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风来临的第二夜,五个人一只猫围坐在二楼起居室,在疾风骤雨里看以海岛为背景的国外恐怖片。
银幕上的光反射在他们脸上,亮莹莹的,云姣和筱筱挤在一起,目不转睛地看着主人公走进阴森诡异的无人别墅。
此刻暴雨倾塌,音效声放得特别大,映衬着室外的风暴气旋,震在耳廓旁时有种身临其境的惊魂不定。
慕越越看越困,为了不扫他们的兴,只能陪在旁边心不在焉地捋西施的尾巴,靠不停骚扰她来提神。
“喵——”
西施恼怒地叫了一声,被电影里的一记雷声吞没。
抗议无效,慕越变本加厉,捏她的耳朵,揉揉脸颊和黑爪子。西施脾气再好也不堪其扰,张嘴咬他一口,飞快往陆端宁怀里藏。
慕越伸手拦她,西施噌地跳开,他没拦住,捉到一只干燥的手心。
陆端宁侧眸看他一眼。
慕越小声说:“不好意思。”松开了他的手。
陆端宁没应声,揉了揉西施的下巴,先哄好她,再把她引过去陪慕越打发时间。
西施不情不愿地趴在他与慕越之间,脑袋搭在前爪上,眯缝起了眼睛。
慕越试探性地戳了一下她的爪子,西施瞥他一眼,金色瞳孔发出幽幽的绿光。慕越又戳她一下,西施低头张嘴,作势要咬他。
慕越小声嘀咕:“宝贝,你怎么这么凶啊?”
西施的回应是充满威胁的一声“嗷呜”。
后颈头发被人扯了一下,慕越回头,听到齐临疑惑的声音:“你在干什么?”
“逗猫玩啊。”慕越说。
黑猫藏身于黑暗里,要不是那一缝眸光,齐临几乎分辨不出她也在这儿,他捏了一下慕越的后颈:“小心她咬你。”
“不会的,西施可乖了。”慕越说,然后伸手按住她圆溜溜的脑袋,把手指从她的小尖牙里抽出来。
“怎么这么不乖啊。”慕越咬牙切齿,又要控制着音量,不让齐临听出来。
他把手伸进黑猫毛绒绒的肚皮下,摸她的小肚子,小猫咪喉咙里的警告意味更加明确了。
她坐起身,作势要再咬他一口,突然嗅到一阵熟悉的气息。陆端宁的指腹碰了一下小猫的鼻尖,揉着她的脑袋温柔说:“西施,不可以咬哥哥。”
“喵。”西施用脑袋蹭他的手指,不太情愿地趴了回去。
陆端宁牵住慕越的手,把他带给西施闻,等她熟悉以后,再移到头顶,打着转儿揉她毛绒绒的小脑袋。
那边电影正放到刺激桥段,云姣和筱筱发出聚精会神的抽气声。
慕越的右手却被压在西施脊背上,温热覆盖手背,牵引着他的手抚弄黑猫。
小猫无知无觉,喉咙里发出舒服的咕噜声,慕越的手指却隐隐有些出汗了。
他偏头看了陆端宁一眼,只看到他凝神望向银幕,眉眼清隽分明,蝶翼般的长睫晃着幽亮的光点。
他应该是看得太专注,忘记还抓着自己了。
慕越为他找理由,试着挣了挣右手,想提醒陆端宁松开,却反被他更紧地攥住。
手指深插进潮湿的指缝间,掌心的热传递过来,像某种无声而不容抗拒的侵犯。
慕越低声问:“你故意的?”
陆端宁偏头,看他一眼,眼角稍微一弯,清冽的眸光在微亮的光影下显得流光溢彩。
他一本正经地说:“西施一直都很乖,是你没有摸对,才让她这么烦你。越越,像我这样才对,现在学会了吗?”
音响的声音渐低,电影的气氛也变得阴森而诡谲,云姣他们都盯着银幕屏气凝神。
只有慕越一眨不眨地看着陆端宁,他说话的语气配合着雨声和电影音乐的起伏,最后一句轻得像是贴着慕越的耳朵说出来的。
简直就像……情话。
慕越无端觉得耳根发麻,可从陆端宁脸上,却看不出一丝有意为之的端倪。
他记得某个影评人评价陆端宁,说他有一双尤其漂亮的眼睛,却与眉目含情的漂亮截然相反,是一种毫无杂质的纯真。干净内敛,像个不谙世事的天真赤子。
越是干净的人,在做坏事的时候越吓人。
慕越现在就觉得他很吓人。
“你——”
他迟疑半天也没你出下文,反而是西施被他俩揉得受不了,往下一窜跑开了,还引得齐临的注意:“猫都被你玩跑了,你怎么她了?”
慕越心上一惊,警铃大作,用力掐了一下陆端宁的小指逼他不得不松开手。
他在陆端宁埋怨般的注视下低头,装模做样地咳嗽了两声:“我去喝口水。”
然后起身跑了。
狂风呼啸,惊雷震天响,闪电一下一下地划破天幕。
慕越握着水杯站在落地窗,越来越想不通陆端宁想干什么?
好朋友会十指交握手牵手吗?
他想起被吓到时抱在一起的云姣和筱筱……
哦,好像真的会,如果是她们俩,晚上睡在一起都不奇怪。
身后传来下楼的脚步声,慕越回头,看到穿着淡灰色圆领卫衣的陆端宁。一个月过去,他的头发变长了一点,黑发温柔地垂顺着,走进柔和的灯光下,看起来没那么冷了,显得他整个人很柔软。
“越越。”他叫慕越一声。
慕越靠在落地窗上,有些无奈地抓了一下脑袋:“你怎么突然这么叫我?”
自从他们分开后,慕越就很少听到别人这么叫自己了,叠字的叫法显得过于亲昵,他听起来总觉得别扭。
反而是齐临最先喊起来的“慕越越”的叫法传得更广,云姣偶尔也这么叫,还被网上那群总爱跟他作对的粉丝学了去。
“以前一直都是这么叫你的。”
慕越想纠正他,现在不是以前了,可他望过来的神色看起来很认真。
他顿了顿,有点不忍心,就只是“哦”了一声。
陆端宁凝眸看他:“越越。”
慕越拧起眉,欲言又止地问:“你又——怎么了?”
“你能和齐临分手吗?”
慕越一愣:“啊?为什么?”
他看到对方眼睛深处的笃定与执拗,却没放在心上,开了个玩笑,“他犯了什么错?不会连累直系三代都不能考公了吧?”
雨水的味道萦绕在鼻尖,浓郁到分不清是来自窗外的暴雨,还是离自己太近的陆端宁。
慕越此刻才发觉,自己与他不过一臂之隔,是站在一起时会让人感觉冒犯的亲密距离之内。这样陌生又熟悉的关系,他希望陆端宁能明白他的意思,给出同样一个接近于玩笑的回答。
不然,他们之间的关系未免太奇怪了。
好在,陆端宁真的给了——
他说:“因为我才是你的未婚夫。”
慕越猝然抬眸,撞入他漆黑的眼睛里。
电光火石间,闪电直劈而下,灯光忽一下灭了,整座小岛陷入黑暗。
雷声姗姗来迟,与二楼女生的惊叫声同时炸在耳膜。
眼前一片黑暗,慕越看不清陆端宁在哪,只能凭呼吸感知到他的存在。
他轻轻叹了口气,对陆端宁说:“看到没?说这种谎话是会遭雷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