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昭在连天雪的办公室里又多呆了一个小时,连天雪一直接打电话,他就真的画了点作业。
等挂了电话,连天雪准备歇会儿,玩个十分钟的消消乐,斯昭给他递了个剥好的橘子。他一摸,橘子瓣都晾干了,果然斯昭就是不爱吃橘子但喜欢剥,把橘子皮剥得像苹果皮一圈一圈的。一团橘子皮也能玩十分钟,好像那个多动症儿童。
“画什么呢?”连天雪还是关心了一下斯昭的学业。
斯昭把iPad拿给他看,除了作业,还有今天崭新的设定创作:“看,小猫神。”他仔细给天雪哥介绍了一下这个设定的起源、背景、超能力,并传达了蔡琛和他说过的,“你知道吗,如果信的人很多,就真的会形成神灵。”
连天雪吃了瓣干橘子,划拉着屏幕看他画的东西:“你这个IP对标谁啊,顾白凯蒂吗?用户分析做没做,打算怎么营销?”
斯昭说;“啊?”
“你不说信的人就会形成神灵吗,你不营销怎么信的人多?”连天雪打开电脑,想斯昭上课想必都不带脑子,要么就是大学的课不好好教。他勾勾手,让斯昭搬着椅子坐过来。“来,看你好同学小李做的PPT。”
斯昭对怎么做PPT没兴趣,但愿意听天雪哥讲话。连天雪说话很少有废话和多余的语气词,语速不紧不慢,声调不高不低,清晰得像用了专业声卡,再令人犯困的术语从他口中说出来都十分入耳,难怪一个年会讲话小视频莫名其妙在网上有百万播放。他盯着天雪哥的领口走神,看他一段话结束吞口水时喉结动来动去,像鸽子蛋藏在床单下被推着滚。
“……斯昭,让你看PPT你在看什么?”连天雪问他。
斯昭说:“我听着呢。”
连天雪问:“那我讲什么了?”
斯昭说:“我走神了。”
理直气壮,大言不惭,但因为是盯着自己,情有可原。也许斯昭确实不用学做PPT,天生就是要让人养着的命,好好当废物点心也没什么。
斯昭要回去了,连天雪说:“把你那个空调毯拿走,大冬天买空调毯往我办公室寄干嘛。”
斯昭不想带:“夏天就用得上了。”说着怕连天雪硬要他拿走,背上双肩背就往外跑,差点把周助理撞到。
周助理是送合同来的,让连总签了字,连总说把果盘顺便带出去。盘里还剩俩橘子,她回座位找赵助,一人一个分了。
赵助理吃了一瓣,脸皱成烧烤锡箔纸:“酸死了,谁采买的?斯昭这死小孩能不能给姓连的磕一个,别让公司只有橘子吃了。”
小周闻言从赵助手里拿了一瓣,果然酸掉牙,于是默默把剩下那个橘子放在了刘秘书桌上。“孙萌萌负责的,我跟她说说。”她又捕捉到关键信息,“斯昭还能管公司果盘吗?”
赵助理讲她的大太监笔记:“你怎么这么不细心呢,没发现吗?姓连的要是喜欢斯昭想他来,下午茶水果就让我们买他爱吃的草莓冬枣小红提,烦他不想他来,果盘就都是橘子葡萄小西红柿。”
“那斯昭看得出来吗?”周助问。
“看不出来。”赵助回答。
周助理又回忆了下:“我入职以来一直是橘子……”
赵助理点头:“冬天葡萄贵。”
那能不放橘子吗?俩月前连天雪就把疏远斯昭提上日程了,斯昭看不懂橘子草莓,但因为斯和说了能看出连天雪不如从前放任他。看他还巴巴贴着,指望姓连的回心转意,赵助理心里不落忍。她清楚连天雪每一步棋要怎么走,斯昭这枚棋会在哪步放掉。她有时候心软软的,看斯昭毫不知情的让姓连的几句话哄得团团转,就想跟他讲清楚,只是想了下自己入职时保密协议上的数字,就又心硬如铁了。
共事六年零三个月,她了解连天雪,那块天价的表一定是买给斯昭的,买了又不送,那就是斯昭要倒霉了。
斯昭不觉得自己倒霉,他回去先找中介退了房子,押金什么的一概不要,他就是讨厌那个合租的学弟了,打算自己独住,让中介再给他看LOFT。他在出租屋又坐了一会儿,现在听到客厅学弟说话的声音就觉得不舒服,于是拎着行李箱去找斯和。
斯和跟顾新晔住指纹锁的公寓,锁上录了他的指纹,所以斯昭很轻易地进去,把顾新晔的枕头被子丢到客厅沙发,换成了自己的。
顾新晔回到家看自己铺盖卷被扔出来天都塌了:“老婆我做错什么了?”一看是斯昭在家里,虚惊一场,“你要是睡我那屋,我就跟你哥睡一起。”
斯昭瞪他一眼,抱着自己的枕头被子放斯和那屋了。
斯和回来的要晚一些,顾新晔已经做好饭了。他看到斯昭坐在饭桌上,也没有惊讶,他早猜到斯昭和别人住不长,吵着合租也就是体验下生活。再有什么个中缘由,他也不会问,斯昭嫌他管得严,爱说不说。
等到躺床上,斯昭自己憋不住了,说:“天雪哥说你手里有斯诚桦的把柄。”
“……”斯和说,“手伸的真长,他又知道了。”
“那是有没有?”斯昭转过身问他。
“有,他没办法不同意我和顾新晔结婚。”斯和也转过去,半闭着眼睛,“已经谈好了,也不会请很多人来,定在12月吧。”
斯昭看看他:“打你没?”脸上倒是干净。
“废话。”
“我说我后背又疼呢,他拿杯子砸你的吧?”
“嗯。”斯和安静了几秒,“以后就没有这种事了。”
“为什么?”
“因为九洲会完蛋的,你以后做不了少爷了。”
“哦。”斯昭不是很在意,他觉得没什么区别。“天雪哥还说,你到时候跟姓顾的跑了……就不联系我了。”
斯和不明显地笑了一声:“你不是烦我吗?我不联系你正好,你跟你天雪哥过去算了,看他给你花不花钱。”
斯昭转向另一边了,斯和戳了一下他的腰。
“姥爷的遗嘱说了,你爱吃的那家饭馆留给你,但那家饭馆又不盈利,你还得靠我养着。”斯和让他转过来,给他看手机录像,“地皮我继承,你我也得继承,明白吗?有法律效力的。”
姥爷还清醒的时候对斯昭总是很严厉,怨他不成材,躺在病床上终于想通了,同意他一辈子不思进取,让斯和养着做个米虫。录像里姥爷还是皱着眉,说斯昭是个蠢货,开三个月饭店赔出去一千万,手里留不住钱。斯和是斯昭的信托基金受托人,会管他到40岁。
斯昭揉眼睛:“……他还躺多久啊?”
“过不了今年了,我想在他醒着的那天结婚……不过也不是每个人死前都会回光返照,很难说他醒不醒。”
斯昭心里希望拔掉管子算了,少受点苦,姥爷也这么想,可手下有公司就连死的时间都要算计股价,还是做米虫好。
斯昭问:“那真的请连天雪来吗?”
斯和说:“你想请的话就请。”但其实连天雪想来就来,想走就走,收不收请柬都来去自如。
斯昭犹豫了很久,最后说请吧。
万一是自己不想要的故事走向,见一面少一面,最后一面在正式场合,天雪哥也许不会说太难听的话,还能随笔份子钱。
他想着想着困了,想起下午连天雪讲 PPT ,修长的手指指着屏幕,要他看柱状图。李觅的 PPT 上有一个错别字,他忘记和李觅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