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这句话,曲羿阳终于还是憋不住了,抱着高成羽就开始哭,他想不明白,为什么突然就变成这样了,他对他们下一次见面的期待,一夜之间落了空,甚至对他们未来的幻想也都通通熄灭在了今天。
他以为他们才刚刚开始,他以为他们还有好长好长的路要走,怎么走着走着,突然就断了呢?他想不明白。
曲羿阳哭的特别伤心,身体止不住的颤抖。
他虽然是单亲家庭长大的孩子,但从小到大他都是在阳光快乐的簇拥下成长的,他从未体验过像今天这样的心痛,魏瑾舒的突然消失,让他也开始对自己的过往产生了怀疑。
他没有经历过太多刻骨铭心的挫折,魏瑾舒今天便算一个。
他不由得想起林玉学姐,似乎更加心疼她,当初是有多么痛心疾首才选择了放弃生命呢?
随着汹涌的眼泪,他的胸膛剧烈起伏着,伤心的呜咽伴着急促的呼吸,他感觉自己的心脏像被撕裂了一般,痛到无法呼吸。
眼泪模糊了视线,他感到有一双手在拍他,远处隐隐传来了急促的声音。
“曲羿阳!你怎么了!慢点呼吸!冷静……冷静一下……喂?急救中心吗……”
他感觉面前好像有个人在跟他说话,但是他看不清也听不真切,闭上眼睛,从和魏瑾舒的相遇到表白,再到自己孤独地走在异国他乡毫无暖意的街道,走马灯般一遍遍在脑海中重复,混沌着杂乱的思绪,恍如虚幻,渐渐没入黑暗之中……
再次醒来的时候,是在医院的病床上,满屋的消毒水味格外刺鼻,头顶明亮的吊灯怎么也照不亮他灰暗的内心。
他想找找手机,可是发现自己浑身上下没有一点力气。
高成羽进来的时候正好看见他颤抖着手去摸床头柜,差点就要拽掉还在输液的针头。
“我去,你干嘛?别乱动啊!”他小跑过去把他的手放回去,“你要什么我给你拿。”
曲羿阳张了张嘴,听见自己的声音极其沙哑,“手机。”
“给你。”
高成羽把他已经充好电的手机递过去,一开机各种消息狂轰乱炸,但他一眼就知道,这里并没有自己想要看见的信息。
他大体翻看了一下就把手机熄灭了,说:“成羽,我怎么了?”
“你还知道问你自己?”高成羽一阵无奈,可也不忍心说他,“过呼吸症,来的时候给你打了安定。”
“别……”
“知道,没告诉你妈。”说完,他沉沉叹了口气,高成羽是怎么也想不到,曲羿阳乐呵呵了快二十年,怎么一朝就变成这个样子了。
因为打了安定的原因,曲羿阳连思考都提不起力气,脑子里一遍遍念着魏瑾舒的名字,嘴里小声跟高成羽讲他在学校碰见了周玫、孙弘的事,念念叨叨的,不知道高成羽听了多少,反正他自己却是无厘头讲的乱七八糟。
护士进来给他做呼吸调理,一段时间后他又渐渐睡过去了,第二次醒过来的时候,精神好了很多,高成羽一直在病房陪他,沈非时不时还进来电话问他的情况。
曲羿阳安静地听着高成羽和沈非讲话,想着他妈妈还在家里等他放假回家,又快过元旦了,音乐社又该准备活动了,学生会已经换了届,但他还是音乐社社长,今年大一新生纳新,还新加入了好几个小萌新……
他刻意不去想魏瑾舒,想要在脑海中塑造一个没有他的世界,一样充实有趣,可只要他停止这些胡思乱想,心里立刻就会涌入空洞感,酸涩席卷而上。
不知不觉已经有眼泪从他的眼角滑落,高成羽看在眼里,轻轻帮他擦掉,说:“要不,就忘了他吧,已经过去快半个月了,沈非还找过他妈妈的联系方式,早就无人接听了,不管他有什么苦衷,但现在看来都过于刻意了,我不想再让你难受,但是有句话我憋在心里很久了,不管他有什么样的难言之隐来找补他现在的行为,不声不响地把你丢下那就是他的错。”
“你俩……说句实话,在一起的时间点就不对,直到现在他都反抗不了他妈妈,我猜他甚至都不敢说,却还是草率地选择跟你在一起了,这不是一个负责人的人该有的行为,你不过是对他有一些滤镜光环,本质上,他和害你学姐自杀的那个男的没差。”
曲羿阳哽咽着:“不是……别,别这么说他……”
高成羽叹了口气,接着说:“我不知道你会陷这么深,也怪我没有提醒你这个天真的小白痴,及时止损吧,你也有你自己的事情不是吗?难道你的生命就只是给他一个人活的吗?”
听到这里,曲羿阳还是有了动容,或许,他说的也不错。
“阳阳,你就当是分手了吧,这样人的,就算突然出现在你面前,我觉得也没有再在一起的必要,说句难听的,不管是主动还是被动,不负责任显而易见,哪怕他有一天回来,跟你解释他这么做的原因,那都不是他这么对你的理由,你受过的伤害难道要因为他的几句解释就白白经历了吗?更何况他也不一定会回来。”
虽说朋友都是劝和不全分,但高成羽看不了曲羿阳这种样子,不知道曲羿阳怎么想,反正他现在是恨极了魏瑾舒。
良久,曲羿阳缓缓道出一句:“可是……他之前对我那么好……”
他对我那么好,我怎么舍得跟他分手?怎么舍得当他不存在?他……又怎么舍得我的?
高成羽却说:“他要是真对你好,不会这样突然消失的。”
曲羿阳哑然,忽然之间也有些混乱了。
这时他的电话响起,二人一惊,同时看向了来电显示,然而却是王兵老师的电话。
虽说高成羽很气魏瑾舒,但他看得出来曲羿阳很喜欢他,如果有可能的话他也不想说那些话,谁不想让自己的朋友开开心心呢,可他也想不明白,魏瑾舒喜欢了曲羿阳那么多年,从暗恋到明恋再到在一起,他相信魏瑾舒是下了很大的决心决定跟曲羿阳在一起的,但这突然消失的剧情真的很耐人寻味。
不过不管怎样,如今曲羿阳都因为他住进医院了,那他就是十恶不赦。
挂了电话,曲羿阳又闪着晶光看着高成羽,哽咽道:“我错过了非利的转校确认。”
高成羽:???
说完,曲羿阳默默低下头,“非利也不要我了。”
高成羽实在忍不住,不轻不重地拍了一下他的头,有些生气道:“你再给我这样半死不活的,我就给你从这里扔出去!你看看你现在什么样子?就这还开世界巡回演唱会呢?开个屁!”
听了他的话,曲羿阳心里委屈了起来,又开始啪嗒啪嗒掉眼泪,高成羽知道自己的话有些重,但是话不说重一点这人就想不明白,等他哭的差不多了,高成羽说:“你还喜欢音乐吗?”
曲羿阳点点头。
高成羽递了张纸巾过去,说:“那你还想去非利吗?”
“想。”
“那咱就去。”
曲羿阳不明所以,“可是已经过了确认的时间了。”
只见他微微一笑,说:“跟你说个秘密,邓之英,是我妈妈,我给你安排。”
“什么?”曲羿阳瞪着泪汪汪的大眼睛,跟高成羽认识这么多年了,他第一次知道,自己最喜欢的老师,竟然是自己好兄弟的妈妈。
“好了,从现在开始,忘记魏瑾舒,到了你大胆追梦的时候了!”
第二天他出院回了学校,舍友们虽然还不知道他和魏瑾舒的事情,但看他状态不好,一连好几天都有意无意地哄他开心,他的心情好了很多,有时候也会突然想开一点,有这么多好朋友在,受点情伤也没什么大不了,但有时候他又想不开,总会突然想到魏瑾舒,然后自己的思绪便陷入了无解之中。
元旦那天,他带着音乐社的萌新们,在A大留下了他的最后一首歌。
自从林玉离开后,他对自己歌声的把握越来越困难,或许非利能给他新的希望。
离校前,他把放在学生会办公室的小仓鼠带回了家,这个小东西还像第一次见它一样可爱,一样无忧无虑。
寒假里,他自己一个人去看了林玉,在她的墓碑前坐了整整一天,临别之时他唱了第一次给林玉唱的那首歌,末了自嘲了一句:“学姐啊,你能听出来我唱的好听不好听么?有时候真挺怪你的,你让我这个从小热爱音乐的人对唱歌有了一点阴影,哈哈哈!跟你开玩笑的,不怪你,是我不够坚强,不然也不会失个恋就住进了医院,嗯……你可能还不知道,算了,不说了,来生你一定要幸福,等我回来给你唱好听的歌!”
寒假之后,他踏上了真正属于他的音乐之旅。
那天,也是魏瑾舒和他失联的第一百五十天。
他想魏瑾舒的时候会给他沉默的手机发消息,最初每天都发,虽然已经跟高成羽承诺过了放下,可他还是抱有那么一丝的幻想,可随着时间的流逝,他开始隔几天发一次,再到后来几周发一次、几月发一次。
给他发消息逐渐成了一种习惯,可这种习惯也渐渐在时间的长河中开始消散了,那些毫无回应的期盼与想念,终究还是麻痹了曲羿阳的心,最终痛到失去知觉,那就算是不痛了,那就算是放下了,他如是想。
坐上飞往F国的飞机,他给魏瑾舒的号码发了最后一条消息:我要走了,从今天,就算我们结束吧。
消息送达,他平静地将魏瑾舒的所有联系方式都删掉,并给自己换了一个新的号码,并将耳朵上的那颗星星宝石摘下,留在了这班飞机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