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听到那一声呼唤后, 阿尔宾的心脏猛地漏掉一拍,他失神地望着近在咫尺的群青色双瞳。
在逼仄的手套空间内,布莱克与他十指相扣, 他们的手密不可分地贴在一起,传递着互相的体温。
阿尔宾感到一种 难以 言说的满足感, 紧接着,那种 几次涌上心头的熟悉感再次席卷而来。
他嘴唇微颤:“你是小黑么……”
布莱克握紧了他的手,眼底染上兴奋:“是我, 你还记得我?”
阿尔宾心虚地错开他的目光, 但是布莱克离得太近了,他无 处可逃。
布莱克的神色缓缓沮丧下来。
“你果 然忘记了么……”
“我不是故意的, 我三年前经历了一次失忆,之前的事都不记得了。”
眼看着布莱克越来越沮丧,脑袋低垂下来,阿尔宾连忙补充:“不过无 论是失忆前还是失忆后, 我都有在找小黑,我还经常给小黑写信, 多亏了这样,我能找回一些记忆。”
“我好想你啊……”阿尔宾抱住他, 生气地说, “你这些年跑到哪里去了啊,我找了你好久。”
这么多年没有消息, 他知道小黑恐怕生死难料了。这个时代 , 一个年幼且无 依无 靠的孩子 想活下来并不容易。
但他不想承认那种 可能性,他一直坚定地相信小黑一定还活在某个地方。
阿尔宾把脑袋搭在布莱克肩膀上, 聆听着他的呼吸声与心跳声,发出一声满足的喟叹, 忍不住有几分喜极而泣,带上些哭腔说道:“小黑你还活着,真 是太好了。”
他终于找到小黑了。
小黑还活着,就在他面前,鲜活地存在于他面前。
失忆并不会磨灭他的情感,心中的满足感与欣喜几乎要满溢出来,阿尔宾紧紧抱着他,身体激动地微微颤抖。
布莱克回抱着他,就像把缺失许久的一部分重新嵌进了身体里。
他埋首嗅闻着阿尔宾如今的气息,想将其牢牢镌刻进自己灵魂之中。
鲜活的阿尔宾,连哭腔都如此可爱的阿尔宾。
阿尔宾不会知道,在看到他以 “罗斯”身份出现在自己面前的第一眼,自己就想像这样抱住他,他想确认出现在自己面前的到底是幻梦,还是真 实。
他轻颤着,无 比害怕这是一场残忍的梦境,却 又觉得,若这是梦境,那就让他永久沉溺于此吧。
他缓缓回答着阿尔宾的问 题:“我被师父从荆棘城带走了,一直在接受秘密的训练,我不知道你在找我……”
听起来小黑应该没出什么事,阿尔宾松了口气。
他很担心小黑这些年在外面吃苦了,也 担心小黑再次沦为某些人的奴隶,猜测他是不是被关起来了,所以 才无 法出现。
终于重逢的他们相拥着缓和 彼此澎湃的心绪。
阿尔宾单手捧起布莱克的脸,重新将对 方样貌深深地记入脑海。
他忍不住嘀咕:“也 没长着一张鳄鱼脸嘛……”
难道是小时候的样子 和 长大了不一样?
布莱克茫然:“什么鳄鱼脸?”
“嘿嘿,以 后再和 你说,我有好多好多事情要和 你说,我积攒了整整八年的信件哦!”阿尔宾别起他的额发,“你得看上好久好久。”
他自己看五年的信件就花了不少时间。
“我会全部看完的。”布莱克认真 说,“那是小白的思念,我会好好接收的。”
阿尔宾脸上的笑意更浓,他戳了戳布莱克的脸颊问 :“你刚才说什么可怕的借尸还魂、幽灵啊,难道你以 为我死了吗?只是换了个发色,你怎么就冒出了那么离谱的想法?”
倒也 不是不可能,毕竟这么多年渺无 音讯,他自己都怀疑对 方出事。
他解除了身上的魔法,让发型发色重新变回雪白的短发。
他语气轻快,可布莱克却 神色凝重。
“我的确亲眼目睹了你的死亡。”
“嘎?”阿尔宾呆住,不可思议地望向他,“是不是做噩梦了?我这不是好好地活在这里吗?”
阿尔宾拉起他的手,覆在自己心口,笑着说:“怎么样,我的心脏还在跳哦!”
他又抓着布莱克的手贴上自己温热的脸颊,还朝他的手哈气。
“我是活生生的人哦,才不是什么幽灵游魂呢。”
“可我的确眼睁睁看到了一头银白色的魔龙杀害你。”布莱克坚定道,“那种 感觉是真 的。”
每每想起那一幕,他都如坠冰窟,窒息般的无 力感笼罩着他,他唯有通过不断战斗来挥散那种 感觉。
那种 撕心裂肺的感觉比他眼睁睁地看着阿尔宾被人带走更加痛苦,那绝不是噩梦能产生的情绪。
阿尔宾曾在他眼前死亡,他曾经失去过对 方。
这是他无 比确信的事实,也 是真 实发生过的事情。
“不可能!”阿尔宾同样坚定道,“魔龙才不可能杀害我,他可是我爸爸!”
爸爸怎么可能杀害他呢?
这也 太荒诞了。
阿尔宾告诉他:“这些年是爸爸在保护我,照顾我,他是个大好人,绝不可能做出那种 事,更何况,我还活着呢。”
布莱克怔松,他深深地拧起眉。
“可你失忆了,也 许他骗了你。”
他认为是魔龙杀害了阿尔宾之后,不知为何阿尔宾又活了过来,所以 才会失忆。
阿尔宾鼓起脸:“才不是那样。”
他们两个各执一词,都坚信自己的亲眼所见,谁也 无 法说服谁。
阿尔宾心中又横生了许多疑惑。
既然布莱克真 的是小黑,那他之前侥幸的猜测也 不成立了。
爸爸究竟为什么会对 小黑出手?还将他伤得那么重?
金银花商会又为什么会通缉小黑他们?
这些行为绝非他印象中的亲人。
阿尔宾沉吟起来。
他还是选择相信自己的亲人,所以 这其中一定有什么原因 。
他也 不愿意向小黑隐瞒这件事。
“小黑,白之使徒里都是我的亲人。”
布莱克瞳孔猛缩:“你说什么?”
“我知道你和 白之使徒似乎有仇,我认为其中一定有什么误会,我父亲他们绝对 不是那样的人!”阿尔宾坚定道,“我是为了调查真 相才找过来的,小黑,你可以 告诉我你们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吗?”
布莱克咬牙道:“那个男人……傲慢领主亲口承认杀害了我的父亲,还在荆棘城时将你带走。”
“将我带走?”阿尔宾回忆着,虽然他失忆了,但是与父亲的初遇他后来询问 过,信件中也 提及过。
“不,那时他是将我救走,这件我稍后会详细告诉你。至于你说的父亲……”阿尔宾顿了顿,“你是指杜鹃王国的先代 国王吗?”
“什么?”布莱克不明白他为什么会提及这个人。
阿尔宾解释道:“我在寻找你的过程中,查到了你母亲的身份,她出生自曼陀罗家族,是杜鹃王国的先代 王后,那你的父亲想必就是那位国王了。”
“我从不知道这件事……”布莱克失神地喃喃。
他想起来师父也 曾经说过,他的母亲是一位贵族出身。
阿尔宾疑惑:“那你说的父亲,难道是指雅克叔叔?”
布莱克点了点头。
阿尔宾歪了歪头,更疑惑了。
“可是雅克叔叔没死啊。”阿尔宾解释道,“当初雅克叔叔濒死的时候被白之使徒里的第三使徒救下了,只是一直昏迷不醒,但绝对 没有死亡,我去年还去见了他。”
“傲慢领主和 雅克叔叔还是朋友,怎么可能杀了对 方。”
在搞清楚布莱克为什么会觉得他被魔龙杀死之前,阿尔宾没有说傲慢领主就是他爸爸,就是魔龙。
那只会让误会越来越深。
布莱克彻底愣住,满眼难以 置信:“真 的吗?”
不仅阿尔宾还活着,就连父亲也 ……
“当然是真 的啦!”阿尔宾信誓旦旦,“他如今就在玫瑰王国,我可以 带你一起去看他,眼见为实嘛!”
布莱克信任阿尔宾,只是他还是有所困惑。
“可是傲慢领主明明亲口承认他杀了我父亲。”
阿尔宾也 愁眉苦脸起来:“我也 不明白他为什么要那么说。”
“小白,会不会是你被他骗了?你看到的是假的?”布莱克猜测到。
他相信阿尔宾,却 不太能相信那些人。
阿尔宾气呼呼道:“你再这样说我要生气了,我倒觉得是你被骗了呢。笨蛋小黑!”
等 等 ,被骗了……
阿尔宾突然灵光一闪。
“小黑,有没有可能,你看到的人是有人伪装的呢?”
说不定是有人冒充的!
或许那个冒牌货有着像拉利玛的[拟态]一样的能力,可以 伪装成别人,用戈尔德身份下达通缉令,用父亲的身份打 伤小黑。
父亲他们或许也 已经察觉到这个人存在,不让自己出去就是为了避免自己卷入其中,被混淆误导。
说不定小黑看到的魔龙也 是假的。
没错,一定是这样!
阿尔宾坚定地想到。
布莱克也 思索起来:“也 确实有这种 可能。可要怎么确认呢?”
他之前又不认识白之使徒的人,就算有人冒充了,他也 无 法分辨。
难道是有人想让他去杀害小白重视的人?
如果 他真 的在一无 所知的情况下做了那样的事,小白一定会恨他。
布莱克顿时心有余悸。
阿尔宾立刻又想到了那个办法。
抓现行!
“交给我吧,我才不会被冒牌货骗到。”阿尔宾信心十足。
他一定能分辨出自己的亲人,只要让他见上一眼,他一定就能确定冒牌货是否真 的存在了。
“但如果 从头到尾都没有什么冒牌货……”阿尔宾迟疑着说,“我也 一定会找出他们那么做的原因 。”
他抵着布莱克的额际,目光灼灼。
“我不希望小黑为了我而委屈自己,接受自己不愿意接受的事情。所以 小黑你可以 保持现在的一切想法,我会给你一个真 相。”
他不希望小黑为了他而忍气吞声,委曲求全。
他相信自己的亲人,也 相信小黑,他相信真 相能解开误会,消除芥蒂。
“好。”
布莱克心中的确弥漫着对 白之使徒浓浓的不信任,而他也 感受到了阿尔宾对 白之使徒的信任,这让他的内心十分矛盾。
可阿尔宾似乎感受到了这一点。
阿尔宾也 同样重视他,对 他来说这就足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