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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3章 如果(1)

墨刃 岳千月 2020 2024-09-08 12:54:24

今夕何夕?

不见良人,却见吹雪人间。

楚言昂着头,黑金宽袍在夜幕下翻飞,他看到一枚雪花自层叠的乌云间坠落。

严冬的阴风吹遍高岭,这是天岚山最寒冷的时节。

当九重殿主收回目光,面前乃萧索的偏殿一隅。夜深,就连奴仆们也都歇了。剩一盏破败的纸灯可怜巴巴地在风中乱晃,明光缠着影子,晃得人心烦意乱。

“……”

楚言眼底一片阴鸷,徐徐皱起眉头。

他为什么过来这里了呢?

昨日华儿出殿下山去了,说是欲亲自为大婚置办些红的。楚言看着心上人欢喜,自然也高兴,一挥手便允了白华离去。

可白华一走,他便要心烦意乱,兼着头疼的老毛病发作起来,烦躁得要命。索性命秋槿搬了两坛酒,想借着酒劲醉过去便罢——这两年来,九重殿主几乎三日里有两日都是这般颓懒,也无人敢劝,时辰就这么浑浑噩噩地过去了。

可一醉过后,他夜半睁眼,痴见着窗外灯火阑珊,雪落簌簌。

雪落就雪落,年年冬日都是如此。

却为何默然起身披衣,走来这里了呢?

肮脏的偏殿,不是殿主该来的地方。这里除了最低等的奴仆和被贬来的罪人以外什么都没有。

……是了,被贬来的罪人。

“嘶……”

楚言扶了扶额角,低喘摇头,身形摇晃了两步。

他咋舌暗想,该喝碗醒酒汤再来的……

罢了,待醒了酒,又是头疼恶心。

就像不复故日的故人。许久未见,难免恍神追忆旧时光;可若是见了,必然又是徒惹得自己不爽快。

缓过这片刻,楚言阴沉地拂袖将沾身的雪粒拍下去,只觉得荒谬。

——不过是个大逆不道的侍卫而已,他怎么就一年年的放不下?那人曾经险些要了华儿的命,这眼见着过两天就大喜了,他如此这般,如何对得起即将成亲的心上人?

前面开始有杂音传来,在这寂静的半夜里颇为明显。

楚言本欲回去的,埋头走了两步又觉得胸口憋闷。这杂音明明不大,却似乎好几个人在叫骂踢打,呜呜泱泱的刺耳极了。

九重殿主在原地站了半晌,眼神时而晦暗时而放空,最后还是一拂袖,扭头循着声音走了过去。

不长的一段路途,楚言竟觉得走了许久。那打骂的声音从模糊到清晰,隐约听见什么“废人”“欠打的贱骨头”之类的脏话。

随后就是一声尖利的:“我呸!一个被殿主贬下来的叛徒,还当自己是个爷了!”

楚言的步伐猛地顿住几息,绷着脸又继续走。拐到偏僻处,很快看到一间破败的柴房,破败木门在风中吱嘎乱响。

里头有灯,好几个漆黑的人影纷纷映在那木门上,妖魔乱舞一般。

楚言远远地站住,很快看清了里面。是一群偏殿的仆从们簇拥着个小管事,正在虐打一个人。

他们有的提了棍棒,有的直接上脚踹,嘴里依旧骂个不停。看表情倒不像是真有什么深仇大恨,更类似于发泄和取乐。

“……”

楚言的脸色更加阴沉,他的视线越过那些施虐者,径直钉在了正被打的人身上。

被围在中间的是个瘦弱至极的灰衣奴人。那些踢打如雨点般砸在他身上,散乱的黑发遮住了脸。

他蜷缩着一声不吭,不反抗,也不求饶。单衣沾了血、汗和尘土,看着肮脏又凄惨。

许是相由心生,小管事是个满脸横肉的凶狠面孔。他猛地一脚踩在灰衣奴仆的手腕上,见到后者疼得浑身剧烈地一抽,就哼哼着满意了。

“啧,你们说说这废物,自冬至就一天天的发病装死。”

小管事环顾周围的奴仆,放声道:“要早断气儿了也算了,偏偏半死不活的瘫在这,做工也做不动,晦气,晦气!”

这管事的边骂,边更狠地折磨这人的手腕。先是抬高了腿,再用浑身力气跺下去,于是灰衣奴仆的喉咙间终于漏出微弱的呻.吟声。

他似乎疼得受不住了,本能地想躲,但其余人嬉笑着,用棍棒压着他,甚至开始抽打他的其余手足。

这场单方面的施虐持续了好片刻。直到最后,这人身子颤抖了几下,忽地瘫软下来,也不知是昏过去了还是怎样,不再动弹了。

不知何时,九重殿主的脸色已经难看至极。

一股血腥味冲上喉头,呛得他想杀人。他觉着荒谬,觉得恶心,好像五脏六腑都在抗拒着眼前的这一幕。

他已经许久没有来偏殿了,却不明白墨刃怎么会甘愿沦落成这种地步。

断剑纵使被折了,那也是他佩过的剑;叛徒纵使被废了,那也是曾经服侍过他的人。无论如何也不该被这种肮脏的小人踩到泥里戏弄。

他想进去把里头那些放肆大笑的人挨个折断喉骨、拍碎脑浆;还没迈步,又开始神经质地怀疑墨刃是不是故意的。

故意折腾他,恶心他。或者骗他心软,好回到主殿来。这个叛徒,这个胆大包天的东西……

楚言被浑浑噩噩的思绪困着,好像只是一恍惚,回神的时候寒夜寂静,柴房里的人群早就散了。

他魂不守舍地走了进去,甚至在门槛被拌了一下。好歹站在那人身前了,却还是木然沉默了许久。

最后,楚言用鞋尖踢了踢那具破败的身躯,沙哑道:“起来。”

那具身躯没有动。

楚言踢了他一脚,将其翻过来,果然是心念的那个人。墨刃已经昏过去了,连胸膛的起伏都几乎没有。

凌乱的黑发覆盖在他的脸上,隐约露出一截消瘦惨白的下巴,还有干裂的唇。

不应该是这样的。

楚言怔怔地想,突然一阵针扎似的剧痛碾过了他的神经。

殿主猛地扶住了旁边的柱子,头疼得干呕了两声。他粗重地喘气,爬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地上的人,痉挛的五指被木刺扎出了血。

不该是……不该是……

楚言眼神发直,突然一把攥住了灰衣奴仆的衣襟,森然道:“醒醒,起来。”

昏迷的人无知无觉,再不能回应他的命令。他被拎起在半空中,于是四肢便松软地垂下,在粗暴的动作下微微摇晃。

楚言用另一只手撩开墨刃枯散的黑发,一张病态的面容映入眼帘。

这人在发高烧,两颊漫着不正常的潮红,他闭着眼,薄唇吃力地张着,却已虚弱到吸不进多少空气。

外头的雪越来越大了,夜里必然酷寒。

倘若不管,也不知能不能挨到明日日出。

九重殿主的喉结滚动两下,眼角发红,喘息越来越粗,似乎在与无形中的什么东西较着劲。

“废物,叛徒,”他咬着牙齿,哑声恨骂,“不听话的东西……”

又过了须臾,九重殿主忽的卸了手臂上的力气。

人事不省的奴仆就像一摊烂泥般歪进殿主怀里。而楚言闭上眼,认命地搂住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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