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幼清脱离危险之后, 很快转入普通病房里修养。除了脖子上的勒痕看着吓人,右腿有一条划痕,身体其他器官也没有别的损伤。连医生都说救人及时, 有些上吊的病人救下来也会因为劲椎脱位造成残疾,但郑幼清运气很好, 颈椎没有受到损害, 颈部的勒痕只是皮肉伤,很快就能恢复。
“真是把我们吓死了,幸好你没事,“云晓晓搂着郑幼清的肩, “和你一起去看电影的那个男人是谁啊?”
郑幼清笑容甜美羞涩,云晓晓感到不可置信:“你——真谈恋爱啦?难怪愿意放弃队长了……那也是他救了你?”
郑幼清故作不解:“诶?难道不是何支队救我的吗?我迷迷糊糊只听见何支队的声音。”
“不是啦, 在他们赶到之前你就被救下来了。幼清,你一点都想不起来了吗?”
郑幼清抱歉一笑:“我被打了药物之后意识一直很模糊,醒过来的时候已经在医院了。”
云晓晓比划着手势, 告诉她那天的大致情况。郑幼清演技过关, 随着云晓晓的语气而不断变换着表情, 还发出疑问和感叹“真的吗?”“怎么会!”, 云晓晓用力点头:“是真的!有人比何支队还先一步救了你!他还留下具体地址,‘金枝路356’,何支队说字迹完全不同,那个金枝路可能是救你的人加上去的, 怕警方找不到地方耽误救援时间。”
郑幼清继续惊讶:“这样啊!”心里却甜丝丝的, 不愧是何危,一直都是那么厉害, 而经历过他的温柔以待之后,她对何危的感情更加不可自拔了。
“嗯, 而且他是用枪打断绳子救你的。子弹和弹壳都找到了,来自一把92式手枪。何支队打算让人去把子弹和程泽生案件里的子弹做比对,怀疑是同一把枪打出来的!”
“同一把枪……”郑幼清喃喃自语,脑中开始一场天马行空的猜测。他是多出来的何危,如果真的是他杀了程泽生,也可以解释得过去。她相信何危一定有自己的理由,但是如果给现在的何危得知他的存在……
云晓晓的手在郑幼清眼前晃了晃,郑幼清回神,笑道:“等我回局里再做吧,我也很好奇,想亲自出鉴定报告。”
“哇你才刚刚死里逃生,要不要这么敬业啊?”云晓晓指着她白嫩脖子上扎眼的勒痕,郑幼清摸着脖子:“没什么事,我感觉已经好多了,医生说再过两天就能出院。”
病房门被敲响,云晓晓去开门,何危走进来,手中拎着果篮和一捧鲜花。
“队长你居然还会买花?!”云晓晓惊叫,“我还以为你这种直男这辈子都不会走进花店呢!”
“……”何危将花递给郑幼清,唐菖蒲和康乃馨清新淡雅,粉紫鹅黄搭配着十分清爽舒适。郑幼清眼中闪烁着惊喜的光芒,将花喜滋滋捧在怀里。
“精神不错,恢复得挺好的。”何危说。
郑幼清脸色微红,轻轻点头:“嗯,检查都做过了,没什么大碍。”
云晓晓从床头柜里找出一个深口水杯,拿去清洗打算做一个花瓶。何危床边坐下,从果篮里拿一个苹果,开始削起来。郑幼清抱着膝坐在床上,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扑闪着,充满好奇。
只见苹果皮在他的手里连成一串,宽度均匀盘旋着落进垃圾桶里,那修长手指竟比果肉还要白上三分。
“没想到你苹果能削这么好。”郑幼清托着腮,“我就不太会,只会把皮刨掉。”
“会不会也无所谓,可以让别人帮你弄。”何危淡淡一笑,“比如陪你看电影的那个,男朋友?”
“啊……嗯,刚在一起没多久。”郑幼清指指花束,转移话题,“这花真好看,现在花都挺贵的吧?”
“他叫什么,年龄多大,在哪里工作?”
郑幼清缩了一下肩,俏皮吐舌头:“何支队你好严肃哦,难道因为我谈恋爱吃醋啦?”
“……”何危无奈,“幼清,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也应该明白我问你这些的目的。”
他回头瞄一眼门外:“他们都不在,今天的对话只有你我知道,你可以放心告诉我。”
何危的暗示很明显,言语之间也透露出他对事实真相的揣测。聪明如何危,也许一早就猜到那个男人的真实身份,会来问郑幼清,只是希望得到她的供词,来证实自己的推断而已。
郑幼清双手捏紧被子,咬着唇,左右为难。两边都是何危,都是她真心喜欢的人,并且另一个何危还展露出从未有过的温柔一面。郑幼清定了定心神,随即眉眼弯起:“真的是男朋友啦,如假包换的。他最近去国外了,你如果真的这么感兴趣,等他回来了我带他和你们见一面,怎么样?”
何危盯着郑幼清,只见她低垂着眼睑,不知是不愿和他对视还是不敢和他对视。既然她有心要隐瞒,何危也拿她没办法,将削好的苹果递过去:“以后再说吧,你好好休息。”
云晓晓将水杯装满拿进来,发现何危已经回去了,郑幼清一个人坐在床边,手里摆弄着苹果,有些闷闷不乐。
“何支队真是不懂怜香惜玉诶,也不多陪你一会儿。”云晓晓轻拍郑幼清的肩,“不过没事,你都有男朋友了,现在也不用再为队长的事烦恼啦。”
如果真的是男朋友的话,该有多好。
郑幼清暗暗握紧拳,下定决心,不论如何都不能让他暴露。
———
出院之后第二天,郑幼清回到局里上班,同事们见到她一起围上来,关心她的身体怎么样了,怎么这么快就来上班。郑幼清腼腆一笑:“没事了当然要回来上班啊。”
她的脖子上扎着一条薄纱巾,尽管如此,那道瘀痕还是隐约可见。原本正常工作是不允许佩戴饰品,但郑幼清情况特殊,算是带病坚持上岗,这种敬业精神反而令人感动。
“膛线比对的结果出来了吗?”郑幼清问。
“还没有,幼清姐你去休息吧,这里交给我们。”
郑幼清抿着唇,拍拍他的肩:“我来吧,这个案子也跟我有牵扯,我想自己来出这个报告。”
晚上,郑幼清留在局里加班,何危发现实验室的灯还亮着,见她还在检验火药成分,走过去劝道:“最近别加班了,早点回家休息,我送你。”
“你送我?”
“嗯,乔若菲还没抓到,你一个人回去不安全。”何危低头看一眼屏幕,“成分分析做出来了吗?”
“快了,这两天能出来。”郑幼清顿了顿,“不过别抱什么希望,我看了一下程泽生案子里的分析图谱,感觉成分不同,可能不是同一个厂家出产的。”
何危笑了笑没说话,只催郑幼清去换衣服,早点送她回去。
林壑予带人在排查市里可以藏身的废弃地点,一连三天过去,还是没有找到乔若菲的踪迹。郑幼清站在办公室门口,对着何危晃了晃手中的报告:“报告出来了。”
何危接过一看,随即合上,拿起水杯去开水间将茶添满。崇臻翻开,愣了愣:“不是同一把枪?!”
郑幼清点头:“虽然都是92式,但是膛线痕迹有差别,没办法和程泽生的案子做同一认定。”
“那就不是同一个人了?”崇臻合上报告,叹气,“还以为能有什么眉目呢,竹篮打水一场空。”
下班时间,郑幼清将实验室里的东西收拾好,准备回去。她对着镜子解开脖子上的纱巾,瘀痕在慢慢好转,痊愈之后又会变回细嫩白净的肌肤。
“他现在在哪里吗?”
何危的声音忽然在身后响起,郑幼清回头,看向他的目光疑惑不解。
何危倚着门框,抱着臂,定定看着郑幼清:“你必须告诉我他在哪里,这一点很重要。”
郑幼清唇角弯了弯,笑容无奈:“你在说什么啊……问的是谁?也不说名字。”
“原来我不是百分之百确定,但看见这份鉴定报告,已经能确认那个男人是谁。”
何危把实验室的门关上,走进来,站在郑幼清面前,将声音压得低沉:“你隐瞒保护的,是另一个我吧?也只有这个原因才会让你不顾身体原因回来上班,让鉴定报告全部由你经手。”
郑幼清惊讶,退后一步靠着桌子,心跳加快:“何危,你乱说什么?哪有另一个你,而且报告的结果是真实的,不信你可以再拿去给别的机构做一份……”
“已经做过了。”何危打断她的话,“在你出院之前,林壑予拿着那颗子弹和程泽生的资料,去邻市做的鉴定。”
郑幼清捂住嘴,一时间手足无措。她完全没料到何危的动作会这么快,还去的邻市,是已经猜到她会在子弹上动手脚,做一份不实的报告吗?
“他在哪里?”
郑幼清咬着唇,六神无主,轻轻摇头:“我不知道,真的不知道……”
何危转身要走,被郑幼清拉住胳膊:“何危!求你了,别去找他好不好?”
“幼清,这里面很复杂,我不方便跟你细说。”何危拉开她的手,“他的出现很关键,我一定要找到他才行。”
———
夜总会里灯红酒绿纸醉金迷,经理带着一个清纯漂亮、长发飘飘的美人走进包间里,点头哈腰:“雷哥,这是咱们店里新来的,叫‘琳琳’。女大学生,才毕业,刚出来做这一行,嫩着呢。”
雷子和那几个兄弟打量着黑发美女,对上她有些羞怯的眼神,语气和神态变得猥琐起来:“大学生啊,我就喜欢有文化的。咱们没上过大学,但是上过大学生啊,哈哈哈!”
包间里回荡着这群地痞流氓猥琐的笑声,琳琳更加羞怯,躲在经理身后。经理将她推过去,雷子长臂一圈,将她搂个正着:“长得真不错,一看就是乖乖女,今晚跟哥走吧,你出台什么价啊?”
她瞬间慌乱,带着求救的眼神看向经理:“我、我只陪酒,不出台的,我有男朋友……”
“有男朋友还来当小姐?这笑话说给谁听啊,哈哈哈哈……”
“放心,你跟我们雷子哥走,男朋友就不要了,这一片谁能比得过雷子哥啊!”
“对,你乖乖的,雷子哥高兴了,今后都罩着你!”
琳琳快急哭了,经理对她使眼色,她咬着唇,给男人搂在怀里,从最初的挣扎到后来的顺从,美丽的脸蛋蒙上一层忧愁,惹人怜惜。
雷子一直搂着琳琳,灌了她几杯,见她脸色绯红,歪在怀里,便顺理成章把人带出夜总会。他们刚走没多远,就见一道修长人影在路灯下,雷子先没留神,路过这个男人身边,听他问:“你要带他去哪儿?”
雷子回头,语气又冲又恶:“他妈的要你管?!”
等他看清是谁之后,那股嚣张之气又给咽下去。操,真是流连不利,怎么遇到那个澡堂里让他吃瘪的臭警察了!
“……何警官,我带个妞儿回家潇洒快活,不犯法吧?”
何危没理他,走过去盯着歪在雷子怀里的琳琳,又问:“你要带他去哪儿?”
雷子一肚子郁闷:“去前面酒店开房,她可不是未成年啊,都大学毕业了。”
“没问你。”何危瞄一眼雷子,目光继续盯着娇弱的美女,“别装了,我知道你没醉,乔若菲。”
“琳琳”终于有了反应,抬起头来,脸颊虽然带着酡红,但眼神却清明无比。她依然保持着小鸟依人的姿势倚着雷子,语气娇嗔:“这才几天就被你找到啦,何警官,你真是厉害。”
“要么你自己去警局自首,要么我送你去,你自己看着办。”
何危拿出烟盒抖出一根叼在嘴里,雷子懵了,看看怀里的女人,又看看何危:“警官,她犯什么事了?卖淫的话和我可没关系啊,我才点她的台,还没去呢!”
何危淡淡回一句:“不是卖淫。”
雷子松一口气,又听他说:“杀人。她手里三条人命,你不是也说自己杀过人吗?有她多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