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七点半,初喻安静地坐在休息室里,任由面前的化妆师姐姐对着他的脸涂涂抹抹,连眼睛都不曾睁过一下。
和他同一批录制单人采访的基本都是人气上位圈的选手,小说里的几个主要角色自然也和他待在同一个休息室里。
付寒松坐他左手边,魏子宇坐他右手边,江程璐因为第一个去接受采访,位置是空着的,两个酷哥一个摆子齐聚一堂,房间里形成了一种奇妙的沉默氛围。
酷哥一号挂着两个怨气满满的黑眼圈,时不时低头从口袋里掏出一副拼贴画看看,每隔一会儿就往录制的小房间那里瞅,活脱脱一块望妻石;
酷哥二号挂着两个沧桑不已的黑眼圈,此时正一脸黑线地对着镜子里自己的脸发呆,不知道在想什么;原先不可一世藐视世界的傲慢已经被削减得差不多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我是谁,我在哪,我要去干嘛”的迷茫。
至于初喻,他到现在眼睛都没睁开过。
别人每天为情所困,而他每天比狗还困。
最后化妆师终于忍不住了,她来回扫了扫那三张帅脸六个黑眼圈,发出质疑:“你们昨晚是组团去外面偷吃了吗?”
回应她的是一阵沉默的死寂,和两位醒着的酷哥齐齐撇开的头。
魏子宇啧了一声,在心里第四十三遍重复着“我老婆怎么还没来”的时候,录制的小房间门终于打开了,跟在江程璐身后的工作人员看着名单册朝休息室里喊了一声:“初喻。”
初喻躺得很安详,看起来已经睡着了。
“初喻?”工作人员又喊了一声。
付寒松抬起手猛戳了一下旁边人的胳膊:“喂,别真死了。”
初喻被戳得头往另一边一倒,看起来反而睡得更安详了。
【不会的,这种好事哪轮得上我。】
付寒松:“……”
下一秒,被他戳的人无声睁开眼睛。
哦,到他了啊。
两分钟后,采访录制室里,初喻按摄像师的要求坐到了正对镜头的单人沙发上,沙发上还有一个抱枕供受采访者揉捏,毛茸茸的手感让他想直接枕着睡觉。
“你看起来很困,是昨晚没休息好吗?”主持人笑着和他搭话。
初喻懵懵懂懂地努力将眼睛睁开一条缝,没懂她为什么要挑这个显而易见的问题问。
但如果点头的话就会打开“为什么没睡好”的话匣子,所以他顶着一脸仿佛下一秒就能见到周公的恍惚感,干脆利落地闭上眼睛说瞎话。
“……不困。”
“真不困?”
“不困。”
“好,那我们开始采访了哦。”主持姐姐故意将声音放柔了一点儿。
初喻死气沉沉地点点头。
“第一个问题,众所周知,选秀营内的24小时便利店和菜品齐全的食堂一直深受各位练习生的喜爱,想问问你从上岛消费到现在为止,口袋里的余额还剩多少呢?”
主持人笑眯眯地提问道。
这种类似生活闲谈的小问题一般是用于给各位练习生立人设、拉近和观众间的距离而设置的,回答也不用特别仔细地去斟酌,顺从心意来就行。
初喻发动困倦至极时的被动技能——听话只听见半截,整句话里只捕捉到了最后三个字“剩多少”,于是他缓慢地摇了摇头。
“不多。”
【剩条命。】
摄像师和工作人员互相使了个眼色:来了来了,他带着他的绝美精神状态走来了。
“从初舞台到现在马上要一公演出了,一路走过来也遇到了很多困难吧,想知道小喻面对这些困难时的态度是怎么样的呢?”
“努力。”
【睡大觉。】
“如果遇上一些努力也解决不了的问题呢?”主持人姐姐意有所指,说的是他练得累了个半死最后还是只能拿F的主题曲评级。
但初喻显然没听出来。
【那我别活了。】
与心声同步的,是他佛祖一样庄重肃穆的表情和语句:“更努力。”
“……”主持人没绷住,摄像师也没绷住。
主持姐姐伸手使劲按了按自己的嘴角,然后继续下一个问题。
“我们都知道,当一个明星是要承受来自外界的很多压力的,小喻有想过观众们现在对你的评价是什么样的吗?”
初喻老实巴交:“没想过。”
“有很多粉丝都很喜欢你的性格。”主持人姐姐笑眯眯地说,“当然也会有一些质疑你的实力、觉得你担不起目前这个位置的观众存在,对于这些声音,你想对他们说什么呢?”
“啊?”初喻小仓鼠式惊讶。
为什么还有开放题,这得答多少个字啊。
主持人换了个说法:“你在遇到那些恶评时,都是怎么处理的?”
坦白说这是初喻第一次当明星,时间不过一个月,业务还不够纯熟,他也不知道自己以前遇到过哪些恶评,更不知道如果自己遇上了的话该怎么处理。
但他等效代入了一下自己在现实世界中的情况,如果好好走在路上突然来了一群人指着他的鼻子阴阳怪气或破口大骂的话,他会怎么办呢?
镜头前天生冷系颜的帅哥漫不经心地勾了勾嘴角,看起来对外界的一切嘈杂都不甚在意,从微垂的睫毛到眼角的泪痣都透着一股清高气。
【哭着跪下来扒他们的大腿求他们别骂了,然后第二天吊死在他们家门口。】
铿锵有力的心声广播如是播报道。
单人录制采访被剪辑成cut合集当晚就全平台放送了出去,初喻的那一段不出意料地又被顶到了人气第一。
超话时隔不久再次大爆,这次是缺德粉丝齐聚一堂,呼朋引伴、奔走相告拉了一堆路人来看他们家爱豆的乐子。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窝囊组加十分】
【纯路人,想问问这种症状持续多久了】
【粉丝来答,病情老稳定了,每天都有种没吃药的安心感】
【摆子哥又演我日常精神状态,摄像头记得拆了谢谢】
【哈哈哈哈啊哈哈哈哈我受不了了内娱唯一摆烂发癫系爱豆无代餐入股不亏哈哈哈哈哈】
【初喻:好累哦,可是还要保持微笑.jpg】
【他像个在地狱里敲木鱼的老和尚,又歹毒又安详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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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欢迎收看初喻的摆烂人生:《不行就算了》《你说的都对》《又不会死,死了正好》《那我别活了》】
【欢迎收看初喻的五大美德:勇敢:大不了去死高效:我现在就去死社交:你们就当我死了坦然:死了不就好了自省:我怎么还没死】
【哈哈哈啊哈哈哈哈笑得我想死啊哈哈哈哈哈】
【完蛋了真的要爱上你了摆子哥你癫癫的好特别】
【非常好采访,使我的精神状态飞升,爱来自996工位上加班的社畜】
【又癫又丧又可爱,我直接垂直入坑】
【摆子哥发疯又上热搜了哈哈哈哈哈哈】
【为什么每次出圈都是靠的精神状态啊哈哈哈哈哈哈】
【你完了,你在最好的年纪里遇到了最癫的爱豆,你就这辈子都出不来了,以后你遇到其他同类型的爱豆,都会发自内心地觉得:这个没有我家的癫】
【可是真的没有谁比他更癫啊哈哈哈哈哈哈哈】
录完采访后初喻就回了练习室里,想在明天考核前最后过一遍唱跳,结果刚一进门就听见自己的队长用一种无奈的语气和某个人说话:
“我说你每天跑得那么勤快,感觉都快住在我们队里了,我真想找导师给你申请个编外人员。”
然后就是一道熟悉的大大咧咧的声音:“可以啊,所以初喻到底什么时候回来?”
话音刚落,洛嘉屿听见门开的响动一回头,眼前顿时一亮。
“你跟我来!”
两个人找了个没人没摄像头的清静地,洛嘉屿靠着墙盘腿坐下,初喻蹲在他旁边,看着他手里捏着的那张写满龙飞凤舞的狗爬字的纸沉默:“……”
“我前两天研究了一下原著小说里的剧情,发现那两个主角的人气值由几部分组成。”
洛嘉屿一边说一边唰唰在纸上空白处挥笔写下几个大字,初喻眯了眯眼,不太确定地问道:“你写的是啥?”
洛嘉屿奇怪地转头看他:“分类讨论啊。”
他又低头看自己在纸上留下的字迹。
硬笔草书,潇洒,帅气,完美,不好看吗?
初喻感觉自己还是很困,半阖着眼摆了摆手:“没事,你继续。”
“其中占大头的最重要两部分,一个是剧情自带的重大事件引来的流量,另一个则是他俩走感情线时吸引的CP粉。”
洛嘉屿煞有介事地在“分类讨论”四个字下分别写下了“事业粉”和“CP粉”两个词语,然后在“CP粉”上潇洒地画了个圈。
“首先我俩的事业都平步青云如日中天,这个就先不说了;但是光靠那几个舞台来吸引粉丝的话,基数很小,很难打过那两个主角。”
洛嘉屿一边说一边转了转手头的水笔,他高中时就爱转笔,三秒内一支笔能从食指转到无名指再转回食指:
“想要足够的流量,就得有足够的话题度;而获得话题度的一大捷径,就是营业。”
说到这里逐渐图穷匕见。
“我目前想到一个办法,简单粗暴有效。”他转过头看初喻。
“什么?”
“他们俩不是要凑CP吗,他们卖腐我们也卖,卖得比他们更高更快更强,把粉丝人气全抢走,看看谁更能卖。”
“……就没有站着把流量挣的法子吗?”
“我又没让你跪着抱我。”
“……”
身边的发小抬起头仰望天空,一脸怀疑人生的表情。
洛嘉屿可可怜怜地转过身来戳了戳他:“真的不行吗?”
看初喻没反应,又晃了晃他的手。
“行的。”看够了天空,初喻转过头来看他,“所以你打算怎么卖?”
“根据我以前看的那些CP发糖剪辑视频,大概有这些方式……”洛嘉屿还想写他的大字,然后被初喻一言难尽地制止了。
“你还是画画吧,更通俗易懂一点。”
“呃。”丑不拉几的行为艺术狗爬字变成了两个抽象的火柴小人二人转,洛嘉屿反而有点不好意思了,他挠了挠耳朵,抿着嘴画了两个肢体交缠在一起的火柴人,然后快速瞥了下身边的人。
初喻蹙着眉,跟研究二战密码一样研究着他画的究竟是个什么东西,最终以失败告终。
“这是啥?”
“拥抱。”
初喻脸都快贴上那张纸了,也没分辨出来洛嘉屿画的哪里是手哪里是脚。
太丑了,实在是太丑了。
初喻摇了摇头,最终选择放弃理解:“还有呢?”
“就,牵手啊,勾手指啥的……”洛嘉屿说着说着声儿就下去了,过了会儿声儿又起来了,“这个都没有定数的,到时候看着镜头随机应变就行。”
初喻一只手托着腮,看起来若有所思,但因为太困了啥也思不出来,只想闭上双眼打呵欠。
洛嘉屿说完后放下了手里的水笔,又转头戳了戳发小的肩膀:“要不我们先来试验一下?”
“嗯?”初喻闻言也慢吞吞地转向发小,“行啊。”
洛嘉屿先摸上他垂在身侧的一只手:“这种程度可以接受吧?”
初喻半死不活地瞥了一眼。
“嗯。”
手指贴上掌心,顺着攀附往上,缓缓扣住每一处指缝,直到两只手看起来十指相扣:“这也能吧?”
“继续。”
洛嘉屿凑近又揉了揉初喻的头发:“这种呢?”
“行。”
距离再靠近一点,脸快要亲上了,对视两秒后洛嘉屿猛地退开回头:“不行这种我接受不了。”
初喻用跟看神经病表演一般的眼神看他:
“……你二逼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