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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章

空气中弥漫着铺天盖地的压迫感,几乎让人喘不过气来。

或许这时候他应该说些什么,可话到了嘴边后,焰白却发现自己什么都说不出来。

有时候语言是苍白无力的,而他也并非拥有能轻易说服他人的才能……

于是,他只能伸出手,拽住了宵鸢的衣服,道:

“我不知道你刚刚到底看到了什么,但是无论如何,能先听我说完再继续么?”

焰白艰难地组织着语言,而宵鸢这时候才渐渐地反应了过来,随后,他像是明白了什么一样,恍然大悟了起来。

“我懂了,所以这一切不过是幻境是吗?是敌人特地为我们制作出来的幻境……是这样吗?”

他甚至自己也无法说服自己,只是因为焰白的存在,心中依旧存了些许希冀。

焰白并没有立刻回答他的话,他只是沉默地看向了更深远的地方,才轻轻问道:

“宵鸢,你知道血族的方向怎么走吗?”

宵鸢的呼吸一滞。

“不要相信你所看到的。”焰白指了指自己的眼睛,淡淡道,

“相信你的心看到的东西。如果别人说什么你就信什么,那么你就失去了自己的思考。”

“人活在这个世界上,总得要坚定地相信什么。如果你连自己都不相信了,那么你只能是按照其他人想的方法活着的。”

“我明白了。”

宵鸢深吸了一口气,点了点头,

“你是想进入血族内部吗?但是这里是梦境世界吧?我,我不确定我能不能……”

“这是你要思考的事情。”焰白看着他,

“宵鸢,你相信自己在这里看到的一切是真实的吗?如果是真实的,你打算怎么办?”

“我……”

宵鸢的声音干涩了半晌,最终才沉重地回答道:

“我不知道。”

“我不知道自己到底做没做错……可是,长老从小就告诉我,一定要做一个善良的人,而我也一直是这样做的。”

“你救了那个女孩,是吗?”

梦境世界里的时间是静止的,除非意外情况,他们都不会从书中的世界醒来。

或许在这里聊聊也并非错误的选择。

“是的。”

宵鸢沮丧地原地坐了下来,这里的环境并不会让人放松下来,杂乱的枯草和残雪混合在一起,莫名的沧桑。

他抱着自己的膝盖,目光轻垂着,却含着几分苦涩,

“我很少会去思考这件事情的对错,甚至在那之后被流放,甚至是失去力量,我也从未觉得自己做错了。”

“人难道不应该去做自己认为正确的事情么?”

“你时候有发现她不对劲吗?”焰白问道。

“嗯。”宵鸢低声道,

“我其实一直都很害怕。并不是恐惧我会怎么样,而是害怕我做出的选择,会让更多的人陷入苦难。”

“我觉得我应该是分得清善与恶的,起码在我和她相处的那段时间里,我觉得她不像是坏人。”

他将整张脸都埋在了膝盖里。

很长事件他们都没有再说话,又或者宵鸢从来不只是想要一个答案。人有时候是这样的,无论问题是否有答案,都会更倾向于去寻找更多的可能性。

比如说——血族的大家都还没有死,再比如说,一切不过是一场梦,等到他醒了,就能够回到过去。

但是现实往往是残酷的。

没有人能够帮助此刻的宵鸢,就算是焰白也不行。

“我得进去看看。”

宵鸢最终还是抬起了头,他的眼眶泛着红,语气却无比坚定,

“我不能什么都不知道,我……起码要知道,是不是莎乐美杀死了我的族人。”

“颜久会讨厌我也很正常吧……如果是因为我救了莎乐美才导致所有人的死,那么他也应该恨我。”

“可是,如果是长老在我的位置,她应该也会出手救下那个女孩吧。没有人能够违背自己的心啊……这样做难道也错了吗?”

他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比起自言自语,他更像是在试图给自己寻找一个答案。

“这个世界上从来就没有绝对意义的错误和正确。”焰白道,

“但是,起码你可以用你的眼睛去找到答案。”

“你说的对……”

宵鸢用袖子擦了擦眼睛,低声道,

“我们先去血族看看吧。抱歉焰白,我也不想露出这么难看的表情的,我只是有点接受不了现实罢了。”

或者说,这件事落到任何一个人身上,恐怕都无法接受吧?

黑色的漩涡形成了一扇门,很奇怪的是,就在刚才焰白还没有看到这扇门,可当宵鸢出现的时候,门却忽然出现了。

这是只对血族打开的门。

“你真的要进去吗?”

脑海里响起了泊湮的声音,

“你应该记得我对你说过的话。”

“我知道。”焰白淡淡道,

“可是如果不进去的话,那么我就会什么都不知道,不是吗?”

“人的命运应该掌握在自己的手上,我觉得这件事……应该有蹊跷。”

“这一切绝对没有表面看上去那么简单。”

“我明白了。”泊湮的声音逐渐褪去,

“如果是你的选择,那么我会尊重。”

“我会站在你的背后的。”

他只留下了这样一句话,就离开了他的耳畔。

泊湮从来都不会反驳他的想法,更多的时候,他会给予他一份安心。

只是泊湮也只会在他的面前展现属于他的真实,他似乎并不想被其他人看见,这样的想法也让焰白感到奇怪。

他再次看向了眼前的门,宵鸢将手指咬破,沁出的血珠点在了门上,很快,那扇沉重的石头门开始缓缓打开——

这像是某种古老的阵法,在焰白的印象里,血族从来都避世的,他们畏惧被世人发现,也害怕自己会成为[商品],所以才会设计如此复杂的阵法,将自己关在这狭小的空间里。

宵鸢是向往自由的人,也正因为如此,他才会来到外面的世界吧。

“走吧。”

宵鸢的语气明显裹挟着紧张,但是他还是坚定了意念,率先走了进去。

可焰白却忽然抓住了他的肩膀。

“宵鸢。”

他沉默了半晌,道,

“如果等会看见了让你情绪失控的场面,需要我帮忙出手吗?”

“……”

宵鸢沉默了很久,少倾,他才抬起头,露出了一个苦涩的笑容。

“如果这是必要的话,那就麻烦你了。”

“不过,我也不会那么脆弱的……大部分时候,我都想要成为足以让人依靠的存在吧。”

“谢谢你,焰白。”

“你能清楚这一点就好。”

焰白放下了手,他们也一起进入了石门之内——

天空在此刻渐渐地黑了下来,好像有人关上了一盏灯。

当他们步入那片漫长的树林时,时间恰好是晚上。天空漆黑一片,甚至看不到一颗星星。

空气中弥漫着让人不适的血腥味,裹挟着些许青草混合的香气。

地面上有些湿滑,像是有人在地上涂抹了什么一样。或许是下雨了,又或者……只是血浸染了这片草丛罢了。

宵鸢的呼吸明显一滞。但是他还是很快冷静了下来,手指反复掐着自己的手臂,又求救似的看向了焰白。

焰白顿时懂了他的意思。

“把你的手给我。”

他对宵鸢伸出了手,道,

“我走前面吧,在实力上,目前还是我强于你的。”

“谢谢你啦。”

宵鸢牵强地露出了一个笑容,

“真糟糕啊,我可是没想到过我居然会沦落到这样狼狈的境地……”

虽然话是这样说,可他也没有抓住焰白对他伸出的手,而是小心翼翼地扯住了对方的衣袖,跟在了他的身后。

“其实我小时候一直都很调皮,大家都对我很头疼。长老也总是说我是被宠坏了的孩子。”

“其实我很喜欢大家,可是我从来都无法理解他们。他们总觉得,人活着,只要是活着那就可以了,可是啊……如果人只是活着就足够的话,那岂不是就和死掉了一样了?”

“其实我能够理解长老说的话,她总觉得外面的世界是危险的,所以我们才要打造更好的牢笼,让外界的人不那么容易找到我们……可是,我们真的能藏一辈子吗?”

“就算法阵再怎么强,也总会有人会找到我们的。我那时候离家出走,也是因为和长老顶嘴了……我觉得,只要我足够强大,只要我足够正确,我就能保护好所有人。”

“我来到了外面的世界,和我想象中的一样,外面的世界没有那么太平,我遇到了很多从来都没有遇到过,只是在书本上看到过的污染物,可是他们都不是我的对手——我太自傲了,我总觉得我强大到可以救所有人,可是我从未想过,我做的事情居然也会让他们遭遇这么惨烈的事情……”

天空似乎下期了淅淅沥沥的小雨,那些雨的气息逐渐冲刷掉了空气中浓郁的血腥味,也让人稍微好受了点。

草丛轻轻擦过了小腿,带来了微微的痒感。可两人的脚步却依旧向前,丝毫没有慢下来的意思。

“我想过的,我想过,大家会不会生气,会不会不原谅我,又或者,会不会是我错了,我不应该拥有那样的想法?正因为我想要出去,我才害死了大家?”

宵鸢的声音很轻,就像是那些细腻的雨一样,却彻底融化在了空气之中。

他虽然是询问的语气,可每一句话都无比的笃定,就好像他早就知道了答案一样。

他想要的从来都不只是一个答案。

“我无法评判你所做的是正确或者错误。”

焰白一步步向前走着,目光从未有过偏移,

“你应该知道的,每个人的心中都有评判正确错误的标准,就好像这个世界上有的人会认为雪是神明带来的惩罚,有的人又将其视作一场历练。”

“你只是选择了自己心中的【正确】而已。”

说着,他也停下了脚步。

原本漆黑一片的空间变得稍微亮堂了一点,但也只是一点而已。

这里是一座看上去格外古老的小镇,可浓密的雾气却笼罩着这片小镇,让人看不清眼前的路。

焰白嗅到了危险的气息。

他当然记得泊湮对他说的话,正常来说,书中的世界是不会有危险的,但是总会有例外。

而血域,就是这例外。

“要,要进去吗?”

宵鸢一下子揪紧了焰白的衣袖,语气颤抖了起来。

“你想留下吗?”

“我不想!!”

“那你就没必要问我了。”

焰白轻轻地叹了口气,他拍了拍宵鸢的肩膀,道,

“小心点,里面的世界很危险。”

“你要是在这里出了什么事,或许我就帮不上你了。”

“我会努力不给你拖后腿的!!”宵鸢用力点着头。

“那好,不要远离我。”

他也说不出更多的话了。

战斗方面,宵鸢从来都不需要自己操心。可他们进入的这片领地,却是他们从未经历过的……

迷雾笼罩的小镇弥漫着诡异的危险气息,好像多走一步,都会被这片迷雾吞噬。

焰白向着迷雾的深处不断地走近,走着走着,他却感受到了宵鸢身体的一阵僵硬。

“怎么了?”

焰白立刻看向了身后,却看见了宵鸢惨白的脸。

“手。”

宵鸢结结巴巴地说着,

“我好像,踩到了一只手……”

“那只手上有个很漂亮的手镯,我记得是安雅姐姐的手镯……”

他没有再说下去了。

“你退缩了吗?”

焰白正视着他,

“如果你害怕了,你可以在外面站着等我。”

他的语气很平静,也没有任何指责的意思,又或者说,他很理解此刻的宵鸢。

哪怕他恐惧了,或者害怕了,他也不会说出任何刻薄的话的。

“不。”

宵鸢用力摇了摇头,道,

“对不起……我已经冷静下来了,我只是刚刚,一下子有点……”

“没事,我理解你。”

焰白摇了摇头,道,

“我不能说,如果是我,我会做的比你更好。你能够保持冷静,已经是很不错的事情了。”

“……”

宵鸢却忽然不说话了。

他的眸子微微睁大,目光如箭般瞄向了焰白的身后,甚至手指也不住地颤抖了起来。

“焰,焰白……”

他颤抖着手指,指向了焰白的身后,

“你,你身后!!”

身后??

可是他没有感受到任何杀意啊?他身后有什么??

焰白猛地向后望去,很快,一双灰败的双眼很快映入了他的眼中。

一个身材瘦弱的女人出现在了他的眼前。

那女人身上穿着一件漂亮的红色纱裙,裙摆在迷雾中随风拂动着,让人的内心浮现出了一股诡异的恐惧感。她的面孔苍白,双眼无神,比起人,更像是一具被操纵的尸体。

但最重要的是,她的手腕上,居然戴着一个手镯!?

“安雅姐!?”就连宵鸢的语气也变得不可思议了起来,

“怎么可能!安雅姐她,她刚刚不是……”

“宵鸢,你还记得回来啊。”

名为安雅的女人注意到了宵鸢的存在,她环抱着手臂,一脸的不满,

“你不知道长老骂了你多久了,不知道大家会担心吗?你怎么这么大了还是和以前一样喜欢乱跑?”

“……”

宵鸢拽着焰白的手猛地收紧了。

不仅仅是外貌,甚至连说话的语气都一模一样。

可是他刚才明明踩中了安雅姐的手,如果他刚才不是幻觉,那么他现在看到的到底是什么?

宵鸢下意识地向着身后看去,然而他方才踩过的地方早已被迷雾掩盖,根本看不出任何缪端。

“你好,我是宵鸢的朋友。”

而焰白则在此刻开口了,

“是宵鸢邀请我来到血域的,我想请问——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会起这么大的雾气?”

焰白的目光一直集中在安雅的脸上,然而安雅看起来镇定自若,完全没有一丝心虚的意味。

“哦,外族人。”

安雅的脸上顿时出现了毫不掩饰的厌恶,

“你也是出息了,算了,能安全回来就好,我会和长老说一声的。等会回去的时候就等着挨骂吧你。”

说完,安雅就示意两人跟上前去。也不知从何时开始,他们眼前的雾气逐渐变得清明了起来,也隐约能够看见接下来的路了。

地面依旧湿润,但是好像只是被雨浸湿了而已,原本浓郁的血腥味变成了雨水的湿气,甚至带了点枝叶的清香。

那条蜿蜒绵长的小路,正是宵鸢记忆中的那条。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宵鸢目瞪口呆,

“我是在做梦吗?不,我好像从一开始就在做梦……这,这到底……”

“走吧。”焰白对他点了下头,示意他也跟上,

“起码这是我们唯一能走下去的路了。”

“说的也是。”

宵鸢坚定了自己的内心,很快跟上了焰白。

不过就算是焰白,他也为眼前的此刻感到迷茫。

他很确信自己来到的是莎乐美的记忆之中,可是莎乐美的记忆里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场景?

怀着疑惑的心情,焰白的脚步也愈加沉重。他注意到身后的宵鸢也充满了困惑,但是总比最开始的绝望要好了很多。

当然,焰白不觉得这是正常现象。

他还记得泊湮对他说过的话。这片领域充满了某种精神类的攻击,也就是说,他们所看到的不一定是真实的。

最开始他们嗅到的血迹早已变得无影无踪,除了雾气更重,这片小镇看起来并没有什么异样。

但也正是因为这样,才是最大的异样。

矮小的房屋逐渐出现在了焰白的眼前,他也感受到宵鸢的情绪逐渐变得紧张了起来,很显然,这里应该就是他熟悉的地方了。

“诺,长老就在里面,你自己去找她吧。”

安雅在门口停了下来,她随手指了指,脸上充斥着不屑,

“长老气得晚饭都没吃下去,你自己反省一下。”

“好,好的。”

宵鸢已经彻底被眼前的景象搞蒙了,他原本以为自己会见到一片血腥且难以接受的画面,可他真正来到这里的时候,却发现这里并没有什么奇怪的地方。

天空渐渐明朗了起来,远处也逐渐出现了鱼肚白。雨不知道从何时开始停了下来,那浅色的光落在两人的身上,像是为他们披上了一件浅色的外衣。

伴随着木门发出的吱呀作响,女人的身形也逐渐出现在了两人的眼前。

那是一位相当美丽的女性,她的面容温柔却不失威严,玫红色的长发及腰,却被微风缓缓拂起,像是卷起了一簇漂亮的玫瑰花。

焰白记得她的脸。

这张脸……她曾经在小莓家的酒厂见到过。

是被囚禁于地下室的玲娜。

可此刻,她却像是脱下了柔弱的伪装,彻底恢复了原本的样貌,变得和蔼且亲切,又给人一种莫名的安心感。

她的目光看向了宵鸢,眉眼中虽然带着忧虑,却更多的是欣慰。

“你回来了,宵鸢。”

她微笑着对宵鸢点头,语气中充斥着一丝无奈,

“别太在意安雅说的话,她的语气一直比较冲……嗯?”

不等玲娜的话说完,宵鸢终于还是忍不住,直接冲上前,一头扎入了玲娜的怀里。

他什么都没有说,只是闷闷地抱着对方,眼泪却无声地流了下来。

“哎呀,这是怎么啦?”

玲娜摸了摸对方毛茸茸的脑袋,又讶然地看向了焰白,而后者只是耸耸肩,一副自己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表情。

“不知道。”焰白老实道,

“可能是想家了吧?”

“噗,你怎么回事?我还以为你回来会闹脾气呢?是在外面受了什么委屈吗?”

“没事。”

宵鸢闭上了眼睛,轻声道,

“我只是感觉,我好像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我以为,我这辈子都没办法回家了。”

“对不起,实在是太任性了,也让你们感到很苦恼吧?”

玲娜的脸色变了。

她抬起头,看向焰白的目光里带着几分沉重,斟酌了很久,她才小心翼翼地开口了:

“这孩子是怎么回事?难不成他是在外面失恋了?被人甩了?”

焰白:“……”

焰白:“差不多都是吧?”

“没有!”宵鸢哭笑不得,

“我就不能正常的想家吗!!为什么第一反应是我被甩了啊!!”

“好了好了,不逗你了。”玲娜笑了笑,道,

“来者是客,既然是小圆的朋友,那就一起进来吧。”

“刚好我也很想问问他这些年在外面到底干了些什么呢,你说是吧,焰白先生?”

“当然没问题。”

焰白垂下眸子,轻声道,

“一切会如您所愿。”

看来这个世界已经病态的相当不正常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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