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主的爷爷曾任太傅, 前些年终于乞身回到了老家。
而再过上几日,就是老爷子的八十大寿了。为此虽然江尚书公务繁忙无法回去,但是江迟秋却被母亲从诸凤观中接走, 乘马车回往老家。
和江迟秋一道回去的, 还有他的姐姐江荷夏。
原主的老家名为「舟清城」, 是本朝第二大的城市。舟清城四周皆为平原耕地面积广阔, 是本朝最重要的粮食产区,因此这座城市也以「富庶」闻名于天下。
江迟秋已经在诸凤观里面呆了好几个月的时间,被母亲接走坐上马车之后,他的心中可是暗自开心不已。
上了马车瞧见江迟秋这忍不住开心的样子,江迟秋的姐姐不由「啧」了一下,继而靠近过来问道:“迟秋你怎么这么开心难道诸凤观里面呆着不好玩吗?”
江迟秋向着背后的软垫靠去,顺便说道:“还好吧,就是每天都被人看着实在是太辛苦了。”
——江迟秋这句话可没有半点开玩笑的意思。
但是谁叫他现在只是一个只有六岁多的小孩, 江迟秋一脸严肃的将这句话说出口后,坐在他身边的江荷夏还有江夫人全部笑了起来。
“被人看着?”闻言江荷夏很是不解的问, “国师找人专门叫人看着你吗?都怎么看你了?”
江荷夏的年纪毕竟小,并且还要常常去皇宫里面报道。
故而这段时间里,她只跟着母亲一道去过诸凤观几次, 并且每次都是稍呆片刻就走。显然她对江迟秋在诸凤观中的生活很是好奇。
同样在说到这里的时候,江荷夏的眼神也变得有一点点的同情。
江迟秋点头说道:“是啊, 国师让明昼知看着我,他每天都会盯着我起来, 还有喝药……”
“江迟秋!”江迟秋的话还没有说完, 就被江荷夏打断了。
江荷夏眼神之中的那一点同情不知道在什么时候消失的一干二净,只听女孩恶狠狠地将江迟秋的名字念了一遍,最后如此评价道:“身在福中不知福!”
他差点忘记了, 江荷夏好像是一个颜控来着。
一边的江夫人一直看着儿女两个人的互动,马车内虽然被这两人弄得有点吵,但是这热闹的气氛却已经很久没有过了。
这是江迟秋第一次乘坐马车出远门,一开始的时候他还很是新奇。但是到了第二日,江迟秋就有一点点的受不了了。
马车内部虽然钉上了一圈软垫,但是一天过去之后,这些软垫也没有什么用了。
尤其是现在江迟秋一行人离京城越来越远,马车所走的官道路况也逐渐差了起来。
昨日江迟秋和江荷夏还能斗斗嘴,但是今天他们却已经全部蔫了下来。
江夫人早就知道会有这样的情况出现,故而她这才早早地将江迟秋从诸凤观之中接走提前出发。
看到江迟秋和江荷夏的状态,江夫人又叫马车的行车速度放慢了一点。
而为了转移自己的注意力,江迟秋也掀开马车的帘子向外面看了过去。
只是这一看,窗外的景象却和江迟秋想象的完全不同。
江迟秋看到自己所乘坐的这一架马车正在从一座小镇之中穿行而过,道路的两边并不是他想象中的小商小贩,而全部都是骨瘦如柴的饥民……
虽然江迟秋壳子里面已经是一个成年人了,上一世更是曾经见过魔修屠城的惨状。但是毫无准备的看到马车外的场景,还是叫他大吃了一惊。
“啊!”江迟秋小声的惊呼了一下。
刚才还斜倚在马车中看书的江夫人,在听到江迟秋的声音之后迅速向他看了一眼,接着把马车的帘子拉了起来。
江迟秋看一眼马车内的锦缎软包,再回忆一下刚才自己看到的景色,一时之间竟然不知说什么好。
沉默一会后,江迟秋还是尝试着开口问道:“娘亲刚才外面……”
“哎……”江夫人叹了一口气,“今年冬天的时候,宝繁城下了大雪你还记得吧?”
江迟秋点了点头,他当然记得这个。下第一场雪的时候,哥哥将自己带到了城外的雪原上,明昼知那天还给他了一件披风。
说来前阵子江迟秋还在遗憾来着,今年冬天的雪几乎没有停下来过,雪下得最大的那几天皇室如期举办了赛马会。而自己那阵子正在生病,故而只能缺席了。
江夫人继续说:“最近这三五年的雪都很大,你在京城之中或许没有什么感觉。但是出了京城就能知道,有大片大片的庄稼被这天气冻死。”
听到这里,坐在一边经常和人出去玩的江荷夏不由补充道:“原来这样啊!怪不得我前些日子出门的时候,有听人说「天降灾祸」……”
江荷夏年纪还小,并不知道自己刚才说出的那几个字有多么的危险。
但是江夫人却知道,因此江荷夏话没有说完,就被女人厉声打断了。
江荷夏从小到大几乎没有被母亲这样凶过,故而见此情景,她的眼眶便一下子变得通红通红……
——实际上这一切并非什么「天降灾祸」,而是纯粹的巧合。
江迟秋现在所处的时代正好走到了一个小冰河期,夏日旱涝频发,冬季则为极寒天气。同时地里种着的农作物还是之前的那些不耐寒的,这几个因素加在一起,就导致了近几年的连年饥荒。
只是这个时代的人是不会想到这个原因的,朝堂上虽然没有人提,可是民间早就有人将此事和当今圣上的荒淫无道联系到了一起。
江荷夏被母亲训斥过后,马车里面忽然安静了下来。
江荷夏年纪虽小,有的时候说话也很随意,但却是一个非常善良的小姑娘。
被母亲训斥的那股委屈劲过了之后,江荷夏就又轻轻地拉了一下江夫人的袖子,并向她问道:“那娘亲,我们家里的吃的能给他们吃吗?”
刹那间女人的神情变得更加复杂,她揉了揉江荷夏的头发,叹了一口气说:“你有这心便是好的……”
总之因为此事,马车上的气氛就逐渐沉默了起来。
而随着他们距舟清城越近,外面的饥民也就越多。到了后来,这马车甚至已经有些难以行进了。
这个时候江迟秋不由向系统问道:【系统你确定这个世界是休闲世界吗?】
最近江迟秋还是和以前一样,每过上一段时间都会因为不安而稍稍「骚然」一下系统。
但是这一次系统的回答竟然和之前不一样了。
江迟秋的话音落下后,系统停顿了一下说道:【请宿主耐心等待。】
耐心等待?等待什么东西?
江迟秋听到这不一样的回答后赶紧追问,然而这一次系统竟然又和前几次一样不再说话了。
就在这半路的沉默中,江迟秋总算是回到了位于舟清城的老家。
这里是江家的发迹之地,尽管江家族人大部分都在宝繁城内做官。可是在年老后,他们还是会选择回到家中。
原主的爷爷就是这样一个。
按照原主的记忆,他的爷爷早在原主两岁的时候就回到了舟清城之中。因此江迟秋的脑海之中并没有多少关于爷爷的记忆,他想了半天也不晓得对方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舟清城的面积只比京城宝繁城小一点点,而作为舟清城第一大世家的江家,宅院气派的已如同京城王府。
下了马车之后,看到这高大的院门,江迟秋还以为自己绕了一大圈,又回到了京城之中。
毕竟是从京城回来专程为老爷子贺寿的,下了马车之后江迟秋又被带着完成了一堆复杂的礼仪,接着在大宅花园之中绕了半天,最终才走到了原主爷爷奶奶那里去拜见他们。
江尚书同辈的江家人有不少都在朝为官,但他却是目前官位最大的一个。
因此现在大宅主屋里面除了原主的爷爷奶奶外,还有很多江迟秋叫不上名字的亲戚。
古代世家真是麻烦——在跟着母亲一个个认人的时候,江迟秋不由自主的想到。
而按照本朝惯例,和这一圈人全部打过招呼,江迟秋总算是上前给他的爷爷奶奶行了一个大礼。
江迟秋看到,眼前的一男一女虽然已经满头华发,可是精神头却很好。他们身上所着布料,更是一眼就能看出并非凡品。
虽然没有多少关于这两人的记忆,但是按照来时母亲的交代,江迟秋已经差不多对这两人的个性有了一点的了解。
他们应当是不苟言笑的,就算对江尚书这个同辈中最优秀的孩子,态度也全都是不冷不热的样子。
然而……叫江迟秋没有想到的事情出现了。
在拜过这两位老人之后,他忽然被爷爷抱了起来,放到了一边的软塌上。
要知道江迟秋虽然只有六岁,可是他可一点也不算轻。
江迟秋被对方抱起之后,还真的是出了一身冷汗。
“迟秋啊……听说你前阵子一直呆在诸凤观中,不知道你和国师还有昼知相处的怎么样?”江迟秋的爷爷抱着他问道。
这个语气很是亲切,一点也不像是母亲描述之中的冷漠的老人。
江迟秋:……
江迟秋觉得除了因为自己是身体不好的老幺外,爷爷对他的态度这么好,绝对和自己之前在国师那里呆了一阵子有关系。
“嗯,我的确一直呆在诸凤观里。国师他……人很好,平常虽然忙碌,但是却会空出时间教授我们功课,是一个很好相处的人。”江迟秋努力装着小孩的语气说话。
听到江迟秋的描述后,这满屋子的人都在瞬间露出了羡慕的神色。
好了,看到这满屋子人的眼神,江迟秋算是明白:他们聚在这里等待的或许不是自己,而是自己带来的在诸凤观生活的故事。
不过这倒是叫江迟秋稍稍松了一口气,尽管大家从血缘关系上说是一家人,但是这里的人他大多之前从未见过。
相比起被大家围在一起关心,江迟秋好像更愿意和他们分享诸凤观里面的故事。
不过仔细想来江迟秋在诸凤观的时候,大多数时间都是与明昼知呆在一起的。所以在被家人追着问诸凤观相关问题的时候,「明昼知」这个名字也就不断地出现在了江迟秋的嘴里。
与此同时正在诸凤观内修剪花枝的明昼知,则忽然打起了喷嚏来。
距离江迟秋的爷爷过寿还有几天,他就先和母亲还有江荷夏住在了舟清城这里。
当时江迟秋在离开诸凤观的时候,明昼知曾对他说,到了之后给自己写信过来。
那个时候江迟秋还以为对方是在开玩笑,或是随便客气一下,毕竟自己只是去舟清城一阵子,又不是真的搬家了。
因此来到了舟清城之后,江迟秋就将之前明昼知说的写信一事跑抛到了九霄云外。
然而江迟秋没有想到,就在自己来到舟清城的第二天,他便收到了明昼知写来的信。
在本朝人的心目中,诸凤观应当是神秘而高高在上的。所以哪怕那天听江迟秋讲了一下诸凤观的事情,江家人脑补出来的国师弟子明昼知形象依旧异常出尘。
而现在拆开明昼知寄来的信,看到明昼知写的有关于舟清城的琐事后,江迟秋不由想起了当日家人听到「明昼知」这三个字后无比敬畏的目光。
——或许正是这一刻,江迟秋终于将明昼知看做了自己的朋友,更准确的说是自己在这个世界里最好的朋友。
说来江迟秋在诸凤观的这段日子里,着实给明昼知增加了不少的工作量。
但是少年并没有因此而厌烦江迟秋,相反在江迟秋离开这里后,每天不必去叫他起床以及帮他煎药的明昼知,竟然还觉得生活中少了一点什么。
明昼知虽然是不久之前才正式成为国师弟子的,但他自出生之后就被送到了诸凤观内。
这个世界的人对诸凤观总是格外敬畏,就连小孩也是这样。
说出来或许有些俗气,可事实就是:江迟秋明昼知遇到的,第一个将他当做普通人看待的人。同时江迟秋也是这个世界少有,或者说绝无仅有的不曾特殊看待诸凤观的人。
这样的江迟秋,叫明昼知感到难得的放松。
所以就在江迟秋离开诸凤观后不久,明昼知就给江迟秋写去了信。而收到信之后,江迟秋也同样工工整整的给明昼知回了一封,并且还模仿和小孩的语气,给他介绍了一下舟清城城中特色——按照江夫人所说,明昼知从出生以来,应当是从未离开过宝繁城的。
这边明昼知将江迟秋看做小孩,而另一边自认是一个成年人的江迟秋,也将明昼知看做小孩。
因此在自己离开宝繁城,回到了舟清城老家之后,江迟秋想到「可怜的」未曾出过宝繁城的明昼知,便更是仔仔细细给他讲了一下京城之外的故事。
同时……江迟秋还没有忍住,隐隐约约的提了一下城外饥民的事情。
直到目前江迟秋都不认为自己会在这个世界呆太长的时间,所以他也不知道自己应该怎样改变这个世界。
但是江迟秋却知道,若是自己这一辈中有人能够改变现状的话,那个人不会是某位皇子,而绝对会是诸凤观中的明昼知。
舟清城中的日子过的很快,在江家祖宅呆的这段日子里,不断有各种江迟秋叫得上名字以及叫不上名字的人来问他诸凤观的事情。一开始的时候江迟秋还有耐心回答一下,后面就索性装作没有听懂了。
江老爷子的大寿规模很大,不过还是一个小孩子的江迟秋只是跟着吃了几顿饭,并为老爷子送了礼物而已。江迟秋对寿宴并没有兴趣,就在江老爷子的寿宴结束的时候,舟清城又发生了一件大事。
——坐镇宝繁城的圣上,又派人来舟清城选派秀女了。
若是江迟秋的记忆没有错的话,现在皇宫内已经有了无数妃嫔,而当今圣上也一点都不缺继承人。
江迟秋知道这个道理,其他人也都知道。尽管如此,这场选选派秀女的活动,还是这样在舟清城内轰轰烈烈的展开了。
舟清城城内的热闹景象,和城外的饥民遍地的画面实在是充满了反差感。
尚书府的马车再一次穿过舟清城向着城门口而去,江夫人看了一眼城内热闹繁荣的景象,又看了一眼城外荒废的田地。稍稍停顿一会后,女人对江迟秋说:“迟秋,这一次回到宝繁城后,你便继续去皇宫中读书吧。”
皇宫和诸凤观里的日子相比,江迟秋肯定是更喜欢后者的。
但是听到女人的话,江迟秋并没有讨价还价,他只静静地点了一下头。
江迟秋轻轻地将马车帘子掀开了一个小缝,他一边看着窗外的景象,一边于心中暗暗想到——在自己回到宝繁城之前,一定要提前写信提前告诉明昼知这件事情。
而就在这个时候,江迟秋的耳边忽然传来了系统的声音。
【任务剧情准备加载,请宿主做好准备。】
江迟秋:【什么?】
马车里面本身极其安静,系统忽然出声着实将江迟秋吓了一跳。不过相比于系统提示之中的内容,显然这阵忽然出现的声音都算不了什么了。
“任务剧情准备加载”这是自己想的那个意思吗?
听到这句话后,江迟秋忽然想起了一件事来。
在自己来这个世界之前,系统说的话似乎是:“请宿主稍作准备与休息,即将前往第二个世界。”
所以说难道是自己一开始的理解就有问题,这个世界并非什么休闲世界,而就是真正的第二个任务所在的世界。
卧槽,不会吧?
江迟秋越想越觉得事情真的就是这样。
趁着此时系统还在,他赶紧说道:【等等系统!你的意思是我要在这个世界完成任务?】
【是的宿主,请您静候任务剧情加载。】
【大概要等多久?】江迟秋追问道。
系统停下来计算了一下,接着回答道:【请宿主耐心等待,任务将于……后正式开启。】
【你刚说什么时候,我没有听清。】江迟秋真的没有想到,系统有朝一日竟然会在这个时候掉链子。系统明明能够将话说清,可是到估计时间的时候,忽然将这个空给自己留了下来。
江迟秋有理由怀疑,系统现在自己都不知道剧情什么时候开始。
江迟秋说了没有听清楚后,系统又将刚才那句话按照原样重复了一遍,说完之后便消失不见了。
而再一次冷静下来的江迟秋,也开始思考。
自己现在只有六岁,这个年龄什么事情都做不成。因此江迟秋猜测,任务正式开始的时间绝对是以「年」为单位的。
这样一想江迟秋不由得松了一口气,只是同样在意识到这就是第二个正式任务世界后,他也方才觉得,自己不能再像之前一样不学无术了。
要是想要好好完成任务的话,还是得学习才行啊。
坐在江迟秋身边的江夫人忽然听到自己的小儿子叹了一口气。
只有六岁且还胖乎乎的江迟秋发出这样的声音,若是放在别的时候,一定会叫人觉得可爱以及好笑。
但是出现在现在,却忽然叫江夫人的心情也沉重了一点点。
女人伸出手去揉了揉江迟秋的脸蛋。她想——当初生下江迟秋后,她和江尚书便决定不给江迟秋太大的压力,他只用健健康康的长大就好。
但是此时的年景,已经越来越差了。
生在江家的江迟秋,是不能和他们想的一样,做个天地安危两不知的小公子的。
回到宝繁城后,江迟秋做的第一件是就是给明昼知写信,告诉他自己要继续上学的事情。
而收到了江迟秋的信,明昼知也不由有些失落。
尽管自己和江迟秋差了八岁的年龄,但是在前阵子的相处之中,他已经将江迟秋当做了自己唯一的朋友。
虽然明昼知知道,作为江家小公子的江迟秋,是不可能在诸凤观里面呆太长时间的,但是得知江迟秋现在就要回到过去的生活轨迹,明昼知难免还是有些失落。
在后面的日子中,天灾和饥荒依旧在继续,而宝繁城成内的繁华竟更胜往昔。
生于江家的小公子的江迟秋,又回到了过去皇宫与家两点一线的生活轨迹之中,但每每有时间,他都会跑到诸凤观中找明昼知。
日子一天天过去,江迟秋的身量拔高了不少,他还是像以前一样瓷白瓷白的,但是婴儿肥却退去了一大半。
转眼,时间已经到了六年之后。
在某日去往皇宫的马车上,坐在江迟秋身边的江荷夏忽然托着腮说道:“迟秋,我觉得你比之前好看了很多。若是现在有人还要评当朝第一美人的话,我一定会投你一票。”
正坐在马车内眯眼打盹的江迟秋因为江荷夏的话忽然清醒了过来。
他并没有吐槽「第一美人」这个中二的称呼,而是想起了多年前自己刚来这个世界的时候,被江荷夏带着去诸凤观中看明昼知的那件事……
见江迟秋沉默着看着自己一眼不发,江荷夏一下就猜出对方绝对是想起了当年的事情来。
“停停停!不要再提那件事了!”江荷夏赶紧摆手先发制人道,“啧啧,那个时候谁能想到,你居然会和明昼知混到一起去啊。”
美人见多了也就见怪不怪了。
这些年里江荷夏也跟着江迟秋去过好多次的诸凤观,一开始的时候,她还会因此而激动,但是见得多了——尤其是见到一些明昼知和自己弟弟幼稚的互动后,江荷夏的滤镜算是彻底碎了。
故而现在的江荷夏,早就已经将当年的那件事看做了自己小时候的黑历史。
看到江荷夏这惊慌的样子,江迟秋伸了个懒腰半开玩笑的说:“那我投你好了,看你好像对这件事很有兴趣的样子。”
说来这个世界里的江家人长相都很是不错,尤其是江迟秋和江荷夏,他们虽然差了两岁可外表却有六七分相像。据江迟秋所知,宫内有不少的皇子都暗恋他的姐姐江荷夏,只是女孩却不太瞧得上他们。
——五年之后,本朝的皇帝依旧是当年那样子,而那些皇子们也开始上梁不正下梁歪了。
正说着马车已经停在了宫门口,江迟秋掀开了车帘准备走下去。
但是这帘子刚刚掀开,江迟秋还没有来得及迈出腿,便不由得愣在了这里。
“迟秋你怎么……”紧随其后,江荷夏也准备出马车,看到江迟秋一动不动的样子她下意识出声问道。
然而江荷夏的话还没有说完,便也因为看到车外的景象而呆在了这里。
江迟秋和江荷夏经常往来的这道城门名为「诠春门」,这里只是皇宫的一道侧门罢了。往常的时候,这里是不会有很多人的。
但是今天这里不但出现了一堆人,且还是一堆身着甲胄的兵士。
在江迟秋看到他们的同时,其中一名带队的将军也看到了江迟秋和江荷夏。
见状手持的男人走上前来给江迟秋和江荷夏行了一礼,接着说道:“江公子、江小姐,今日课业暂停,你们还是先回府吧。”
在男人说话的同时,他身后一堆士兵也向这里看了过来。
见状江迟秋就慢慢地和江荷夏一起退回了马车中,并向对方点头说:“好,谢谢将军提醒,我们这就回去。”
说罢男人上前和赶马车的人说了两句,这架马车就立刻转身向着江府而去。
离开诠春门后老远,江迟秋和江荷夏都面对面坐着这里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等到耳边出现了来自街道的喧闹声,江荷夏终于满是恐惧的对江迟秋说:“迟秋刚才诠春门那里是在调兵吗?那……哥哥他不会有问题吧?”
江荷夏已经在极力控制自己的情绪了,但是她的声线还是微微颤抖了起来。
这五年的时间里,宝繁城虽看上去还和往常一样。但是从父母以及偶尔回家的哥哥的交谈中,江迟秋已经知道此时时局已经不再平稳。
但是不管之前多么的暗流涌动,都未曾出现过在诠春门调兵遣将的情况。
虽然江迟秋自己也有点紧张,但他还是安慰江荷夏道:“没事这一次哥不一定会上战场。再说了……就算上了也没什么,他历练了这么多年,为的不就是这样一天吗?你想想,这世上有哪个将军没有上过战场的?”
“嗯……”江荷夏尝试着冷静点头,“你说的对,哥一定没有问题。”
聊完这两句后,江迟秋和江荷夏便沉默着回到了家里。
等到他们回去的时候,江家的气氛也变得格外严肃,显然此时他们的父母都已经知道了那件事。
而在朝为官的父亲,知道的当然是比他们要多的。
“佩杉你不必担忧,这次学郡的叛乱规模并不大,宪闻他们一定能够应付得了。”
——原主的母亲全名奚佩杉,这也是江迟秋前些年才知道的。
闻言,女人缓缓地摇了摇头她叹了一口气说:“我自然信任宪闻,只是……他要出征,我怎么可能不担心。”
听到这里,站在门口处的江荷夏不由大吃一惊:“娘亲,您说哥真的要出征了?”
“是啊……”奚佩杉还和几年前一样,轻轻地摸了一下已经长高不少的女儿的脑袋。
江荷夏正是青春期叛逆的时候,她前阵子不喜欢母亲像逗小孩一样的和自己交流。但是现在江荷夏难得的乖了下来,并不由得嘟囔道:“哥必须要去吗?”
来这个世界已经五年多,就算江迟秋曾经反复告诉自己,他来这个世界只是为了完成任务的。可这么多年过去,江迟秋也早已经把江家人当做了自己的亲人。
江宪闻虽然小的时候坑过江迟秋,但是作为哥哥的他却也绝对算的上是称职。
这五年的时间中,江宪闻长高了不少也黑了不少,但是唯一不变的是,他只要一有空回到家中,就会带着江迟秋和江荷夏好好地玩上一阵子。
尽管江迟秋一直觉得,自己心理年龄要比江宪闻大许多,但是却早已经打心眼里承认对方是自己的哥哥。
听到江荷夏的话,江迟秋竟然也跟着她重复了一下:“是啊江宪闻真的要去吗?”
——江迟秋不只是单纯的担心江宪闻。
自从听到系统提示,知道自己要在这个世界里面长期待下去后,江迟秋也开始尝试着了解这个世界。
故而江迟秋很快便意识到了一件事:自己现在所处的王朝,恐怕马上就要灭亡了。
这个朝代名为「穆」,迄今已经有二百多年的历史。
前些年穆朝还算风光,但是近几十年里穆朝先是气候异常,再是接二连三的出现昏晕无能的皇帝,眼看着气数已尽。
江迟秋虽然只有两个世界的记忆,但是他潜意识里面的知识告诉他:历史是不可逆转的。
如今江宪闻就要去尝试着逆转历史了,江迟秋自然不赞成。再加上身为穿越者的他对这个时代没有多大的认同,因此江迟秋就下意识的说出了刚才的那句话。
听到江迟秋的话后,江尚书立刻厉声道:“胡闹!”
闻言江迟秋和江荷夏立刻闭嘴,只听江尚书继续说道:“你们整日和江宪闻一起玩闹,怎么就没有将他好的那些学去?如今学郡有难,你们不想着如何为圣上分忧,反倒是想要哥哥当逃兵?”
江迟秋还没有见过江尚书如此生气。
而正是此时,一阵脚步声从不远处传了过来。江迟秋下意识的侧身去看,接着便看到了江宪闻的身影。
作为一名贵族少年,在出征之前,江宪闻是有回家准备一下的特权的。
江宪闻没有听到刚才的对话,看到江迟秋和江荷夏这一副站着挨骂的样子后,少年不由像往常一样嘲笑了一下他们,接着问道:“迟秋、荷夏,你们又做什么事情了?”
奚佩杉不想要这两个没谱的人再提刚才的事情,她上前笑了一下说:“他们都在关心你。”
“关心我?”江宪闻语气夸张的说道,顺便捏了一下江迟秋已经不再像儿时那样圆嘟嘟的脸颊,接着又无比欣慰的说,“看来哥哥这些年没有白关心你们。”
“哥你这次出征多久回来?”江荷夏上前去问道。
江宪闻思考了一下说:“若是快的话,也就不到半个月吧。等着哥当将军!”
江宪闻一向都是如此的自信,而听到他的话,再想起现在学郡那边的局势,江迟秋那一颗高悬着的心也慢慢地落了下来。他想就算穆朝早晚要垮,那也肯定不是现在。
至少现在,穆朝应该能够撑过去。
江宪闻并没有在家里呆太长时间,吃过一顿晚饭后,便随军离开了宝繁城。
说起来自从来到这个世界,江迟秋就有些嫌弃这里的人对诸凤观的过度信任。甚至后面和明昼知混熟了之后,江迟秋还曾和对方提起过这件事。
但是这一次,在江荷夏离开宝繁城之后,江迟秋竟然因为这件事去了诸凤观。
五年时间过去,明昼知已经由当年的少年变成了一个成年人。
他的五官深邃了不少,气质也更加沉稳。用江荷夏的话来说,相比于「美人」,如今的明昼知更适合「公子」这个词。
江迟秋已经是诸凤观的常客了,他来到这里之后,直接熟门熟路的找到了明昼知那里去。
和江迟秋想的一样——现在明昼知果然在打坐。
说来在这五年的时间里,原本看着很是年轻的国师忽然生了一场大病接着苍老了不少。现在诸凤观内的很多大事,已经全是由明昼知来操持了。
看到正在打坐的明昼知后,江迟秋不由放缓了脚步。
他走去坐在了明昼知的对面,而就在江迟秋落座的时候,明昼知便睁开了眼睛。
男人的眼睛很好看,不同于江迟秋的琥珀色,明昼知的眸色如墨般深黑。
乍一下看去他的目光冰冷而不近人情。
不过看到坐在自己对面的人是江迟秋后,明昼知的神情就一下缓和了起来。
“我打扰到你了吗?”看到明昼知忽然睁开眼睛,江迟秋有些不好意思的问。
见状明昼知笑了一下说:“没事,我本身就已经结束打坐了。”
“这样啊……”江迟秋自己倒了一杯茶,一点也没将自己当做外人。
他抿了一口茶,接着对明昼知说:“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说,学郡那边出现了叛乱……”
明昼知轻轻地点了一下头。
江迟秋又继续说道:“我哥去了学郡,我有点担心他。”
认识江迟秋这么多年,这的确是明昼知第一次看到江迟秋将「担忧」这两个字写在脸上。
“所以……”江迟秋犹豫了一下问道,“你能帮我算算他这次会顺利吗?”
说来江迟秋一开始来这个世界的时候,还以为诸凤观的所谓掐算是在骗人。但是现在呆了几年之后他总算是意识到,诸凤观中人非是自己想象的那样凭空乱说,而是真的能掐会算。
诸凤观一卦千金难求,但是明昼知自然不会拒绝江迟秋的请求。
“自然……”听到江迟秋的话后,他赶紧点头说道。
江迟秋并没有等待多长时间,不过半炷香不到的功夫,明昼知便睁开了眼睛朝江迟秋笑了一下说:“放心吧……”他虽然没有明说,可熟悉他的江迟秋知道,明昼知这样的态度,就代表此事应当是顺利的。
见状,江迟秋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但是在江迟秋轻松的时候,坐在他对面的明昼知却不免想起了另一件事来——自己能够看到这场战役的结局,甚至能看到一点江宪闻的未来。
但他唯独算不出任何与江迟秋有关的事情。
一般来说,诸凤观中人算不出的,唯有对历史影响重大的帝王将相而已。
但是对时局和未来有所感知的明昼知,却私心里不想江迟秋成为其中任何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