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的酣畅淋漓之后, 顾叶舟理所当然累得直接睡了过去。睡前他有隐隐约约察觉到似乎哪里不对，有些东西被遗忘了似的，但是抱着光滑又柔韧的□□睡觉的感觉非常舒适, 完全起到了安眠的作用。

再睁开眼时，顾叶舟的大脑才终于开始运作。

他首先看到的, 自然是怀中人光洁亮丽的背, 因为他们之间几乎没有距离，他的鼻子顶在对方的脑袋上, 现在才感觉到痒。

尤其关键的是，顾叶舟这一秒才松开自己放在对方胸膛上的手, 看来是在那个地方放了一夜。

也没有什么料，不知道在摸什么，他对自己感到无语。

更无语的是, 顾叶舟无法理解自己昨晚是怎么宽心秒睡的, 还睡得又香又沉。因为他现在回忆起来, 他昨晚其实就已经恢复了一部分记忆。

哪部分记忆？自然是和夏嘉毓有关的全部！

顾叶舟无法形容自己现在的状态，他像是被分裂成了两半，其中一半是和夏嘉毓处在热恋期的男朋友, 另一半是几个月前的自己，刚刚才觉醒。

甚至那天面基的事情都清晰地像是昨天刚发生。

更为清晰的自然是，他那天对于夏嘉毓的所有感觉和印象，浮夸、男同……这种标签完全就是顾叶舟绝对不喜欢的。

甚至再后来一点，对方莫名其妙喝醉躺他身边, 他们之间发生了那种事情, 而第二天对方还面不改色地胡扯。

这些就像影片一样在顾叶舟脑海里播放着。

在这样的先导片之下, 后来再发生的很多回忆也不像从前那样纯粹，被蒙上了一层灰尘一般。

要问顾叶舟现在的心情, 那自然是不快的，没有人意识到自己被骗之后会无动于衷，哪怕是脾气并不差的顾叶舟。

其实最令顾叶舟介意的部分是，夏嘉毓骗他的话是脱口而出的，像喝水一样自在，而且在他的回忆里，没有哪个时刻对方是想跟他坦白过的。

甚至他也猜到过他们俩最初也许是只走肾不走心的快餐恋爱，当时顾叶舟就挺瞧不上自己的三观，决心不能这样。但对于主人公之一的夏嘉毓，顾叶舟也只是觉得对方天真不懂事，有点笨，报以包容的态度。

没想到事实完全不是这样。

顾叶舟本质其实就有点倨傲，不然他不会瞧不上某个人的风格，因为某人是男同就厌恶，现在他恢复记忆发现他最初对夏嘉毓没好感的同时，对方还说谎，可以说又踩了顾叶舟的雷点。

而现在的状况是，他不仅被这样的人骗了，还谈了那么久，甚至还认真了。

顾叶舟抿着唇就要抽出自己的手，动作不算轻柔。

“嗯……疼……”还在睡梦中的夏嘉毓不舒服的哼哼。

应该是磨到哪片青紫的地方了。

……是被他亲的。

无奈，顾叶舟稍微放缓了点动作，顺利又憋屈地恢复“自由”。

现在顾叶舟心情确实不太好。

既有被欺骗的不爽，也有发现自己闹半天本身就是个男同的无语，当然这也和夏嘉毓脱不了关系，也许没有那一晚，他可能一直发现不了他的性取向，从而做一辈子的性冷淡单身。

但是关于那一晚的一夜情，顾叶舟倒不可能怪夏嘉毓，甚至他觉得是他占便宜。

顾叶舟就是那种很传统地觉得1比0占便宜的那种人。

他一直就清楚，夏嘉毓身上有些小毛病没藏住，但都是无伤大雅的坦率。

可有心的欺骗，不在这个行列。

想到这，顾叶舟又没忍住扫了一眼夏嘉毓，睡颜十分无害，心中复杂。

恢复记忆之后，属于男朋友的无形枷锁就从顾叶舟身上消失了，他可以不用再负责任，因为他们本来就没有这层关系。

但是……后来的接吻拥抱都是真的，喜欢当然也是真的。

关于他们的感情，顾叶舟不会因为这件事而全盘否认。

一码归一码。

顾叶舟如果真的憎恶夏嘉毓，此刻便会急不可耐地弄醒对方，再高高在上地鄙夷嘲讽对方一番，最后冰冷冷地提分手。

但此刻顾叶舟除了生气和无语之外，还真没有往这上面想。

他曾说过的话，都是算数的。他说，恋人间要互相包容迁就，被骗了是很无语，但事已至此，感情又不能再塞回去。

顾叶舟稍微自我消化了一会儿后，依旧觉得可以原谅。

但是不能那么轻易地揭过，起码要让对方好好长长记性，知道什么是对什么是错。

他发现了他的恋人，有一些道德瑕疵，但应该改正而不是放弃。

顾叶舟想的是，只要夏嘉毓诚心知道错误，跟他开诚布公的解释道歉就可以。

于是，在等待夏嘉毓醒来之前，顾叶舟面无表情地刷着手机，消解心中的郁闷。

然后注意到，他的手机壁纸也不知道在什么时候被夏嘉毓换成了自己的照片，可能是在他身边玩的时候无聊干的。

确实是张美照。

顾叶舟三两下给换掉了，消气。

在顾叶舟这样难得充满无声的情绪化的早晨，他终于见当事人懒洋洋地翻了个身，又扒了上来。迷迷瞪瞪的，眼都没睁开，一大早上就开始肉麻地表白：“小舟哥你醒啦，我爱你~亲一下……”

咦，小舟哥怎么不说话？平时起码嗯一下的。

夏嘉毓感觉到不太对劲，才睁开一只眼睛装可爱似的瞅顾叶舟。在他的视线范围内，对方正戴着眼镜靠在床头看手机，并没有给他分多余的眼神，整个人看上去很淡漠。

绝不可能是没听到他说话的。

夏嘉毓心里一紧，顿时清醒了不少，连抱住对方的手臂都莫名其妙僵硬了一些。

应该不是他想的那样，肯定是自己吓自己，他都吓自己好几天了，夏嘉毓连忙自我安慰。

随后又扬起一个乖巧的笑容，撒娇道：“小舟哥我感觉腰有点酸……”说罢一对大眼睛水润润地黏在顾叶舟脸上。

心跳的很快，像是在等待什么。

顾叶舟总算将手机随意放至一旁，淡淡扭头看着他问：“是吗？”

夏嘉毓的心跳漏了一拍，笑容渐渐消失，动了动嘴唇，没敢说话。

他的心脏正在下沉，整个头皮都是木的，和顾叶舟对视的眼眸也渐渐无神起来。

小舟哥……怎么用这样的表情看他。

夏嘉毓心里猜到了正确答案，但是不敢相信，他们昨晚不还好好的吗？怎么会一醒来就恢复啊……不会的。

于是夏嘉毓只是立刻垂眸摇头，不再敢和顾叶舟对视：“也……也不是很酸。”

他甚至松开了环在顾叶舟身上的手，因为过于恐慌而不敢面对，自顾自道：“小舟哥，我去洗个澡。”

说完，就爬起来从床的另一边下去三两下穿上鞋进了浴室，中途腿甚至软了一下。

夏嘉毓感觉得到顾叶舟似乎在看着自己的背，但他一点也不敢回头，直到进了浴室关上门。

立刻打开了花洒靠在墙边，整张脸皱成了一团，捂住嘴泪珠就像不要钱似的无声流了下来，根本控制不了。

怎么办怎么办……小舟哥好像想起来了。

夏嘉毓想努力保持冷静思考，可根本做不到。

他甚至不敢洗完这个澡，因为不清楚出去后再会面对什么。

小舟哥肯定很生气，是不是要和他提分手？是不是想骂他？万一让他滚可怎么办。

小舟哥是不是不再喜欢他了。

夏嘉毓脑子里被这些填满，却不想接受这些后果。

顾叶舟等了半天对方还在洗，挺无奈的。

是不是能洗一天？

他只好走到浴室外，也没敲门说话，直接就推开了门，随后双手环胸站在门边看着夏嘉毓。

对方正站在花洒下，像受惊的兔子，哆嗦着红着眼睛回望过来。

顾叶舟就知道，刚刚夏嘉毓心里肯定就已经猜到了。

哭什么？他们谈这么久，他做过什么过分的事情？而且明明受害者是他……

“还没洗干净？洗太久了眼睛都被水汽熏红了，出来。”

说罢，顾叶舟随手取过浴巾往夏嘉毓身上一裹，稍微擦了擦，便放手看着夏嘉毓无言又彷徨地走出浴室。

“我、我穿个衣服。”夏嘉毓声音低得顾叶舟都听不清，还带着点哭腔。

平常没羞没臊的，现在倒是开窍，知道他俩之间应该有点边界感了？

夏嘉毓倒不是这个想法，他纯粹就是觉得顾叶舟应该不乐意看他的身体了。

“穿什么衣服？你是让我看少了？”顾叶舟轻飘飘道。

夏嘉毓便收了手，只能无助地抠着身上的浴巾，最终还是先受不了了，哭腔很严重道：“小舟哥，对不起！”

顾叶舟真不想看他哭，整个人看着可怜巴巴的，怎么可能毫无感觉。

他要真舍得，他就真分了。

但是也绝不可能现在去安慰，自己做错了事，还先哭上了。顾叶舟心里是真的不爽，也是真的非要对方长记性不可。

夏嘉毓之前，确实没人这么耍过他。

“对不起什么？”顾叶舟叹了口气，就非要夏嘉毓说清楚。

别想萌混过关。

夏嘉毓心里防线已经完全稀碎了，也有些不管不顾的意味：“我撒了谎，我是谎话精，我骗你当我男朋友，给我刷礼物。”

这些都是事实，也是夏嘉毓觉得顾叶舟最生气的地方。

但他很快去扯住顾叶舟的衣角，泪眼朦胧地乞求道：“但我除了还学贷和做手术，其他钱都没乱花，我都还给你，以后我赚的钱也全都给你，小舟哥你原谅我好不好……我不想分手。”

什么东西……顾叶舟真想撬开对方脑袋，重点是他计较这点钱吗。

他跟夏嘉毓谈感情，夏嘉毓跟他谈钱？

哪怕最开始夏嘉毓就是基于这种市侩的想法说了这个谎，确实也不合适，但坑的是他，道歉了改正了他就认了。

因为人倒也可爱。

但夏嘉毓为什么觉得，他会很计较这个，难道更应该着重道歉的不是对他的感情吗？圈了钱不算还勾搭他就算了，后来真勾搭到了也不坦诚，还是说不觉得自己错。

“夏嘉毓，我缺你这三瓜两枣？”顾叶舟很不客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