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衣一旁还放着各种配饰,珠光宝气,令人眼花缭乱。
婆婆咧了咧嘴,露出了所剩无几的牙齿:“这是,海神新娘的嫁衣。”
“我会教你们祈神舞,祈神舞跳得最好的女子,会得到海神的垂怜。”
乔语卿:……?
女子?
不是,别那么武断啊!
婆婆慢慢地挪动到了角落,摸索了一下,用力一扯,后面随即出现了一整面的壁画。
乔语卿一看,上面的女子身穿嫁衣,一颦一笑、一回眸一扭身,端的是风情万种。
乔语卿:“……”
好像,确实不太行。
“你们就在这里学习祈神舞。”说完后,婆婆就直接退出了房间,“砰”得一声,房门紧紧合上,只将乔语卿和四个姑娘一同关在了房间里。
祈神舞,乔语卿可以学,但出于身体的限制,绝对做不到壁画中那样的程度。
某位主神不会真这么为难他吧?
就仿佛他惹了谁,记仇似的。
可那些世界,难道不都是某人在自作自受吗!
乔语卿没有和另外四个姑娘多搭话,虽事实残酷,但在他的视角看来,最终结果确实已定。
除此之外他能做的,大概只是不让这四个无辜女孩成为这场荒唐祭祀的牺牲品。
海渡村不管哪里都摆着一个神龛,这个房间也不意外,神龛放在角落里,照样被红布遮得严严实实的,面前摆放着新鲜的贡品。
他专门走到了角落里,对着神龛,看着壁画上的动作尝试了起来。
结果毫不出所料,刚连贯了四五个动作不过,他就被下一个下腰折腾得险些闪了腰。
一瞬的疼痛让他的眼角都湿润了,泪珠挂在眼睫上似落未落,好不柔弱。
他泪眼盈盈微微侧眸瞥过了神龛的方向,紧接着便觉着一阵染着水汽的风刮过,好像抚过了他的腰际,将他搀扶了起来。
“海神……”他娇弱地轻念了声。
那风离开他后,好像刮到了墙壁上。
就在这时,他余光突然瞥见了墙壁上有一处明显的不自然。
他摸索了一下,发现这竟是覆盖在墙壁上的一层纸,找到了粘合的缝隙之后,一用力就慢慢地揭了下来。
撕拉——
纸被揭了下来,出现在面前的是另一幅截然不同的壁画。
然年代久远,在氧化的作用下,已略微有点褪色。
乔语卿仔细看了过去,上面绘画得大概是海渡村的历史。
某年某月,一场不知名瘟疫席卷了海渡村。
为了不让瘟疫扩散开来,他们只能忍痛把染病的同伴投入海中。
就在这时,一位身穿白衣的男子出现了。
壁画上的表现非常的夸张。
白衣男子的四周环绕着祥云鸟雀,他从天而降,身后金光普照。
而下方面黄肌瘦的村民匍匐跪地,高呼“神明”。
壁画的下一幕,好像席卷的瘟疫已经结束,而村民的生活也变得富足了起来。
许是为了感谢,村民们自发地举行了祭祀典礼,献上祭品与村子里最美的女子,希望让白衣男子永远保佑海渡村的居民。
夜色中,女子身穿华丽的嫁衣,虔诚地走上祭台。
可白衣男子没有接受,祂微微转身,表示等天亮后就会离开。
画面到这里戛然而止。
如果是一个单纯的神明与子民的故事,这应该算是完美结束了。
但乔语卿出现在了这里,而且他还清楚这里有一个里世界,那么事情绝对没那么简单。
乔语卿伸手摸索了一下,发现后面的墙壁凹凸不平,似乎是被人铲了下来。
应该是有人不希望他人知道后续的故事。
不出意外,不是好事。
乔语卿正在看着壁画思索,系统忽然提醒了他一声。
身体比脑子更快一步,他直接把那张撕下来一半的纸给按了回去,将墙壁恢复了原样。
转过头,门被推开,身形佝偻的婆婆走了进来,正用阴冷的目光扫视着房间里的人。
目光缓缓落到了角落里的乔语卿身上。
乔语卿不慌不忙,冲婆婆笑了笑,若无其事地走到了一边。
等婆婆离开后,乔语卿还想要去找找看有没有其他线索,只是看了一圈,并没有再发现别的壁画。
乔语卿于是趁着这个机会,找到了另外一个藏在更深处的房间。
他小心翼翼地巡视了一圈,确定房间里没有多余的旁人,才点亮门口的烛台,继续观察房间内的墙壁。
壁画是接着之前的内容的。
祭祀结束后,海渡村的村民不想要海神离开。
他们受够了瘟疫、贫穷与死亡,认为如果让海神离开了,他们就又要恢复以往的生活。
于是那边还在载歌载舞的祭祀,这边已悄然围成一团,在暗地里谋划。
具体计划是什么,乔语卿没有找到,但村民的目的很显然就是强留海神。
他继续往旁边看,那里写着一段话,然而因为损坏的缘故,只能勉强看出一部分内容。
遮其眼……
堕永夜……
佑平安……
就在这一瞬间,乔语卿突然感觉到一股冰冷的水汽扑面而来,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
片刻后睁眼时,身边多了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
他身着白衣,衣摆上绣着古老玄妙的花纹;以玉簪束发,清冷雅致。
只是双眼被一块红绸遮住,看不清模样。
乔语卿微微一愣,没有出声。
他假装没有看到男人,继续先前没有完成的祈神舞。
乔语卿这回没再失误,他一个下腰,勾出了一个不可思议的弧度,紧接着缓慢抬起了手。
手如灼灼莲花绽放。
在这一瞬间,在神明的面前,他好像看到了一些过去的画面。
血、火……
原本准备给神明的新娘见此计不成,似退而求其次,表示这些日子受神明照拂,即使不接受新娘,也请神明收下他们献上的贡品。
下方,摆放着的是猪牛羊等祭品,更多的,是人头。
人畜祭祀,是从周朝就流传下来的习俗。
海神在万千祈求下最终收下了这些所谓贡品,但由于神明生而纯净,人畜祭祀令祂沾染上了不该有的污浊,导致祂暂时失去了神力,只能暂缓离去的脚步。
可海渡村民的想法并不只是那么简单,贪婪令血腥与杀戮产生了。
海神死去了。
但也没有完全死去。
出现的是新的“海神”,神性与邪性相交织。
祂在欲望与杀戮中诞生,拥有截然不同的性格。
而如今十年一次的祭祀,则是其邪性最盛的时候。
只因拥有神性的神明会选择离去,于是贪婪的村民们为了自身利益,不断唤其邪性高涨。
当这一切结束,乔语卿猝然睁开了眼,也消耗完了这具柔弱躯壳的所有力气,他额发被汗水打湿,眼眶也泛着娇弱的红。
而海神——刚才出现在自己面前的白衣男子已经消失了,仿佛他的出现只是为了告知这些真相。
然而由于系统最开始的背景介绍,乔语卿却不免多想。
邪性的一面?
会不会是里世界里的那个灵魂被误打误撞地拉出来了?
这事好像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
毕竟以系统的意思,里世界内的维稳方式类似于以暴制暴。
如果以暴制暴的一方被拉出来了,岂不是要大乱??
“是,也不完全是。”
系统又一次展现了废话文学的精髓,气得乔语卿牙痒痒直想揍它。
“但确实有关,也是里外世界的重要联系之一。”系统连忙补充道,“所以宿主可以通过成为祂的新娘,从而进入里世界。”
“哪个祂?”
原本的海神,还是被里世界主控的海神?
“里世界的灵魂可以带宿主进入里世界,但只有外层世界的灵魂会让宿主活着离开……”
乔语卿思考了一番这个问题,可……这难道不是一个自相矛盾的逻辑?
除非让他死着进入里世界,用孤魂野鬼的方式把里世界的目标带走——前提还得是里世界存在鬼怪一说,以及他死了真的能变鬼。
这不就是纯纯为难他么?
“也许……有可能,可以找一个平衡状态?”系统没有脑子地提议道。
“你说着容易,一个差池我就完蛋了!”乔语卿气得咳了好几声,“算了,真死了再说。”
.
祭祀典礼如期举行。
在外人看起来可能离谱,但于乔语卿而言相当理所当然的结果——新娘最终选中了他。
正红色的嫁衣衬得他皮肤白皙如雪,后摆拖在了地上,衣角用金线绣着百鸟朝凤,熠熠生辉。
夜晚。
海岸边上点燃了一处又一处的篝火,火光熊熊,犹如白昼。
村民们载歌载舞,洋溢的欢乐的气氛,但仔细看去,喜庆之下,却是平静的恐惧。
他们不敢想象再一次失败的后果。
他们害怕海神恢复神性,将永远地离开海渡村。
祭祀典礼的高潮便是献上海神的新娘,可当身穿嫁衣的乔语卿走上祭坛的时候,下方却是是全场安静。
乔语卿嫁衣似血,立于祭坛上,火光照映着他的脸颊,双目明亮清澈。
他垂下眼睫,纤长的睫毛落下一片阴影,他抬手之间,肩膀上坠着的金银视物相互碰撞碰撞,发出清脆碎响。
叮铃——
重头戏开始了。