着客户出来嫖/娼嫖到自己亲闺女啊哈哈哈哈!他那表情太精彩了,我他妈能记一辈子!”
渡鸦是这群人里玩儿的最野的,货真价实的疯子。她喜欢和人赌死局,终点是山头上的断崖,谁先刹车算谁输。那一次她开着改装过的GTR欢呼着跑上山头的断崖,直到最后也没松油门儿。几天后她爹派人来在山下捡了几片衣服带走了。有时候你会发现,那群没心没肺大大咧咧成天逗乐给人讲段子的人,才是真正的厌世者。
我在G市待了快一年,后来凭着超烂的车技和不要命的玩儿法撞废了两辆车断了一次胳膊一条腿后终于被我大哥强行羁押回京。活着走出了ICU却差点没活着走出自己家门儿,我爹抡起棍子一顿暴揍我又在床上躺了半个月。
后来的这些日子我爹能对我的烂泥扶不上墙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至此地步估计也有当年的原因。虽说现在我依旧没什么长进整天游手好闲坐吃等死的混日子,但好歹每天规规矩矩安安分分的上班儿下班儿没再干什么出格的事儿,最多也就是女朋友换的勤了些偶尔上上花边新闻被人议论两句。跟当年比起来简直不能让人更省心。
安亦这小子跟我不一样,当年他是真的没人管的那种。他一私生子从来没进过安家的门,他爸是个怕老婆的主儿从来对他不闻不问,他妈去世前倒是替他从他爸手里要来一套房和一些存款。我当年认识他的时候他才17岁。
谁曾想啊,安老爷子那么怕老婆的一人临终前居然硬气了一回,偷改了遗嘱把大半遗产都留给了这么多年流落在外的私生子。
我调侃他说:“呦,当年不是嫌你爸的钱脏嘛?现在吃着香啦?”
安亦现在一点儿不像当年穿着校服在公路飙车的小流氓了,打扮的人模狗样身后还站仨保镖,比我都有派头,他笑说:“哈哈哈,脏,怎么不脏?可权力这玩意儿真他妈是个好东西,我拿着它,安家就是一把任我摆弄的手里剑,我不要它,我就永远是安家踢来踹去的一条狗。”
这一点我也深有体会,一直以来老秦家可以给我我想要的,也可以带走我想要的,老秦家站在我这边的时候我才是有资格横行霸道的秦三儿,老秦家站在我对面儿的时候我屁都不是。当年我初生牛犊不怕虎,也曾自作多情的打算为了某人和老秦家背水一战,可谁知人家拿了钱走的心甘情愿,连一个让我为他赴汤蹈火的机会都没给我。
有时候我觉得自己这么恨姜伯约其实有一半儿是在恨自己,当年如果我能比老秦家牛逼一点儿,在老秦家往姜伯约面前拍一沓钱让他离开我的时候往他面前拍更厚的一沓钱叫他不准走!他是不是就会留在我身边了?
安亦加入后算上银行贷款,启动资金差不多了,但后续投入也要一大笔钱。几天后安亦突然说他认识一朋友也想入伙,资金巨大要求不高,跟特么白送钱似的。我跟向老二都想见识见识是哪位财大气粗的土豪。
饭桌儿上,当安亦把身边那位肤白似雪气质冷冽的小白脸儿介绍给我说:“这位是姜老板。”的时候,我并没有想象中那么意外。当初听说有人要投这么一大笔钱的时候我就觉得这股子暴发户味儿实在有点儿似曾相识的感觉。
姜老板扶了扶鼻梁上泛着冷光的无框眼镜,淡淡道,“秦总。”他向我伸出手来。
呦,这他妈又整什么幺蛾子呐?我把他小情儿扔大草原去了他老人家这是打算从内部搞破坏报复我?
我笑着伸出手和他握了握,他要收回手的时候我却没放手。在他诧异的目光中拽着他的手拉过他的手腕解开袖口仔细检查了一遍。
“没藏什么凶器吧?哦,没藏就行。”我笑笑,放开他的手腕,“失礼失礼,我这前不久才被姜老板警告完,最近就干了对不起您的事儿,不上点儿心可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