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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重生

当万人嫌开始忘记以后 山枕月 6362 2024-08-25 09:12:28

眼下正是中秋节,碧源村已经做好了迎接旅客的准备,所以再豪奢的车开进村子里也不奇怪。

车子开得很缓,前段时间村子里的路突然被翻新了,陆虞没觉得路很颠簸,只是单纯的心情不太好。

他隐隐有些害怕那个女人去找到自己的老师或者同学,然后说一些子虚乌有的事情。

陆虞从上车到现在一直紧锁着眉头,肉眼可见的心情不好,跟着他的有两个人,开车的那个司机他已经眼熟了,副驾那个人陆虞就不认识了。

两个人体型硕壮,往那儿一站谁都不敢靠太近了。

大概是注意到了陆虞的心不在焉。

副驾那个保镖突然扭身看向了陆虞,“陆少爷,您没事吧?”

陆虞皱着眉摇了摇头,“没事的,您不用担心我。”

“您看起来心情不太好,要先去找老板吗?”

陆虞坐姿很端正,两只手搭在腿上,搅弄着衬衫袖口,他今天穿的是一件米色针织马甲,白色衬衫打底,衬衫扣得规规矩矩的,头发有些长了,他一直没有时间修剪,他只是坐在那里,就给人一种很乖很听话的感觉。

副驾的那个保镖是刚从那边调过来,这也是他第一次看见陆虞,队里的人说他嗓音重,有一张凶神恶煞的脸,他自己也这样觉得。

但现在和陆虞聊了两句,他竟不自觉把声音压了下去,连脸色都缓和慈祥了很多。

陆虞抿唇微笑,向对方露出了一个轻松的笑,他继续摇头:“不用的,我只是因为起太早啦。”

保镖似信非信地点了一下头,才重新转过了头。

陆虞舒了一口气,决定把心里的不痛快放下,什么困难都可以解决的,这没什么的,陆虞!

因为周六是中秋节,又想到了罗阿姨没有自己的孩子,陆虞才找宋简礼商量要来看看罗阿姨的。

他想不止是自己期待,罗阿姨或许也期待着,让人期待落空是最过分的事情了。

村子里来游玩的旅客确实很多,他们的车子被堵在村口止步不前,陆虞给罗阿姨打了电话,但对面没有接。

他想罗阿姨现在可能在忙着做午饭。

“我们把车停那边停车场吧,现在人这么多,我们走过去吧。”陆虞打开了车窗,看了一眼外面往来的旅客说。

司机点点头,把车开到了停车场那边。

“少爷,这些东西就给我们拿吧。”陆虞手里的书包被副驾的那个保镖拿了过去。

陆虞给罗阿姨买的东西也被司机抱了起来。

“你们辛苦了。”陆虞道了谢,凭着记忆往罗英兰的住处去了。

路上很多人都打量着他们,或者说被那两个保镖的体型和打扮吸引到了,因此被护在中间的陆虞也成了众人打量的对象。

陆虞低着头走,他并不喜欢这种感觉,所以显得很局促不安。

或许是察觉到了这样让陆虞难堪的一幕,司机开口说:“少爷,我们就在后面跟着您,您不要怕。”

两人一齐放慢了脚步,陆虞听出了他的好意,“没关系的,走吧。”

他主动伸出手抓住了一人的衣角,并不想他们这样做。

因为他只是讨厌这些人打量的目光,并不怪他们两人跟着他。

就这样穿过了好几个小巷,陆虞还被突然的狗吠吓了一跳,但好歹是到了罗英兰的住处。

比起其他地方的热闹,这里竟然还有些冷清,陆虞脚顿在了半掩的大门前。

身后起了一阵凉风,吹起了陆虞的头发,阳光披拂在屋前的树上,树叶把金色锦缎切成了碎片,斑驳光影窸窣,陆虞手搭在门把手上,心跳突然莫名地加快了不少。

今天早上好像什么都在阻止他过来。

到现在,他的直觉也开始让他回头离开。

“少爷,怎么了?”司机问。

陆虞甩了甩头,让自己清醒了一些,“没事的。”

他说完就推开了大门,铁门发出沉重的声音,他脸上没有笑,好像预示到了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不好的事情。

事实就是如此,偌大的客厅挤了不少的人。

罗英兰和方琪都坐在沙发上,他们的对面,坐着一位年轻的女士,她精神面貌不是很好,但气质犹在,一身矜贵的装束打扮无不彰显着她的身份。

她身后同样站着几位黑衣保镖,要说体格,自然比不上司机大叔他们,但这些人足以让罗英兰他们乖乖坐在这里。

庄宁月听到声音的一瞬就别过了头,看见来人是陆虞,她几乎是下意识就站起了身,欣喜盖过了她眼底的疲倦。

同样,陆虞身后的两位保镖上前半步将陆虞护在了身后。

庄宁月只见了陆虞一眼,就被这两人挡得严严实实了。

“桑桑。”罗英兰起身唤了陆虞一声,陆虞下意识往前半步,露出了自己的脸。

庄宁月闻声回头瞥了她一眼,那一眼说是警告,其实更像是嫉妒与难过,她痛恨所有让陆虞亲近的人。

罗英兰被方琪拉住了手,她不得不重新坐回去。

“桑桑,我是妈妈。”庄宁月往前了半步,陆虞身前的保镖也上前了半步,要挡住庄宁月上前的路。

陆虞后退半步,他想离开,庄宁月看出了他的意图,急忙开口喊住了他:“桑桑,你别走。”

“我不会强迫你做什么的,我只是太想你了,我想见见你。”庄宁月眉头紧蹙,眸子里盛着满满的悲痛与难过。

她说思念并不假,至少陆虞看得出来。

但陆虞没有回话。

庄宁月继续说:“从前的事,都是妈妈的不对,妈妈做错了很多事,我知道一句道歉是不可能让你与那些过往一笔勾销,妈妈不奢求。”

“只希望你愿意给我一个机会,给我一个赎错的机会。”庄宁月穿得很低调,配上诚恳的话术和难过的神情,竟真像那么一回事。

像一个可怜的母亲。

她露出从未有过的落魄一面,不知情的人或许都会怜悯心疼她。

陆虞终于抬起低垂的眼皮,看向了眼前的女人。

他拍了拍司机的手臂,“我来吧,不要告诉简哥。”

他看出了司机有联系宋简礼的意图,就出言阻止了他,又让司机给他让出了一条路。

陆虞缓步上前,如果这件事不能由他亲自解决,她还是不会死心的。

陆虞的上前让庄宁月眼睛一亮,他看见了她眼底的泪花。

她不像是会掉眼泪的人,可她眼角偏偏滑下了泪珠。

“你不要动。”看出了庄宁月有上前的意图,陆虞叫住了她,声音凛冽又沉静。

真是可悲,母子相见竟是这样的场景,庄宁月心里想,却还是停下了脚步。

两人间隔并不远,两三米的间距,但庄宁月觉得他们之间宛如隔了一条十万八千里的沟壑,她怎么样也碰不到陆虞,碰不到她的孩子。

她是个可怜人。

陆虞在心里酝酿了很久,庄宁月就细细地看着他,一点一点地描摹着他的五官。

她的孩子长高了,也长得更白净了,好像比离开的时候要多了一点肉,还是很乖巧很懂事的长相,这是她的孩子。

一直都是她的孩子,可她弄丢了。

“你说你是我的妈妈,虽然我并不想承认,但事实确实如此。”陆虞沉默了那么久,开口的第一句话就让庄宁月心脏狠狠抽痛了一下。

心脏像被人大力打了一拳,痛得庄宁月呼吸不畅。

“我一直都是你的妈妈,桑桑,别不要我……”庄宁月眼泪如断线的珠子,不受控地往下滚。

陆虞抿唇,他眸子里的冰冷好陌生,庄宁月从没见过这样的陆虞,她记得陆虞和自己说话的时候,眼睛是亮晶晶的,好像天上最亮的那颗星星。

他对自己的爱要装不住了,可她为什么只在回忆里才能看见呢?为什么以前就…看不见呢?

“你说我不要你,但应该是你先不要我的。”陆虞说的是事实,庄宁月哑口无言。

她张了张唇,似乎想为自己辩驳,但话到嘴边,她没什么好说的,“之前都是妈妈不对,所以我现在来接你回家了,别讨厌妈妈,和我回家好不好?”

陆虞坚定地摇了摇头,他态度冷硬得仿佛换了一个灵魂,庄宁月觉得陌生,更多的是恐慌,她意识到自己可能真的没办法让桑桑回家了。

“是因为宋简礼吗?你讨厌我,不愿意和我回家,是因为他吗?”庄宁月想到了私家侦探发给她的那些照片,陆虞和宋简礼太亲密了。

陆虞终于愿意抬起眼和她对视了,他皱起了眉头,“你问我为什么讨厌你,为什么不愿意和你回家,这些和简哥都没有关系,你不要再为难他了。”

陆虞的声音很平静,没什么起伏,好像和庄宁月说话是什么很累的事情。

“所以是为什么?”庄宁月不死心追问。

陆虞回头将保镖手里的书包打开,从里面拿出了一本厚重的日记本。

“我这里有一本日记本,我想念给你听,也许你听完就明白了。”陆虞翻开了被他整理过的笔记本。

翻到了和庄宁月有关的第一页。

“××年3月16日,天气晴。今天妈妈带弟弟去了游乐场,没有带我去,我说我也想去,可妈妈说我得在家写作业。弟弟回来带了很多玩具,没有我的,我很难过,还好罗阿姨给我做了小蛋糕,好吧,原谅妈妈了。”

那年他七岁。

陆虞翻了一页,继续念:“××年5月1日,天气雨。妈妈忘记接我放学了,可她明明昨晚答应我了,我等了好久,最后是宋简礼带我回家的,妈妈居然还说是我贪玩不知道回家。”

“××年6月1日。今天是儿童节,爸爸和妈妈去看了弟弟表演节目,没有人看我表演,也没人送我儿童节礼物,宋简礼真好,他给我买了一罐糖,但是我睡醒后发现都被弟弟吃光了,妈妈也不帮我。”

“今天后桌又欺负我了,我找妈妈告状了,可妈妈只让我别招惹他就行,我说我没有,可妈妈去抱弟弟了。”

“今天李术差点把我的眼睛弄到了,还好我躲得快,但是我脸上流了好多血,我的头很痛,妈妈说是我先招惹对方的,我脸上缝了很多针,妈妈说我更丑了,原来我很丑。”

“简哥说不会李术永远不会来学校了,他让我别难过,可是我很丑。”

这三篇日记是连在一起的,正是他额角那块疤的由来。

………

外人听来这都是很小的事情,但那个时候的陆虞才几岁。

直到后面,时间跨度越来越大,陆虞已经开始不在日记本上记录她了。

他挑选着念了十多篇,最后一篇是最新的。

“妈妈回来了,她说她是听到我在学校晕倒了才急匆匆赶回来的,我很开心,因为妈妈好久没有这么关心我了,可是后来我才知道,她赶回来其实是因为表弟要来我们家里,他抢走了我的房间,妈妈丢掉了我们最后一张合照,她不心疼我,或许也不爱我,我早就发现了。”

每一篇日记就和一项酷刑差不多,陆虞早就已经忘却,这些对他来说不痛不痒,最多让他认识到庄宁月究竟是什么样的人。

但庄宁月对很多事都有印象,他念的最后一篇日记,就是几个月前刚发生的。

她是骗了陆虞,可她以为陆虞不知道,那张合照她记得……

可那张照片里的陆虞还没瘦下来,说明那是十二岁以前的合照,陆虞说那是他们的最后一张合照,在他十二岁以后,他们连一张合照也没有……

一时间,自责,悔恨,羞愧……各种情绪涌上来,压得庄宁月连声音都发不了。

她仍旧精致,仍旧漂亮,只是矜贵的气质散却,留下了一具只剩悔恨的空壳。

“桑桑,妈妈,妈妈不是故意的,妈妈真的错了。”庄宁月身体发软,肺部供氧不足,就要晕倒在地了,她身边的那个助理过来扶住了她。

陆虞合上了日记本,并不理会泪流满面的庄宁月,他继续说:“我很高兴我有写日记的习惯,在生病忘记你们以后,我就通过这些日记了解我的‘家人’。”

他咬重了家人这两个字。

“你,陆城名,陆谨律,陆妤宁,陆霖星,都对我不好。”日记本不作假,他的过去也不作假,而偏偏如今的他们还在对他撒谎。

“妈妈是爱你的,真的,我只是被骗了,如果早点让我知道真相,这些都不会发生,真正错的人是陆城名,他不配做你的父亲。”庄宁月想给陆虞解释那件事。

陆虞直接开口打断了她,“我知道,他出轨了,但你却选择原谅他,恨上我。”

“陆妤宁告诉我了。”陆虞看着庄宁月惊讶的眼睛,解释了一句。

“但这些不是借口,在这些日记里,字里行间我都感受不到你的丝毫爱意,这样的你是不会被我爱的,就算你把我接回去了,我也没办法接受你是我的母亲,接亲那些人是我的亲人。”屋里很安静,陆虞的声音并不大,但足够让所有人听见。

他身后的保镖是从南非回来的,他觉得自己吃的苦足够多了,可现在听起来,这位小少爷似乎比他还要可怜辛苦。

就连庄宁月那边的助理都对陆虞投来了怜悯的眼神。

陆虞叹了一口气,“您不爱我,我也不爱您了。”

“桑桑!桑桑,你不能不要妈妈,我只有你了,你不要这么狠心好不好?以后妈妈会好好爱你的,你以前不是最爱我了吗?”庄宁月已经快失控了,如果不是助理扶着她,她大概要跪坐到地上痛哭流涕了。

她不想逼迫陆虞和她回去,可陆虞很明显不要她了。

庄宁月不愿意接受。

陆虞睫毛轻轻抖了一下,好像很惊讶这样矜贵端庄的女人,竟然也会有这样失态的一幕。

他心情怪异,更多的是烦躁,于是陆虞冷冷回:“你也知道是以前。”

以前的陆虞最喜欢庄宁月了。

可以前他谁不喜欢呢?哥哥,弟弟,爸爸,妈妈,姐姐那都是他爱的人。

就算明显感受到了自己是属于被遗弃的那一个,他还是会试图让自己融进去。

想想其实挺讽刺的,他姓陆,他是陆家的孩子,居然还要想尽办法去融入那个家。

不看日记本他都不知道自己以前那么可怜。

庄宁月被陆虞的最后一句话直直地定在了原地,他们之前只存在过去了,陆虞不会再让自己的未来和他们挂钩了。

“我错了,你不要去听信什么日记本好吗?有些事情你或许没有记录进去呢?比如,比如……”比如什么呢,或许是在这种情况下,庄宁月一时间还想不出什么好的。

陆虞:“我来说吧。你也对我好过,比如之前你回来的时候突然带了我最喜欢的乐高给我,但是因为弟弟喜欢,你让我送给他了。”

“还有你给我带回来的生日蛋糕,也被弟弟搞砸了,你只顾着哄弟弟,陆城名不分青白就责骂我是…猪。”说到这里,陆虞明显哽咽了一下,大概他自己也觉得这个很难说出口吧。

没有人愿意一次又一次地揭开自己的伤疤,但陆虞这样做了,比起揭开自己的回忆,他更像是这些事的第三位陈述者,因为他忘记了,所以他不觉得这些事有对他造成多大的伤害。

他作为‘新生’的陆虞,在替过去受尽了委屈的‘陆虞’鸣不平。

说到这里,庄宁月自己都愣住了,从前她不觉得,如今细想起来,这是多么大的侮辱,还是对一个十二岁的孩子。

罗英兰已经掩面哭了起来,陆虞说的好多事她都有印象,最深刻的就是这件事了。

十二岁的陆虞在短短两个月瘦得只剩骨头,就算不是亲生的孩子,陆虞也该让人心疼了,但他们还是不在乎他。

“对不起,桑桑,对不起……”庄宁月哭着道歉,“这些事情再也不会发生了,你和我回去好不好?从前你受的委屈,妈妈都会加倍补偿给你。”

“不用了,我早就不爱吃蛋糕了。”也早就不需要你的疼爱了。

陆虞冷冷拒绝了她。

“就算你强行带我回去也没用了,我会一次又一次地逃离,直到你永远找不到我为止。”绝情的话像一根根银针往庄宁月身上刺。

她是个可怜的妻子,但她却不是可怜的母亲,这一切都是她自己亲手造成的。

“请不要再来打扰我的生活了。”陆虞很认真地和她说。

“我已经上大学了。”

庄宁月头发有些凌乱,泪水和汗水在脸上,黏着她的发丝,她挤出一个骄傲又欣慰的笑,“妈妈知道,你考得特别好,妈妈很为你骄傲。”

“你只是现在觉得我考得很好,如果这一切都没有发生,你还会为我骄傲吗?”陆虞反问。

答案是否定的,庄宁月不会。

庄宁月说不出话,陆虞就继续说:“我专业很难,很多都听不懂,简哥不怪我,他说是老师讲得太快了。他还给我找了很有名的老师教我画画,他说他支持我的一切爱好。”

“我记得日记本里面说,说我求了你很久,很久,你也没同意我画画。”陆虞说的每句话都是实话,庄宁月都有印象。

“我没有想阻止你学你的爱好,我只是希望你能够学更多有用的知识,才不会被别人看不起。”庄宁月急忙解释。

陆虞摇头,转而问:“那么什么才是有用的知识呢?什么又是没用的知识呢?怎样才会被人看得起,怎样又会被人看不起呢?”

“有偏见的从来就不是别人,是你的心,是你的体面和自尊在作祟。”陆虞毫不留情地戳穿了她。

但他很显然还有话没说完,以往憋在心里的话终于找到了发泄的地方。

“其实学画画很累,如果你在我很小的时候就支持我学,我想我现在也不会吃那么多苦了……”陆虞又感叹说。

庄宁月无话可说,悔恨充斥着她整个身子,她要窒息了。

“我,我……”好半天,她只挤出了这几个字。

陆虞:“既然你找到这里来了,那就再听我说一些话吧。”

庄宁月看向他,一双脚也停在了门口,没有踏进屋里来。

陆虞深吸了一口气,说:“还在那个家的时候,有段时间我突然觉得自己好累,我觉得我不会走路,不会穿衣服了,甚至不会……说话了。”

“每天早上三点多我就得醒来,我醒来干什么呢?”陆虞反问自己。

“因为我醒来以后,要在脑子里一遍遍地回想要怎么走路,怎么穿衣服,怎么说话,怎么呼吸,怎么把这没有意义的一天毫无异样的过完。”

“我只知道那段时间我好痛苦,我本来该向我的家人说的,可是……我没有说,我还很害怕,我也不知道我在怕谁,现在想起来,可能是害怕你们吧,怕你们说我事多?说我不省心?我不知道。”

陆虞也不确信自己生病的时候,这些人会怎样说他,但总归不会是关心的话。

“我很感谢简哥一直陪着我,他总在我想不明白的时候鼓励我。”

“我问他,我说简哥,我为什么会出生呢?我为什么不被爱呢?我为什么有家人就像没有家人呢?”

“他说我出生是为了和他相遇,正如他出生是为了和我相遇,说他一直爱我,他就是我的家人。”

“离开那个家以后,我觉得我应该是开心的,可我还不开心,因为我总觉得我很累,呼吸好累,说话好累,走路好累,我听到鸟儿叫很烦,风吹也很烦,我每天对着镜子里的自己笑,我提醒自己要开心,可我笑得好难看。”

“有一天晚上我睡不着起来吃安眠药,安眠药被我拿在手里的时候,其实我想把那一瓶都吃掉的,可是我不小心弄洒了它们,药瓶也弄丢了,我不想费精力去找它,光是捡起地上的安眠药已经很累了,我又想,如果我死在这里,房东爷爷会吓坏的,也就是这样我才没有吃光它们……”

“但我还是计划有一天找个无人的地方把它们重新吃掉。第二天我就去看了我最想去上的大学,也吃了门口的小吃,还去看了那里最大的花海,我在为离别做准备。”

“但是后来简哥找到了我,还发现了被我弄丢的空瓶子,他抱着我哭,哭着求我别死,让我救他的命。其实他不知道,我计划在第二天送掉小宝,然后告别折磨我的每一天。”

“我也不知道怎么救他的命,我只知道如果我不活着,那就没人救他的命了。”

“我逼自己活下去,但我每天都是不开心的,只有他在的时候,我才觉得自己有活着。我不开心了很久很久,我以为我伪装得很好,可是简哥还是发现了,他找了一个心理医生来和我说话,其实我知道那个女人是心理医生,但我不想让简哥担心,所以我装作不知道……”

“直到前段时间,陆谨律找到了我,我跑出那片密林以后,突然发现林子里的鸟鸣好好听,花和绿叶的味道很好闻,阳光从来没有那么温暖过,就连半夜的暴风雨也很舒服,我发现身边都是爱我的人,连我最讨厌的阴天都没什么了……”

“从那天以后,我开始期待明天了。”陆虞的眼神一开始很压抑,后来说着说着,开始透发着一种新生的光,“你不要再来打扰我了。”

鸟儿就算飞出了笼子也不会开心,它还是不敢振翅高飞,还是害怕撞到冰冷的铁栏,因为它被锁在笼子里太久了。

直到光一步一步地引领它踏出阴影,风助了它一臂之力,它才张开翅膀,迈出了那至关重要的一步。

茧壳已然破开,蝶重生了。

作者有话说:

庆祝桑桑破茧为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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