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targazer 12
平良在充满闪耀灯光和嘈杂音乐的舞池寻找清居时,突然有人抓住了他的肩膀,是刚才给野口看照片的年轻男子。
你好……。平良点了点头打招呼。
“你是野口先生的弟子?”
“啊…。是的。”
“听说你还是大学生,是真的吗?”
不知道是听谁说的,总觉得这些问题有点讨厌。
“真厉害,明明还是大学生,居然能当野口大海的弟子,你是怎么推销自己的?”
“……是野口先生主动向我打招呼的。”
对方做出听不见的手势,平良没有办法只好提高音量。
“是野口先生主动向我打招呼的。”
年轻男子歪着脸,平良觉得他本来是打算笑的。
“是吗?原来如此,你很受期待啊,应该很有才华吧。”
“不,不是这样。”
男子突然缩短了距离,凑近平良。
“别装出这副谦虚的样子,其实很傲慢吧。”
拨开了超大音量的音乐声,小小的低声细语用恶意的枪刺破了平良的鼓膜。
男子放开了平良的身体,挂上一幅友好的微笑,说了声再见就走了。
平良一步也走不动,呆呆的站在原地。灯光好像都消失了,只剩下音乐在脑海里回响。
——“别装出这副谦虚的样子,其实很傲慢吧。”
音乐的每一次重拍都在敲打心脏。
“……你懂什么。”
平良喃喃道。
——如果真的傲慢的话,为什么自己会有这么痛苦的感受。你们根本无法想象,待在不合时宜的地方,混在灯火辉煌的人群里战战兢兢、瑟瑟发抖,只能抱着自己是家电的想法,以奉献自己的一切来行动,才不至于发疯。
——这样的心情,没有人会理解。
——我知道自己受到了巨大的恩惠。偶然间被野口盯上,成为了他的弟子,对于刚才的男人来说,这是做梦都想要得到的位置吧。
正因为如此,大家都会报以不怀好意的目光。
——“你真的有这种才华吗?”
——“不只是幸运这么简单吧?”
其中也夹杂着对野口的揶揄。在被野口带去聚会的时候,听到了喝醉的人在谈论。自己和野口是恋爱关系;野口在极力推广自己的恋人;野口烧坏脑子了……这些野口也听到了吧。
野口是第一个认可了底层自己的大人,是大家公认的有才华的摄影师。但如果自己跌倒了,野口的脸面也会毁了吧。
——这是不行的。
——那该怎么办那…。
为了避免最坏的结果,自己要不要马上逃走?
平良像是寻找答案一样的望着大厅,发现一个人靠在角落的清居,端着盛满饭菜的盘子,默默咀嚼着。
从那认真到可怕的侧脸可以看出,清居也在努力的战斗。
平良看的入迷。
“啊—”
不知道是谁的下巴从后面搭上了平良的肩膀。
“主角下来没关系吗?”
“没关系,又不是谒见时间。”
确实,打招呼的人一个接着一个,根本没办法好好说话。
把下巴放在平良的肩膀上,野口喝着珊瑚粉色的香槟,是很贵的酒。
“清居君,真是少见的花啊。”
“清居无论在哪里都是最美的花。”
“啊,可别吃太多了。”
野口微微挑起嘴角,突然变的尖锐起来。
“我刚才说的可不是谎话。”
“现在的清居君闪闪发光。”
“是的。”
“这样的清居,我真想不休息的一直拍他。”
“是的。”
“现在的你,应该可以理解清居的心情吧。”
“我不知道,路边的石子怎么会理解天空中闪耀的星星的心情。”
“把你的诗歌放在一边吧。”
野口哈哈大笑。
“你们真有趣。明明在高中时代相遇的时候,性格、立场、外表都没有任何交集,现在也是这样,但偶而也会深入的、好好地、好好地交流。”
什么?野口的话我不明白。
“清居和你,如果不先把现在的自己打碎的话,那下一个地方,就不能一起去了吧。清居君必须舍弃自己的美丽,你必须舍弃自己过剩的自我意识。破坏和再生在某一点上是一样的…。就像石头的S和N级其实是相同的东西,正是相反却相同,你知道我在说什么吗?”
“……不知道。”
“是吗?溺水的时候看不见吗?”
‘溺水’这个表达令人费解。现在的自己掉进了由期待、恶意和不明的未来构成的巨大的海里,不知道哪里才是水面,只能胡乱的挣扎。
——在野口的眼里,清居和没出息的自己是一样的吗?
“你应该还看不到吧,我倒看的清清楚楚。”
野口把下巴放在自己肩膀上说话,能感觉到明显的震动。
“你是不会相信自己的吧。”
“对。”
“那就相信我吧。”
肩膀上传来的震动让心也动摇了起来。在充斥着耀眼的光、聒噪的音乐的大厅中,漂亮的像是热带鱼一样的模特们正在跳舞。只有清居作为特别的存在站立着,眼里闪着光,专心致志的盯着盘子里的食物。
——此时此刻,清居也在为自己战斗。
为了追求没有保证的成功而冒着风险。
——清居现在会想什么呢?
——他会和我一样,害怕吗?
这是我第一次这么想,感觉到一种恐惧,仿佛是踏入了一个绝不能涉足的禁地。
——把自己与他相提并论,用沾满泥土的手去触碰至高国王的斗篷,内心盈满了罪恶感,好像自己变成了自己最讨厌的人一样。
“你害怕吗?想要回头吗?可是已经来不及了。”
野口就像教唆着我去偷吃禁果的蛇一样,我第一次觉得野口这么可怕。
但诱惑又很甜,让人不禁的考虑起来。
在四月的教室里,带着樱花到来,自己第一次知道清居奏这个神明般的存在,深深的被美丽所吸引。无论在怎样的困境里,清居的美丽从来都不会改变。不仅如此,越是痛苦的时候,清居越是昂起头,一个人,不,越是一个人,越显得高贵。
——换位思考什么的,太傲慢了,我做不到。
但我那沾满泥土的手,触摸到了清居,战战兢兢的掀开了华丽耀眼的斗篷,然后被窥视到的东西压碎了心。
被成田他们欺负的时候。
因为安奈的事,被媒体和公众谩骂的时候。
被跟踪狂监禁的时候。
在排练舞台剧被呵责的时候。
虽然清居总是昂然的抬起头,但他其实很害怕吧。
自己的眼中只有在暴风雨中也笔直站立的美丽身姿,其实,只是不想被任何人看见狼狈的一面。
清居也很普通。
但不能像其他人一样,只能压抑着哭声。
在第一次伸手掀开的斗篷下,看到了和自己还有其他人一样的、人类应有的、摇摆不定的心情。当然,那也有可能是误会。
“清居每天都很努力。”
“是的。”
“每天都吃的超过极限,都快要吐了,可是吐了就会浪费卡路里,所以又把食物塞进嘴里,勉强自己咽下去。”
“好可怕啊。”
“我只能看着,什么都做不到,我觉得自己很可怜,但是拿自己和清居比较,又觉得自己很可笑,因为清居是被神选中的国王,所以很特别,我不能和清居做一样的事情,我应该逃跑才对——”
“别哭了。”
眼泪止不住的流下来,大厅里仍然充斥着光,清居在角落默默的把食物塞进嘴里。
“…。野口先生。”
“什么?”
“……。我要办个人展,请让我做吧。”
平良抽抽嗒嗒的说着。
“好的。”
虽然野口只回了一句简单的话,但感觉自己被拥抱住了。
流下了更多的眼泪甚至鼻涕,平良轻轻的说到
“神啊。”
——神啊,被清居发出的光芒所折服,没有资格发光的自己才走到了这样的地方。国王的目标是建立一个拥有像自己这样的人没有资格的、闪耀着光芒的人们的王国。
镜球的光芒正对着眼睛。
但不能闭上眼睛。
即使会因为鲁莽的挑战而弄瞎双眼,但那也是清居的光芒。
不要逃跑,把自己暴露在恐惧中。坚定下来,直到最后一刻为止。
如果不去看清居,总有一天会迷失吧。
——就这一点,我死也不愿意。
——我需要一束名为清居奏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